第15章 相認
相認
“是我,蓁蓁,我是你勝哥。”
簡蓁蓁先是一呆,然後一邊流淚,一邊道歉,這一巴掌是實打實的,但他這突然竄出來實在是吓了她一跳,她摸上了他的臉:“對不起,疼嗎,我剛剛用力了……”
曲勝伯當然不會怪她,緊緊握住她放在臉上的手,根本不在乎臉上火辣辣的痛,臉上滿是笑意,笑的甚至可以說是傻氣,眼睛也不舍得從眼前人身上拔開。
“沒事,我皮糙肉厚。”
他上輩子去遲了一步,這一步就是陰陽兩隔,沒想到他們還能在這裏界重逢!
這一刻,不論是曲勝伯還是簡蓁蓁,心情都激蕩的難以言喻。
簡蓁蓁的眼淚滴到了曲勝伯的手上,好像燙到了他,讓他驚醒了過來,這是在衛生站的門口,現在還早,附近沒有人,但随時可能會有人過來。
他掃了一圈,就拉着簡蓁蓁的手到了衛生站後面。
這裏後面是一個小山坡,種了一片果樹,現在不是收獲的季節,少有人來。
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互相感受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這是出格的。
簡蓁蓁臉紅,就算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妻,但他們從沒越線過,但此時此刻,她完全不想拒絕這親密的接觸。
好一會兒,兩個人才稍稍分開,卻也手牽着手,緊靠在一起說話。
曲勝伯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三年了,原主在山上遇到了野豬,不幸一命嗚呼,再醒來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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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上了一年學,熟悉這個世界,之後就打通關系進了運輸隊當學徒,現在他早就轉正了,不僅待遇好,還能走南闖北。
這份工作是他特意挑的,現在說起來,曲勝伯還很感慨,聲音低沉:“這個世界……很大,我去的地方越多,越覺得自己幸運。”
雖然上輩子他已經靠戰功成了鎮北大将軍,地位非同一般,但那是他多次以命相博、與死亡共舞得來的。
叛亂、民不聊生、入侵、戰争……這些充滿了他的生活。
那些日子讓他作嘔。
這裏不一樣,雖然還有零星戰役,但總體是和平的,而且世界開闊的匪夷所思!
這一點,兩個人都有同感。
簡蓁蓁也說了她的情況,相比較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才兩個來月。
簡蓁蓁:“我對西醫很感興趣,可以輔助我更了解醫學。”
曲勝伯笑了:“我收集了一些醫書,藏在一個地方,等晚上我給你拿來。”
他對醫術沒有興趣,但是看到了醫書,就跟往常一樣收藏了,為誰收藏的不言而喻。
兩個人都沉默了,良久,簡蓁蓁才再度開口:“……京城後來怎麽樣了?”
她眼睛裏有惶恐。
問的雖然是京城,但曲勝伯知道她問的是什麽。
他牽着的手緊了緊,閉上了眼睛。
簡蓁蓁就明白了,感覺周邊的空氣稀薄的不像話,讓她呼吸困難。
她在皇宮遇難,家裏的娘親也……
曲勝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一抹痛楚,京城叛亂,皇宮裏燃起了熊熊大火,皇室成員七零八落,同樣的,各位大臣、貴族家宅也是被亂賊重點關照的區域,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不僅僅是簡家,他家也是,就剩下兩個被藏起來的孩子還活着。
“那你呢?”
簡蓁蓁問。
她死于皇宮大火,他呢?
曲勝伯搖了搖頭:“新皇登基,京城暫穩,但北方蠻族入關,我不能讓他們兵臨城下。”
他早就萬念俱灰,死在戰場是他注定的歸宿。
簡蓁蓁聽了,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天下大亂,該怪誰?
怪皇帝嗎?
還是怪層出不窮的天災人禍?
簡蓁蓁心情複雜,不想繼續深思,看了曲勝伯一眼:“你來衛生站做什麽,生病了嗎?”
曲勝伯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來找你買薄荷膏的,我想長期購買。”說着,他笑了:“幸好,我來了。”
簡蓁蓁也笑了,随即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薄荷膏做起來不難,但我手上沒多少了,沒有蜂蠟。”
曲勝伯撫平了簡蓁蓁眉間的褶皺:“我幫你解決。”
這時候,簡蓁蓁和曲勝伯都聽到了有人在呼喚:“小簡醫生?小簡醫生你在嗎?”
兩個人的手立刻分開,曲勝伯不舍的看着她:“晚上我再去找你。”
約定好,曲勝伯這才離開了。
簡蓁蓁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整理了一下自己,這才去了衛生站。
在衛生站門口站着一個臉生的婦人左右張望,看到簡蓁蓁笑了:“小簡醫生,你在忙啊,我來把把脈。”
簡蓁蓁眼眶有些紅,她發現了,哎了一聲:“你這是怎麽了,哭了?”
簡蓁蓁客氣搖頭:“處理了一些藥材,比較刺激。”
那婦人懂了:“原來這樣,剛剛我看到大勝了,他病了?”
她滿臉的八卦欲望,簡蓁蓁看在眼裏,不動聲色,“不是,他來問一些出門的藥。”
婦人也不管這是不是真的,跟着簡蓁蓁進了衛生站裏面,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說了起來,“小簡醫生,你年紀也到了,有沒有什麽想法?我們大隊的好小夥多着呢,就像大勝,他可是我們生産大隊的頭一個!”
她豎起了大拇指,“還沒有結婚的小夥子裏,他是最受歡迎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簡蓁蓁示意她伸手,給她把脈,嘴上也很配合,問:“為什麽?”
婦人一拍大腿:“這是因為他握方向盤啊!見多識廣,福利又高,每個月大幾十塊!別說我們大隊了,就是城裏的姑娘都眼巴巴的,要不是我女兒年紀還小,我都要請媒婆上門了!”說着,她遺憾的又拍了一下大腿,看簡蓁蓁沒有什麽反應,繼續說:“你不信啊?小簡醫生,你剛剛也看到了吧,那個子,那長相,一表人才啊。”
“他爸也不是下地摟食的,在公社五金廠裏當正式工,能耐着呢,也就是他媽還是我們村裏的戶口,孩子戶口随媽,沒辦法,不然人家一生下來那就是城裏人了。”
顯然,婦人是個十分健談的,一打開話匣子一時就關不上了,簡蓁蓁聽着聽着,也沒有關上的意思。
早上談話的時間太短了,很多細節她都不清楚。
婦人還在繼續:“他條件好,年紀也到了,他媽給他找了不少姑娘,不過他一個都沒見,大家都說他眼光高,就連城裏的姑娘介紹給他他都不要,不知道到底會看中什麽人……”
聽到這裏,簡蓁蓁心裏酸酸脹脹,她故意問:“聽你說的都是優點,就沒有缺點嗎?”
婦人猶豫了一下,“倒也不是沒有缺點,這人嘛,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他家負擔比較重,他兄弟姐妹多,除了一個出嫁的妹妹,都在上學,他又是老大,肯定要幫忙的。”
簡蓁蓁:“這算是缺點嗎,等畢業了就好了。”
婦人搖了搖頭:“話不是這麽說的,他有五個弟妹,這學費加起來不是一筆小錢,上學了又不能掙工分,只有出沒有進,而且他爸還是老大,要關照弟妹,負擔不小的。”
她這樣說,像是知道還有什麽內情,但不願意說了。
因為這,簡蓁蓁對她有了些好感,“我明白了,大姐,你是哪裏不舒服?”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說到這個,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盼。
簡蓁蓁收回把脈的手,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複:“恭喜你,你有孩子了,兩個月。”
婦人頓時笑了:“我就猜是這樣,不過也不敢肯定,我上一個都是六年前了,謝謝小簡醫生啊,我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簡蓁蓁:“有條件的話多吃點,尤其是魚蝦。”
大家除了身上的補丁,營養不良也十分普遍。
“魚蝦啊……”婦人想了想:“我知道了。”
到底是沒那麽年輕了,有了這個孩子感覺身體沉重了不少,細糧、肉不好說,小魚小蝦還是不難的,讓大兒子去溪邊多轉轉好了。
婦人交了五分的挂號費,都走到門邊了,又回過頭來問:“小簡醫生啊,我還是想問問你,你想回城嗎?”
要是小簡醫生執意想回城,憑她這本事還真不好說,那樣的話就要勸娘家那邊死了這條心。
簡蓁蓁熟練的打哈哈:“什麽都要看緣分,大姐,要是有什麽問題随時過來,要是我不在這裏就在知青點。”
等她走了,簡蓁蓁靜靜的消化剛剛聽到的內容。
原來他就是大勝,原來他就是曲争家的大孫子,原來他就是之前打獵隊的隊長……
他們之前沒有見過面,但簡蓁蓁早就聽人提起過他了。
想着想着,簡蓁蓁就笑了起來——真好啊,他也在。
陳言紅上午請假了,下午過來就發現今天簡蓁蓁心情特別好,臉上不自覺的就帶着笑。
“今天發生什麽好事兒了?”
簡蓁蓁點頭:“是啊,今天有喜事發生!”
這是大大的喜事,如果不是不能公之于衆,她恨不得大聲宣揚,甚至放鞭炮放煙花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言紅姐,你不是去探親戚,怎麽樣?”
陳言紅:“我妹妹生了,我去看看她……”
另一頭,曲勝伯也壓了壓自己高興的情緒,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他不能表現的太異常。
這可以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江清禾:“你不是去買薄荷膏了嗎,這麽高興,是買到手了?”
就算是買到手了,也不至于這麽喜形于色吧?
江清禾難免有些好奇,自己這個大兒子很能藏事,遇到什麽大事都別想輕易從他臉上看出來,她現在都還記得,之前他确定進運輸隊這麽大的喜事都是平平淡淡說出來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我買了兩個包子。
而她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呆了。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江清禾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影子,沒有發生變化啊。
曲勝伯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笑着的,輕咳了兩聲:“想到了一些高興的事。”
江清禾:“……哦。”
這糊弄的是不是有點過于明顯了?
晚上,簡蓁蓁收到了曲勝伯送來的兩本醫書、兩個肉罐頭,還有一百塊錢。
“我有工資,還有外快,不缺錢,你先拿着用,不夠随時跟我說。”
簡蓁蓁也準備了不少東西,她把薄荷膏都拿來了,另外還有金瘡藥、治療感冒發燒的藥丸等等:“你出門在外,這些都要随身帶着。”
司機說起來風光,但危險也是真的危險,走南闖北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是開着車,也會遇到路匪和種種困難。
想到這裏,簡蓁蓁就揪着心。
曲勝伯給她吃定心丸:“放心吧,我雖然沒有去當兵,也沒有放松過。”
當初他是可以進部隊的,只不過他實在厭倦了戰場,才放棄了,但放棄進部隊,并不代表他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
曲勝伯看了看天色,依依不舍的告別:“我明天一早要去公社了,我盡量早點回來。”他之前會盡量争取出遠門的機會,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牽挂。
簡蓁蓁也舍不得:“好,我等你回來。”
這一晚,兩個人都失眠了,曲勝伯在床上輾轉反側,依舊處于亢奮狀态,他索性起身,借着月光把櫃子裏的扇子拿出來看了又看,只不過現在他是笑着看的。
還是睡不着,他悄聲拿出了紙筆,又畫了一幅畫,不知情的外人看來是古代兒童嬉戲的畫面,但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這是他們小時候一起玩耍的場景。
畫完了,曲勝伯激動的情緒才冷靜了一些,他把東西收好,強制自己睡覺,明天要開車,不養好精神在路上出了狀況就不好了。
而那頭,簡蓁蓁上半夜心情一直在起伏,他們在一個世界!
他們兩個又重逢了!
白天她要壓抑自己,現在是黑夜,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把被子拉到頭上,無聲的又哭又笑,好好發洩了一通。
簡蓁蓁知道,以後她不孤單了,後半夜,她睡着了,因為安心,她睡得十分香甜,第二天醒來,皮膚白裏透紅,精神奕奕的不像話。
蘇悅華雖然和簡蓁蓁口頭講和了,但她還是很關注簡蓁蓁,看到她這樣,心裏又冒出了酸水,尤其是看到鏡子裏自己黑瘦的樣子時。
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吧?給了她腦子,還給了她外貌!
宋小芸随後也注意到了:“蓁蓁,今天心情很好?”
簡蓁蓁看了眼外面:“今天天氣很好。”
宋小芸看了一眼跟之前沒有什麽差別的火辣晴天,沉默了。
外面萬裏無雲,讓人汗如雨下,對下地幹活的人來說簡直是酷刑。
這對他們來說,是噩夢。
曲勝伯這時已經來到了運輸隊,和隊友碰頭,然後就收到了單子,“要去白城送貨,我記得白城那邊糖長期缺貨。”
卓優才看着他這亢奮的樣子,心裏奇怪,發生什麽事兒了?
平時掙外快也沒見他這麽上心啊。
如果他的疑惑問出來了,曲勝伯肯定會在心裏回他:不一樣,現在我有媳婦要養了。
簡蓁蓁沒多久來到了衛生站,如往常一般忙碌,她自己不覺得,但在旁觀的陳言紅看來,真的太奇怪了。
哎哎哎,蓁蓁你可是在熬藥哎,那味道這麽刺鼻,你一邊熬藥一邊笑,這場景不是一般的怪啊。
這麽高興是為什麽呢?
他們大隊也沒有發生什麽喜事啊,高興的讓陳言紅都有些恍惚,難道是他們大隊要分肉了?
也就只有吃肉這樣的大喜事可以讓人這麽高興了吧?
還是說收到了家裏的來信,信上說了喜事?
陳言紅也有往簡蓁蓁情窦初開那方面去想,但如果這是真的,不可能瞞得了她,她們白天基本都在一起,就算有示好的小夥子,蓁蓁一直都是拒絕的。
還是說昨天她上午請了半天假,就在那半天發生了什麽?
陳言紅好奇,但她沒有開口問。
既然蓁蓁現在沒有說,那她就等着。
陳言紅沒有果斷地往感情那方面去想,但蘇悅華卻是在晚上看到簡蓁蓁之後第一時間就這麽确定了——她肯定是收到了心上人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可以讓她動心。
雖然心裏酸澀,但蘇悅華還是很高興的,她的方大哥雖然已經放下了,但如果簡蓁蓁結婚,那他就算又起了心思也沒辦法。
哪怕方大哥現在沒有接受自己,但只要他還單身,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就算他們之間的這層紗布比較厚,她相信自己遲早會得償所願!
因為這個想法,蘇悅華現在看到簡蓁蓁居然會主動露出笑容、主動打招呼了,她的心思簡直是挂在臉上,簡蓁蓁:“……”
她該說些什麽?
算了,順其自然吧。
另一頭,因為簡蓁蓁現在不管是看書學習,還是生活,她都比之前積極了不少,這樣的狀态讓陳言紅倍感壓力,又幹勁滿滿。
她被簡蓁蓁布置了很多作業,平日裏也忙碌的很。
說起來道理大家都懂,知道學習是有好處,但是真的學起來枯燥無味,有多少人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陳言紅覺得她但凡意志薄弱一點,就要放棄了。
那一堆看不到頭的藥材要背的實在太多了,但是每次生起放棄的念頭,再看看簡蓁蓁,她又打起勁來,人家比她小那麽多,又有本事在身,還這麽努力,自己哪裏有臉說放棄?
要知道,這個衛生員的崗位可是她在爸面前立下軍令狀才得來的——正是因為公爹是大隊長,自己得到衛生員這個職位更容易受人非議。
雖然她初中學歷在大隊裏學歷确實算高,但也不算最高,還有高中生也在下地呢。
在陳言紅被帶動着更積極的時候,其他來衛生站的人或多或少也被感染了,尤其是在某些“有心人”眼裏。
簡蓁蓁剛下鄉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知青點裏長得最好的女知青是她,而且下鄉沒多久她就出名了,成了他們大隊衛生站的醫生,關注在她身上的視線更多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被簡蓁蓁吸引的小夥子不是一個兩個,但目前為止,沒有人敢直白的來表白的,有很多和方錦光一樣,提不起勇氣。
對于他們來說,知青身上的光環本就比他們多,而簡蓁蓁每天滿工分,他們就算是正當年的壯勞力天天下地幹活,也不是每天都能拿到滿工分的,總有下雨、被分去幹輕活的時候。
娶了簡蓁蓁進門,比娶一個壯勞力進門還劃算。
也是因為這一點,之前普遍反對兒子看上女知青的準婆婆們在簡蓁蓁面前都保持了沉默和鼓勵。
但因為簡蓁蓁下鄉的時間的不長,加上她身上的距離感,讓大部分人都先保持了觀望。
但現如今,知道了曲勝伯就在身邊的簡蓁蓁天天維持着好心情,身上的距離感變淡了,就有人鼓起了勇氣。
牛保平之前被支隊長分配來衛生站幫忙挖草藥,補充庫存,因為這個原因,牛保平有了和簡蓁蓁短距離相處的機會,他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淪陷了。
那之後,他時不時的就跑到衛生站附近轉悠,可惜,沒有正當的理由,他不敢踏進去。
但現在,在外面看着簡蓁蓁臉上的笑容,牛保平看呆了。
讓他回過神的是路過人的打趣:“保平,看什麽呢,看的這麽入神?”
牛保平臉頰爆紅,開口都有些結結巴巴:“……看、看到有鳥飛走了。”
路人拉長了語調,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哦~有鳥啊,你看得這麽認真我還以為看仙女。”
牛保平臉頰爆紅,低下頭,匆匆離開了。
這個路人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露骨了,搖了搖頭,走進衛生站,這時候簡蓁蓁正在給人把脈,陳言紅在藥櫃裏抓藥。
看到來人,陳言紅詫異:“你怎麽來了。”
來人是楊三河,她男人。
楊三河提了提手上的竹籃子:“兒子在山上找到了一棵野桃,我拿過來一些。”
自家媳婦在醫生手底下學本事,不說拜師,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這也不是他第一回過來送東西了,衛生站的柴垛和水缸基本上是他負責的,要是一段時間沒有村民幫忙,就由他默默補充。
簡蓁蓁扭頭向他道謝:“謝謝楊三哥。”
楊三河連忙擺了擺手:“不客氣不客氣,你們忙,我回去了。”
臨走之前,他瞅了一眼小簡醫生,嗯,有才有貌,果然很像仙女,難怪保平看呆了,要是他年輕十歲,或許也會動心吧。
下午簡蓁蓁去村民家裏出診了,在回去衛生站的路上,她被攔住了。
攔着她的人正是牛保平。
雖然他伸手攔住了簡蓁蓁,但話只說了幾個字,他就臉紅了,支支吾吾的,“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個樣子讓簡蓁蓁有所猜測,她又不是遲鈍的人,有人用熱烈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有感覺的。
只是每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往往只能看到後腦勺,現在他到自己面前了,簡蓁蓁心裏松了一口氣,早點拒絕,早點死心,免得耽誤人家。
牛保平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他喜歡小簡醫生,但之前小簡醫生像在雲端,現在她落到地面了,這給了他告白的勇氣,只是這勇氣在看到簡蓁蓁靜靜地等着他開口時,這勇氣又不知道去哪了。
簡蓁蓁看他這樣子,稍稍放緩了語調:“我不急,你慢慢說。”
牛保平深呼吸了幾個來回,終于再度開口了,他漲紅着臉,雙手自然垂放在兩側,緊握成拳,但他還是不敢看簡蓁蓁,把視線放到簡蓁蓁的腳下,好像那裏有金子。
“我、我第一回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我今年十八歲,我會下地幹活,幹什麽活都擅長,如果、如果我們談對象了,什麽活我都幫你幹,我掙的錢都給你,你說東我不往西,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簡蓁蓁知道面前這個男孩很認真,所以她也很認真,等他說完了,才開口:“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但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在我眼裏更好,所以抱歉。”
聽到簡蓁蓁這麽說,牛保平呆住了,擡起頭看着她,臉上慢慢的爬上了失望,然後尴尬的撓了撓後腦勺,幹巴巴的幹笑:“啊、原來這樣啊,我不知道,那、那我打擾了,我咳!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話說完,落荒而逃。
他扭頭就走,也不管這是走向村外的方向,悶頭直走,要不是顧忌着自尊心,他都要哭出來了。
繞着村子快走了一圈,出了一身汗,發洩了一通,牛保平這才開始思考。
怎麽小簡醫生有喜歡的人了?
她還說比自己更好?
是誰?
牛保平不服氣,随後腦筋一轉,也沒看小簡醫生和哪個男的走得近,或許這只是她的借口?
想到這裏,牛保平精神一振。
簡蓁蓁回到衛生站後,就聽到陳言紅喜笑顏開的說了個好消息,“我剛剛聽說的,大後天公社開集,連開兩天,我們後天趕集去呀!”
以前他們趕集是比較穩定的,後來運動開始,就變得不穩定了,有的年份照常,有的年份一年都開不了幾次,今年都到年中了,才第二回,隔了好幾個月,機會難得。
簡蓁蓁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應了下來:“我去!”
她早就想去趕集了,只可惜之前沒有機會。
傍晚回去知青點,簡蓁蓁也和大家說了這個好消息。
張文書也在下午聽說了,有些感慨:“總算又能熱鬧熱鬧了。”
集市上有個很優秀的點,那就是這裏都是村民們賣的農副産品,可以讓村民們多一個增加收入的渠道,所以不僅是鄉下的農民,就是城裏人也盼着趕集。
城裏人的日常是定額的,最重要的是這定額的東西供銷社和副食品商店還不一定有貨,不得已只能去黑市,但去黑市有很多問題,一個是黑市的價格昂貴,另一個就是去黑市膽戰心驚,随時擔心會被人舉報、随時擔心被抓。
趕集就不一樣了,雖然開集的時間不定,最起碼是合法的。
宋小芸有些迫不及待:“趕集有什麽熱鬧的?”
張文書:“基本上公社所有大隊都會去,有的賣豬崽、有的賣雞蛋,有的賣自己編織的土布,其他雜七雜八的也有,我們院裏的蔬菜也能拿去賣。”
這麽一說,新知青們期待感都蹭蹭的往上漲,異口同聲:“我們要去!”
他們院裏的蔬菜全都賣了也不是不行,了不起吃幾天野菜和鹹菜,這能掙錢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
他們菜園子裏的青菜豆角今年種的多,照料的也好,非常茂盛。
這東西村裏不稀罕,家家戶戶都有,但城裏人沒有地,他們想吃就要掏錢買,買到手的經常不新鮮,肯定是直接從村民手裏買劃算。
翌日一大早,大隊長也在大家分配活計前說了這個消息,同時還叫了幾個人做準備,每次開集,大隊長都會組織人手做豆腐、賣魚、收蔬菜果子,去集市上賣,收到的錢入公賬。
這也是大隊長在大隊名望高的重要原因,他總是想辦法給大隊增加收入,帶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樣的大隊長,只要是有眼睛的都會支持他。
很多人感興趣,也有很多人不感興趣,上河生産大隊日子比周邊大隊日子好過一些,卻絕對談不上家家戶戶都滿足了溫飽,連溫飽都無法滿足,趕什麽集?
除非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不然他們根本沒興趣,有那時間掙多點工分,多分點糧食不好嗎?
也有的人打算中午抽空去瞅一眼,快去快回,這樣雖然看不了多久,但既能湊熱鬧,又能照常下地掙工分,一舉多得。
簡蓁蓁已經打算好了,下午請假過去,知青點去賣蔬菜她不參與,算起來,她是照料菜園子最少的那個人,吃沒問題,但賣的話就不必算她的份了。
不過簡蓁蓁也沒有閑着,她打算賣涼茶和驅蚊包。
這麽熱的天,只要賣的夠便宜,涼茶肯定有市場。
驅蚊包這東西別看不起眼,誰用誰知道。
在集市上賣涼茶比較麻煩,因為要事先煲好再送過去,簡蓁蓁和陳言紅商量過後,衛生站的“大業”就多了一個編外人員楊三河。
等到了日子,楊三河用手推車推了一桶涼茶,簡蓁蓁和陳言紅也沒閑着,一個幫忙推,一個拿着藥包趕往公社。
集市就開在公社邊上一塊空地,跟去公社沒什麽區別。
他們這是近,中午出發就行,有些偏遠的大隊,天還沒亮就要出發,因為帶着貨物,又要爬山路,來到集市都中午了,要是他們中午才出發,來到天都黑了。
在路上,簡蓁蓁就側面見識了一下趕集有多熱鬧。
她經常往公社醫院跑,從來沒有哪一次在路上看到過這麽多人。
到了場地更是不得了,簡蓁蓁從沒一次性看到這麽多人,哪怕是在供銷社,畢竟它就那麽點大,容不下那麽多人。
他們來的晚了,所以擺攤的位置自然而然在外圍。
人流肯定比不上中心,卻也不差。
簡單支起凳子,倒上涼茶,再在邊上擺上涼茶藥紮和驅蚊包,就成了。
陳言紅不是第一回擺攤了,她瞅了瞅簡蓁蓁,小姑娘臉嫩,她來吧,所以熟練的開嗓子:“賣涼茶咯!賣驅蚊包咯!便宜又好用,大爺大娘,走過路過,有需要的別錯過!”
簡蓁蓁見狀,呆了一呆。
她已經很努力的适應這個時代了,但還是時不時的就驚一下,就好比現在,但讓她大聲叫賣……簡蓁蓁有些臉紅,但再看看周邊擺攤的男男女女,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正常的!她不用感覺難為情!
所以她也跟着放大了聲音,跟着攬客,“這位同志,看你臉色上火了,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涼茶,不買也沒關系,回去你挖幾棵車前草……”
旁邊聽着的陳言紅和楊三河都笑了,她這聲音,也就只有身邊人能聽的清楚。
而且怎麽還給自己拆臺了呢,這就是醫生的職業病嗎?
簡蓁蓁也意識到了,有些尴尬的停了話頭,可能是不好意思,說話沒經過大腦,這說着說着就給自己拆臺了。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
被簡蓁蓁叫住的是個年輕婦人,她聽到簡蓁蓁的話後也笑了:“我确實上火了,你這涼茶苦嗎?”
簡蓁蓁:“小苦,回甘,不難喝的。”
“多少錢一碗?”
簡蓁蓁:“一分錢。”
“那就來一碗!”這個價格确實不貴。
他們賺錢主要也不是賣涼茶本身,而是買涼茶包和驅蚊包。
她嘗了一口,味道确實可以,視線就轉向了邊上一捆一捆的涼茶:“一包多少錢?,一次一小紮?”
“小捆的五分,大捆的一毛,對,家裏不超過五個人,就放一紮。”
小捆的裏面也有五小紮了。
“那我要一毛,這個驅蚊包真的有效嗎?”
這陳言紅就有話說了:“我兒子是個招蚊子的,今年夏天我在他床頭放了驅蚊包,天天一覺到天亮,就沒有被蚊子咬醒過!你可以買一個試試,要是沒效果,明天還來,我們退錢!”
這話戳到客人心坎上了,驅蚊?他們大人皮糙肉厚的,被蚊子咬幾口算什麽,根本不值得花那個錢,但是家裏的小孩就不一樣了。
“多少錢一包?”
“一毛。”
這個價格多加兩分錢都可以買到一斤大米了,放在驅蚊包上卻只有鴿子蛋大小的一個小藥包,用舊報紙裝着,看着很不起眼。
“那我要一個吧。”
“好咧,你拿好!”
這是開門紅,之後陸陸續續的也有人來買,但凡是嘗過涼茶的,購買藥紮的有六成左右,他們怕生意不好,準備的也不多,所以兩個小時就全部賣完了。
錢都在陳言紅手裏收着,簡蓁蓁:“回去再點,我們現在逛逛集市吧。”
陳言紅一揮手:“走!”
楊三河緊緊跟在媳婦身邊,警惕着周圍的人,這麽多人,肯定有人渾水摸魚。
簡蓁蓁看着大開眼界,先映入眼簾的是各種各樣的竹編,比如竹筐、竹籃、簸箕、竹椅,旁邊有人在賣自制綠豆糕、紅豆糕,吸引了一堆小孩子守着不肯走,再隔壁是一個老婦人在賣老母雞、雞蛋,這東西拿出來沒多久就被人買走了,那老婦人也不耽誤,賣完立刻就走,空出來的位置有個年輕點的大娘過去了,賣千層鞋底、布鞋、草鞋。
再看對面,有人賣小豬仔、小羊羔,這吸引了很多人圍着,隔壁有人賣狼皮、狼骨、兔皮,這讓簡蓁蓁坐不住了,她想買狼骨,它可以強健筋骨,祛風濕,補骨益氣,也可以壯腰腎,通經絡,還能用于跌打損傷、骨折、下肢癱瘓、四肢軟弱,用處多多。
買了狼骨之後再往前走幾步,簡蓁蓁看到有人賣自家織的土布,陳言紅:“這種布比較硬,優點是耐用。”
上前一問,價格并不便宜,簡蓁蓁就算了。
她不怕穿舊衣服,也不怕穿補丁,但這麽硬的布質,她皮膚受不了。
真要買了,只能用來做包、做鞋,這兩樣她目前都沒有需求。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大隊長和會計,他們那占據了老大一塊地方,不過賣的東西也多,有水豆腐、老豆腐、豆幹,還有在桶裏鮮活的魚,邊上還有零零散散的豆角和茄子,看那品相就知道是被人挑剩的。
那魚也是,大魚都沒了,就剩下一些巴掌大的小魚。
簡蓁蓁想吃魚了,不過不用在這裏買,明天大隊長他們還來,她在大隊裏買就行了。
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三人繼續往前,看到有人在賣桃子,簡蓁蓁上前去問了價格,聽着合适立刻就買了,打算等會分一半給師父,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了驚呼聲,前面有人聚集,聲音也更嘈雜了。
“出事了!”
“有沒有大夫啊,有小孩果子卡喉嚨了!”
“臉色都發紫了,造孽啊。”
“孩子大人怎麽看的。”
“怎麽回事?哪個小孩?”
“對啊,是誰家的小孩?”
陳言紅和陳三河聽到了都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這是身為父母的本能。
雖然他們沒有帶小孩過來,但他們不會自己偷偷跑過來了吧?
簡蓁蓁把東西給陳言紅,努力往前擠,卻擠不進去,只好放大聲量:“我是大夫,同志們,讓我進去!”
這話一出,唰的一下,簡蓁蓁前面就讓出了一條道。
“快讓讓!大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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