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個世界(十二)
第二個世界(十二)
暈船卻是沒辦法,吃過藥會好一點,但到底還是不舒服,公主就是一直精神不好,臉色卡白。
況且水路要走二十多天,駱青州聽聞公主喝了藥馬上又吐了出來,所以并沒有起到多少效果,眼見才幾天就瘦了一大圈,她身邊的丫鬟急的不行。
木槿來找駱青州讓他別跟公主怄氣了,公主年歲小不懂事上次事情已經知道錯了,求三少爺別不管公主。
駱青州覺得自己很冤枉,他哪裏敢跟公主怄氣,只不過沒有向之前一開始那樣事事順着哄着公主而已。
朱聖昭身邊幾個丫鬟倒是乖覺,一心向着公主,說什麽認錯不用想肯定都是自己的主意,憑朱聖昭那個性子,讓她認錯怕是天塌下來了都不可能。
因在船上,駱青州是存了些心思所以沒跟公主住一間屋子,但現在木槿都這麽說了,他還能跟一個病人計較不成?也只能答應下來。
下午,金盞金釵就幫着把駱青州的一應物品都收拾到了公主那間房裏去。
木槿那四個丫鬟自是面帶喜意,放下心來。
傍晚駱青州靠在軟椅上看書,因光線有些暗了金盞便早早點上了兩盞燈。
裏間公主睡了小半個時辰就睜開了眼,還沒徹底醒過勁,習慣性喚了聲“木槿”。
木槿自然不在,駱青州聽見了,也沒應聲說話,只擱下手中書本,直接站起身往裏走,撩了門簾,見朱聖昭已經自己半靠起來了。
“怎麽是你?”她聲音啞啞的,明顯帶着剛起床的鼻音。
駱青州挑了挑眉,忽覺得她現在這樣子總算有了普通人的模樣,不吵不鬧。
“先喝點水。”駱青州在床邊坐下,端了杯子給她。
朱聖昭盯着他看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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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青州全然一副淡然的樣子,又道:“穿衣服起床,白天睡了這麽多,晚上怎麽睡得着。”
朱聖昭聽見“穿衣”兩個字,下意識就直起身準備讓人伺候,末了才想起來這人不是丫鬟,一時頓住了,然後有些別扭道:“替我喚木槿來吧。”
駱青州再次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站起來,從花架上拿來衣服,走進,一件件給她穿。
朱聖昭微微怔了怔下,然卻沒說出拒絕的話。
駱青州讓擡手就擡手,兩人配合着穿了衣服,床榻左邊放着一雙幹淨小巧的綴着東珠的繡花鞋,駱青州抿唇,低聲道:“坐好。”然後蹲下身體,一手捏一只腳一手拿鞋,有條不紊地幫她穿上了。
朱聖昭心中忽而溢開一股別樣的滋味,只覺得怪別扭。
“可要出去轉轉?”駱青州是這麽問,卻已經把人抱上了輪椅上坐好,一整天都悶在屋子裏,怕是健康人都要憋壞了。
朱聖昭後知後覺“嗯”了一聲。
不過現在天有些晚了,駱青州怕這嬌貴的公主吹風感冒,四處看了看,然後拿了見披風把給人披上,才推着她出去。
“哎,等等!”朱聖昭突然出聲。
駱青州不解,“怎麽了?”
朱聖昭有些羞惱以及氣悶,吶吶道:“頭發沒梳。”
駱青州才低頭打量公主,方才根本沒有想起來,朱聖昭一頭緞子似的長發散在身後,特別順滑又沒有亂,他慣性思維覺得女生披頭發太正常了,所以壓根沒覺得哪裏不對,卻忘了這是古代,不梳頭發出門恐怕是不行,但現在都傍晚了梳髻駱青州想想都覺得麻煩。
于是板着臉,沒叫木槿,自己動手,給公主挽了……兩條麻花辮。
粗粗的辮子垂在身前。
然後一言不發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朱聖昭驚訝得張着嘴,沒回過神,完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辮子,又上手摸了摸,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頭上也是光溜溜的,一根簪子都沒有插,不會很醜吧?
須知公主也是很注意形象的。
兩根麻花有什麽的,多常見啊,駱青州不覺得有哪裏不好看,況且現在天晚了哪會有人注意到,就算真的看見了也不會盯着公主看,或者說什麽吧。
其實外面丫鬟都候着呢,早聽見主子們的動靜,不過裏頭沒傳喚就沒進去,這會兒公主和驸馬說話都是聽得真真切切的,就更不會不識眼色上前打擾了。
等駱青州推着朱聖昭出來,幾個丫鬟對了對眼色,直直退的沒了影子。
披了披風倒不覺得很冷,這還是朱聖昭長這麽大第一次坐船,心裏肯定是有些新鮮的,不過頭兩天暈船幾乎連房門都沒有出。
船邊延廊上都挂了一盞一盞的青燈,所以視線能看得清楚,些許微風吹來,江面便一層一層泛開,碧波蕩漾,水光粼粼。
朱聖昭往遠處眺望了一會兒,問道:“我們現在到哪裏了?”
駱青州一點一點跟她講:“此處是渭州範圍之內,明天一早就能到達渭州府城,公主若是不嫌麻煩,明日我帶你下船走走。”
朱聖昭在皇宮長大,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又因為腿腳不便的原因,不喜外出,呆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屋子。現在駱青州說帶她出去,不知怎的,便也不覺得排斥了,甚至有些隐隐期待。
駱青州見她神情,亦沒拒絕,就知她是同意了,心下自有一番思量。
駱青州也算是閱覽群書,記憶力又非比尋常,此時在外面,瞧着朱聖昭興致還好,便将一些異聞趣事,民間的一些好玩的新奇的東西,說給她聽,朱聖昭果然很感興趣,聽得眼睛都不眨,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和諧。
天漸漸全黑了,船上的燈全部亮了起來。
這會兒木槿才慢慢走過來,問兩位主子是否現在要擺飯。
駱青州咳了咳,才發覺他們在外面待了比較久,于是開口道:“擺吧,都這麽晚了,昭兒晌午也沒吃多少東西。”
說完就推着公主進了房間。
朱聖昭還吃些藥呢,飯上來之前扶桑就先把藥端過來了。
公主眉毛擰得死緊,駱青州了然,給她端了過來,道:“快喝,不然明天又暈船,不能出去玩只能在床上躺一天。”
朱聖昭到底覺得自己不是三歲小孩子,實在也不想整天病歪歪的,遂捏着鼻子仰頭咕咕咕灌了下去。
一喝完,駱青州馬上捏了一顆蜜餞塞進她嘴巴裏,總算消了些苦味。
晚上駱青州讓廚房上了些比較清淡的菜,沒讓公主多吃,小半碗飯,喝了一碗暖湯也就夠了,胃口本來就不好,別又吐了。
吃完飯,駱青州去了別的船艙吩咐一些事,朱聖昭在房間裏消食,之後丫鬟門打水來伺候她洗澡,換了幹淨衣服躺在床上,讓丫鬟給按摩雙腿。
這是太醫教的法子,她雖雙腿沒有知覺不能行走,但也不能讓肌肉萎縮了,所以日日都要按摩的。
駱青州處理了些事情,晚些時候才過這邊,金簪金釵兩人給打了水洗了澡才回房間。
“昭兒睡了?”駱青州問。
朱聖昭自己輕聲回答:“沒有,睡不着。”不過她也沒個事,不能走路,每天不是坐在輪椅裏就是躺在床上。
她趴在床上,旁邊放着幾只陶偶把玩,有些心不在焉。
羅青州躺進來,朱聖昭自己往裏面滾了滾,忘了把她的陶偶一起巴拉過去,不小心讓駱青州壓了一只。
羅青州身體讓了讓,伸手拿出來。
朱聖昭嘀咕,“別給我壓壞了,父皇賞的,這是暹羅進貢的東西,整個太興只有一套。”
駱青州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腦門,笑罵:“你還有理了。”
朱聖昭自顧自把就只彩色的小陶偶全部擺好,一只一只摸着看。
駱青州問她:“是不是無聊了?”
朱聖昭搖搖頭,又點點頭。
“昭兒是第一次出遠門麽?”
她點點頭。
駱青州自然曉得原因,不說公主不好出宮的原因,她的腿那樣,怎麽方便,怕也不願意麻煩別人。
駱青州覺得現在的朱聖昭難得安靜,決定有些事還是要跟她談談。
靠在靠枕上,說道:“昭兒那日何故發如此大的脾氣?”
朱聖昭一頓,手下的陶偶沒抓住,滾到了別處,她抿着嘴沒回答。
這事即使駱青州已經知道了原委,但不從公主嘴裏得到一個回答或者是認錯,恐怕他兩個也沒法好好相處了,心裏有疙瘩就有隔閡,自己對她再好也有件事堵着,不說開不行。
“你一句話都不說就賞了我一頓鞭子,昭兒,你就不怕我心裏存了芥蒂,以後再如何心裏也總有這件事膈應。”
朱聖昭悶了好久,才終于太擡頭,看着駱青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在外面養了兩個女人,你的姨娘幫你送過來了,特地送到我手裏。”
駱青州絲毫不驚訝,沒有像別人想的那樣急着解釋,反而問:“昭兒,這事你既沒事先問過我,也沒有仔細好好調查,只憑聽到了就這樣對為夫,你覺得自己做的對?”
朱聖昭只管道:“那人是養大的姨娘,她說你養小妾,人也帶過來了。”
駱青州笑了:“我現在告訴你,我雖叫賴姨娘養了幾年,但是她對我從來談不上好,我們之間也并未有一丁點母子情分反而只有仇怨,你口中的兩個女人我亦全然不知情,是別人陷害的我,那麽,昭兒,你信我還是信她?”
朱聖昭一眼不錯地看着他,眼睛微睜,兩個手不自覺捏了捏陶偶,若有所思。
駱青州再三嘆氣,“昭兒,我便向你保證,既然娶了你,此生絕不會再納妾室,亦只會全心全意對待你一人,如此,請你也多分出一點信任給為夫可好。”
朱聖昭眼睛眨啊眨,眼睛似有些霧蒙蒙的。
駱青州擡手去摸她的臉蛋,一邊道,“我知你自小在皇宮長大,經歷得多不太不信人,但以後對我大可不必這樣,夫妻本是一體,你可曉得?”
朱聖昭偏偏搖頭,聲音不大不小,道:“這也是說不準的……”
駱青州撫了撫她因為方才編了辮子此時變得有些卷卷的長發,緩聲道:“來日方長,昭兒慢慢看着好了。”
朱聖昭才乖巧了。
駱青州挑眉,繼續說:“那昭兒是不是要跟為夫說些什麽?”
朱聖昭腦子轉了轉,考慮了下,便慢吞吞說道:“上次的事是我做錯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駱青州咂摸了兩下味,道:“你喚一聲夫君。”
朱聖昭頓了頓,又盯着她看了一眼,才開口了:“夫君。”
駱青州悶笑,“這次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