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帶回家
帶回家
六班是所有班級裏差等生聚集之地，班風不正，陋習之多。
學生除了玩游戲，鑽研游戲之巅，無暇顧及書海精髓。
課後的教室，異常興奮。
作業本在半空中扔來扔去，一片淩亂。
數學老師下課前布置了課後作業，叮囑課代表三遍，每次交作業不要一拖再拖。
為了趕時間，差等生一路狂抄優等生的作業。
靠窗第四排座位。
肖娃咬着筆帽，眼珠子盯着作業本，聚精會神地算一道數學大題目。
一男生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位上，絲毫不避諱周圍的視線，雙手霸占蘭奚的課桌。
雖然蘭奚也是個學渣，好歹渣的有素質，平時收買班級各大小組班長，人緣不錯。沒人敢跟他作對，也沒見過刻意針對班上的學生。
趁着肖娃苦解答案之際，他伸手快速抽走肖娃的作業本奮筆疾書。
手下一空，肖娃一時懵然，扭頭看向身旁的男生，筆尖一頓。
坐在旁邊的是後面倒數第二排的差等生，平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批評教育很多次，網瘾重，喜歡泡網吧打游戲。
學校公開通報，也不見得有任何改善。
望着被他壓在手肘下的作業本，她苦惱地不知所措，頭皮發麻，也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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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的作業還沒做完呢。
肖娃小心謹慎的用指頭戳了戳對方的衣服，【作業本可以先還給我嗎？我還沒做好。】
“讓開，戳你媽的戳，等我抄好了再給你！”林振起一聲咒罵，眼睛擡也不擡，拿着筆刷刷刷的寫。
【那個……】
林振起這下子火了！媽的，戳個啥戳啊，下課時間都快結束了，再不交作業那老女人又要找他麻煩。
他瞪着眼睛看過去時，小手趕緊縮了回去，一雙幹淨無辜的眼睛，讓他把下面的話吞進了喉嚨裏。
算了，怎麽說人家也是個小啞巴。
他咧嘴笑了笑，“學霸姐姐，你別小氣行不，我只抄下答案，很快就還你了！”
肖娃拿着寫字板：【我還有一道題要算好了，你再抄好嗎？】
她并不是不給抄，只是自己的做出來的答案也不知對錯，需要檢查一遍降低錯誤率才能放心。
肖娃成績好，性格溫柔純善，像朵太陽下的小白菊潔淨，任何事情井井有條，是個讓老師很放心的乖學生。
林振起煩躁地搓了搓頭發，把作業本甩給她，哼了哼。
他雖然兇了些，面對這個溫軟純然的女孩，安靜的女學霸，他還是蠻有耐心。
“做完了，先給我抄答案知道嗎？”他可得事先約好了。
肖娃乖乖地點頭，不再作多解釋，埋頭專心做作業。
後面的幾個男生看見前面的景象，打趣道：“林振起怎麽找肖娃抄作業了，以前不是看不起小啞巴嗎？”
“我猜一定被她迷住了，想來個猛烈追求！”
“不太像诶，有二世祖在，誰敢追他同桌啊！”
趙岩轉動着書本，班上的八卦消息當屬他之最，誰都沒他會扒。
他說：“你們都別瞎猜了，我今天看見一班的三好學生唐棠給蘭奚送毛巾，瞧瞧那暧昧的畫風，瞎子都知道他們兩在交往。”
肖娃手指一動，黑筆倏然在作業本上劃出一道淺淡痕跡，她忙拿起手邊的塗改液，低首喟嘆。
“唐棠跟蘭奚？哎呦我去，我還準備追唐棠呢，你這麽說我豈不是都沒機會了。”
趙岩冷嘲熱諷：“歇着吧，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你有哪一點跟大佬比呀，咱們這所學校可都沒人比他牛逼。”
上個月才跟唐棠私底下分手，沒想到這麽快就勾搭上大佬了，真是夠/騷的啊！
“喂，你誰啊，敢坐我位上。”蘭奚剛打完球，黑發汗濕，一進教室就看見自己位上的男生，還跟他的好同桌靠那麽近乎。
“我……”林振起見到他就傻住了。
蘭奚直勾勾地盯着最裏面的人，這幾天她一直躲着他，三八線都劃分好了，眼睛看着別處當他不存在一樣。
莫名心浮氣躁，沉着臉踹了踹林振起屁股下的凳子，鬧出一陣轟響。
這一聲吓到她了。
肖娃忐忑不安。
這人面色陰沉的厲害，一副暴風雨來臨的征兆。她愣了幾秒，淡淡扯了下唇，低頭寫作業。
身體往裏面挪了幾下，纖細的手臂曲起，盡量不碰到對方的地盤……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林振起趕緊拿着自己的作業本站在旁邊，一個勁地哈腰點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有事情請教肖娃。”
“肖娃？誰讓你這麽喊的？”
肖娃僵住，微微擡頭，欲言又止。
今天的蘭奚很不對勁，脾氣暴躁且不說，話裏帶刺，擺明找茬。
“啊？不喊肖娃，那、那喊什麽？”林振起一臉絕望，掏了掏耳朵，人家父母賜的名字都忤逆他的意願了？
蘭奚坐在自己的位上，雙腿交疊，慵懶得往後倚靠。食指曲起有一下沒一下，漫不經心的擊打桌面。
另一只手抵着額頭，濕潤的頭發下，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眼底笑意寡淡。
“以後，叫她肖、同、學，知道嗎？”
林振起一驚，“啊！這……”
肖娃不動聲色地咬緊唇，細白的手指握緊筆杆，手背繃緊，薄薄青筋糾纏。
太無賴了！
蘭奚眼底笑意漸深，“怎麽，聽不懂大佬的話？”
林振起剛要開口，被他的氣勢驚住，“沒有，我，我知道了。”
風夾着空氣裏的燥熱拂面而過，外面走廊人聲喧嚣，教室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極度沉默僵硬。
蘭奚目光掃視一眼教室裏的所有人，微眯的眼眸讓人不敢直視，“以後，你們只許叫她——肖同學，不要讓我聽見任何無關的稱呼。”
衆人大氣不敢出，這氣勢簡直比班主任還要讓人懼怕。
有一種人，他沉默寡言。但是，只要站在身邊，便會讓人感到很壓抑，讓她難以自制地發抖。
下一節物理老師的課，蘭奚卻翹課了。
沒有人敢說出他的去處，老師詢問班長：“肖娃座位上怎麽空着，新來的同學呢？”
班長作為班中翹楚，可不想給自己樹敵，便胡謅了個謊，說：“蘭奚打球手受傷了……”
物理老師是個中年男人，對班長嫉妒信任，嗯了一聲，說：“好了，坐下來，都給我打起精神好好聽課，月底要考試，不要成天想着游戲，知不知道？！”
“知道啦老師！”
死老頭還真是羅嗦。
課堂上，肖娃落落地瞥着身邊的課桌發呆，他的桌面幹淨整潔，桌底有一個新款上市的游戲機，下課無聊他會拿出來打一局解悶。
以前這裏空着，她一個人占據一整張桌子。
過往舊時光，上學、吃飯、放學一直都是一個人。
蘭奚——這個名字不經意間走進了她的心裏。
——
今天的課程眨眼功夫過去了。
放學的教室空蕩無人，她坐在位上寫作業，每次鎖門她都會很晚，再很晚離開，害怕遇見那些流氓。
無言的位上，她覆下睫毛專心寫作業。倏地暗影傾下，遮去頭頂微光。
接着淡淡的嗓音驀然從窗外飄進來，帶着幾分焦躁：“你怎麽還在這裏？”
肖娃睫毛顫動，扭頭看去，面色微訝。
傍晚的夕陽燒紅了半邊天，霞光穿透雲層，光線遺落在他微翹的唇邊，白皙的臉泛着柔和的光。
蘭奚眼裏攏着怒火，雙手握緊，胸口欺負了下，“問你話，為什麽不回答？”
【你怎麽來了？】
“你猜。”他撐在窗戶邊沿，盯着寫字板嘴角一動，眼睛笑意散盡：“小啞巴，你為什麽老是躲着我？”
放學他就在校門外等候，校園裏的學生走得差不多還是未見她的身影。
原來一直呆在這裏。
肖娃啓唇抿了下，拿筆在寫字板上問：【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回來了？】
“你家在哪裏？”
她沒有反應過來。
“我今天有空，正好送你回去。”
呼吸一滞，措然回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謝謝你。】
蘭奚翻窗入室，站在她面前，不由分說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語氣霸道：“敢違我的話，你是不想混了？”
【你不要抓我，我自己回去，快松手呀！】這人怎麽越來越不講理了！
蘭奚置若罔聞，把她肩上的書包摘下來，提在手上，朝她挑眉，“你躲躲閃閃的，不會是喜歡我吧？”
她背脊僵直，忙回：【才不是呢，你別亂說……】
墨黑的眸子露出一絲不悅，他眉頭一皺，“不是說了別打手語麽，想說什麽就開口，我想我能讀懂你的唇語。”
她忽地停頓，心髒砰砰亂跳。
莫名不想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美好。
察覺她眼底閃過的異色，他繼續引導。
“信不信我會變魔術，你說什麽我都能翻譯。試試看嘛，說一句給我聽聽。”
黑亮的瞳仁裏倒映着自己的光影，面色那般蒼白而緊張。
她調整呼吸，顫顫地微啓唇瓣，停滞了幾秒。又把唇阖上，脫口而出的話僵硬地吞進肚子裏，斂眉搖了搖頭。
還是不試了，她已經十幾年沒開口說話，舌頭早已忘記它運行的軌跡，機械一樣不再靈活。
——
天色漸沉，空氣低低地浮動着濃郁的花香，路邊樹蔭下蟲鳴微弱嘈雜。
蘭奚把她送到小區樓層下，一路過來兩人悶聲不吭。
肖娃心存感激地跟他做了個謝謝的動作，解開安全帶背着書包打開車門。
“等下！”
他喊住她迅速開門下車，手肘抵在車門上，笑了笑：“我有點渴，你不打算請我上去喝杯水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