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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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無師兄,那兩個小子昨天還在兩裏之外,今天就直接坐在了寺門口,簡直欺人太甚,難不成咱們就這樣坐視不理了?”
了無瞥了了然一眼,臉上倒是一片平靜:“那是人家贏了之後的彩頭,監院師兄都答應了,咱們還能出爾反爾嗎?”
昨天的一幕可不是被一個、兩個人看到,少數百十號人,再一經傳揚,怕是半個縣城的人都知道了,畢竟八卦的傳播力度是不容小觑的。
“可是這樣一來,來甜香油錢的香客都少了很多,難道咱們就沒有辦法了?”了然一想到以後都這麽冷清,整個人都焦急起來。
他雖然才十四歲,但五歲就入寺,對佛柄寺的歸屬感特別重,可以說寺廟就是他的家,而師兄們就是他的親人,所以免不了就擔心起來。
和了然仍舊是一般僧人不同,已經三十五歲的了無,入寺二十年,早就被提拔成了知客僧,也是監院師兄塵豐的心腹。
因而他知道香客的供奉只是極少的一部分,寺裏的收入大部分都來自于另一條隐秘的路子,除了首座、堂主和監院三位師兄外,就只有知客僧等級的心腹弟子才能參與。
像了然這樣的小沙彌、一般僧人,以及負責雜活的掃地僧等普通弟子,是不會知道這等秘密的,想到這些,了無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門清淨地,師弟你着相了。”
了無的淡定讓了然心安下來,雖然仍有擔憂,卻沒那麽焦躁了,他似有所悟地點頭:“多謝師兄教誨。”
目送了然離去,了無一臉高深的表情也收了起來,他輕嘆一聲,轉頭看了眼後院香堂的方向,這位小師弟涉世未深,性子也純良。
這麽多年都沒什麽變化,除了人不太穩重之外,可以說是個很純粹的僧人了。只可惜,依他這般心性,怕是一輩子都只能做一般弟子了。
了無把視線從後院香堂的方向收回來,他有時候也會茫然,有些選擇看似容易,卻決定了人的下半生,但人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原本清苦的日子變得快活了,自己是個沒什麽追求沒什麽想法的人,日子就這樣過吧。
寺外,佛柄寺裏的和尚都沒了動靜,讓原本想要探求真相的木青茶兩人略微失望,除了兩個小沙彌和幾個負責灑掃的掃地僧,齊小宋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看到。
好在她們現在被明日即将發生的牽住了心神,雖然略一點失望,但也沒有氣餒,待處理好明日的事後,有的是機會來相看這些表裏不一的和尚們。
很快到了第二天,臨到正午的時候,沈府有下人來說沈家二公子在府學被人打傷了,沈老爺求小道長回去幫忙相看一二,甚至意欲請小道長一同去府城看望沈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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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茶看了一眼寺門外正往這盯着瞧的小沙彌,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而後便有條不紊地收了桌凳,吩咐人搬進後面的馬車。
沈小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昨日一般穩穩當當地和車夫坐到一起,來送信的人沈府的一個護衛,他騎着馬,言稱情況緊急,老爺即時就要出發去府城,所以在城外的官道旁邊等着他們一行人。
快馬走在前,馬車緊緊地跟在後面,很快就遠離了佛柄寺,與昨日不同的是,原本應該往東進城去的馬車,在半路折了方向,往北而去。
這是一條并不生僻的小路,橫穿過去可以快速趕到官道上,眼看着路上沒有了行人,前面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走在後面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小八哥,不知小道長這是怎麽了?”騎快馬的沈府護衛察覺到後面的馬車停下,忙掉轉頭下馬來問。
“是車輪壞了,也怪我疏忽,找了平日裏坐慣了的馬車,忘了讓師傅給看一下,這車輪竟是早就裂了,這一路趕得及,就斷了,這下恐怕要步行過去了。”
沈小八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反應過來後又強作鎮定把手拿開,面上依舊不顯什麽,倒是馬車上傳來了木青茶的聲音。
“我們道長是什麽身份,哪能步行,讓沈伯父親自來請,否則這府城就不去了。”
護衛一聽,原本看不出表情的臉頓時又急又慌,他沒跟這些人打過交道,平時就是個只聽主子吩咐的護衛,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只能下意識地看向沈小八。
沈小八看着護衛求救似的眼神,裝模做樣地沖着馬車裏面道:“小道長您要不行個方便,咱們老爺這會肯定思兒心切,哪能再往回趕呢。”
話音落後,馬車裏靜悄悄的,良久沒有任何聲音傳來,似乎沒聽到什麽人在說話一樣,一聲回應也沒有。
沈小八面色一僵,只得對着護衛道:“兄弟,你也看到了,老哥我充其量就是個下人,哪有什麽面子讓小道長纡尊降貴下馬車呢?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跟老爺說明情況?”
“不必,我去跟老爺說明就行,小八哥你們先在此等候。”
護衛心裏一驚,樹林裏根本沒有老爺,他知道沈小八身手不錯,萬一被提前看破,壞了那人的事,那後果他簡直不敢想象。說完不等沈小八回答,他就就快速上馬,直接朝着樹林那邊的方向趕去。
樹林裏,魯共倚着馬車等候多時,見來人只有護衛一個,粗黑的眉毛一皺,臉上布滿煞氣:“怎麽就你一個人,難道事情沒辦成。”
護衛忙下馬,然後跪倒在地,雙腿發抖道:“魯爺饒命,小的哪敢,是馬車壞在半路了,你小道長自持身份,非要老爺親自去迎才下馬車,小的沒有辦法,只能安撫住他們,來回禀。”
魯共的眉毛皺的更緊了,看着護衛緊張的神色,應該是沒膽子說假話的,這個人的父母妻兒都在自己手中,事成後不僅允諾放了他的家人,還會給三百兩現銀,讓他們一家人遠走高飛。
這樣沒有選擇的生意,他不作也得做,更何況還有那麽一大筆銀子可拿,只要這個護衛不犯糊塗,就不會不答應。
至于事成之後會不會真的給銀子,魯共冷笑一下,銀子自然不會給,不過他會好好送這一家人上路的。
“馬車壞在哪了?”
“就在前面不遠處,約摸兩裏路,也…也沒什麽人。”護衛被魯共的臉色吓得心驚肉跳,心裏一邊惦記着妻兒和爹娘,一邊又惦記着即将到手的銀子。
三百兩啊,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銀子啊,不,他一輩子也掙不到那麽多銀子,要不怎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呢?一個人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念,就會被貪念一步步引下深淵。
“是嗎?走随我去把人綁了,之後自會讓你和家人團聚,銀子也不會少了你的。”魯共原想直接把護衛結果在這的,但一想起那裏除了小道長和他的随從,還有車夫和有兩把刷子的沈小八。
到時候一個人應付四個人,難保不會出什麽差錯,還是多一個幫手為好。
護衛這次沒有再騎快馬,他在前面充當車夫,魯共躲在馬車裏,他打算的很周到,到時候把沈府的馬車棄在樹林裏,然後駕上他的馬車把人運走。
如今倒好,沈府的馬車直接壞在了半路上,不過也沒什麽影響,雖然過程和原本打算的略有一點出入,但結果不變就對了。
近了,眼看着沈府的馬車近在眼前了,護衛深呼吸幾口氣,努力放穩呼吸沒話找話道:“小八哥,怎麽就你一個人,車夫呢?”
這麽一說,他才發覺車夫竟然不見了,只有沈小八一個人在馬車外坐着,不知道為何,護衛握着手裏的缰繩,心裏異常慌亂。
“別提了,老王那王八蛋半路掉鏈子,吃壞肚子了,這會不知道去哪裏方便了,這馬車怎麽看着不像咱們府上的,老爺在裏面?”
沈小八看着異常低調的馬車,一眼就認出了不是沈府裏的,他佯裝疑惑,握着缰繩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
他咽了下口水,小道長說了,沒有生命危險的,只要穩住就沒問題,爺将來是要幹大事的人,這點小場面一定不能慌。
“小八哥您貴人多忘事,這就是咱府裏的馬車,老爺在裏面坐着呢?讓小道長下馬車吧。”護衛的手上使勁用力,兩只胳膊若有若無的輕微抖動着,身後的大爺沒有動靜,他也不敢妄動,只能繼續和沈小八唇來舌往。
沈小八嘴角一抽,差點忍不住吐出口水來,呸,他在沈府幾年了,府裏的哪輛馬車沒見過,這麽寒酸的破馬車,也敢冒充是沈府的。
這個護衛平日裏老實巴交的,沒想到是個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的,倒是小看了這小子,不過和爺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他笑了笑,突然大聲道:“老爺,這和尚我給您帶來了,是殺是剮,該怎麽處置就聽您的吩咐了。”
護衛神色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麽和尚,什麽殺,什麽處置,他怎麽聽不懂的樣子!
馬車裏的魯共同樣一愣,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就做了決定,管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左右不過三個小蝦米,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