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喬娜猛地睜開眼睛,心髒還因為恐懼在劇烈跳動,側頭看到了從窗簾縫隙偷跑進來的陽光,略微緩了過來。
她拿過手機,才不到七點半,鬧鐘都沒到點響,閉上眼想再睡一會兒,卻睡不着,心裏亂亂的。
回想起剛剛那個噩夢,還心有餘悸,從萬米高空落下,掉入漆黑望不見底的深淵,身體被摔得支離破碎,卻沒死,那種無力的感覺太恐怖了。
回到現實,她想,現實又何嘗不恐怖呢,好像現實比噩夢還要恐怖。
洗漱完,換好衣服準備下樓吃飯,門一開,一眼就看到放在門前那束鮮豔醒目的花,讓她瞬間清醒不少。
喬娜皺着眉,彎腰抱起,花朵中央還放着一張小卡片,上面寫着“七夕快樂,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
喬娜抿嘴皺眉,如果是在屋外大門口看到這束花,她一定以為是某個變/态狂送的,可是這是在屋子裏,卧室門口,那肯定是江嶼清送的。
喬娜看向隔壁江嶼清的卧室,門緊閉着,四周很安靜,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亂了頻率。
如果換個場景,換個身份,假如她有個正在熱戀期的男朋友,那麽一大早打開門看見這樣一束花,她會激動流淚,捂嘴竊喜,然後狂奔向男朋友給他個大大的擁抱和熱烈的吻……
可是生活沒有如果,也沒有假如。
沒有愛情的婚姻,和不熟悉的丈夫,讓她感受不到任何激動,只有被無限放大的尴尬。
短短的一個早晨,連續受到兩次驚吓,喬娜整天都有點飄忽不定,于是她做出了一個決定,找江嶼清談談,好好劃清界限,不要搞那些多餘且無用的東西。
他們之間不需要愛情,有親情就夠夠的了,愛情只會影響到工作,工作不做好就等于沒工資,沒工資等于沒飯吃,沒飯吃等于餓死,所以,愛情等于死!堅決不能要!
晚上下班,到家門口的時候,喬娜停下腳步,望着燈火通明的別墅,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仿佛一個外來的闖入者。
進門,換鞋,張姨走過來迎接她,看她耷拉着臉,問道:“怎麽啦?今天好像不開心?”
喬娜無力回她:“嗯,工作上有些問題。”
張姨不懂年輕人的工作壓力,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就直接說:“心裏有苦不如去和嶼清說說,他經常去公司裏幫忙,有問題也能去問問他,我這個老阿姨也不懂,幫不了你,只能給你做點好吃的了。”
接着她轉身要往廚房去:“餓不餓呀,想吃什麽盡管說。”
喬娜喉嚨有些苦澀,她看着張姨,真是奇了怪了,竟然在一個外人的身上體會到了有家的感覺。
比起以前三餐不穩定,生活與泡面相伴,這裏每日按時的飯菜,足以讓她選擇留下來,算是聯姻的唯一好處了,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好悲哀啊。
她搖搖頭,說:“我去找江嶼清。”
張姨一聽,甚是欣慰,殊不知喬娜并不是要去訴苦的。
喬娜先去敲了書房的門,沒人回應,又轉身去敲江嶼清卧室的門,敲了兩下,她心裏暗嘆:到底還是有溝壑,在家還要敲門,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極了保姆傭人,沒有一點兒女主人的姿态。
“進。”
簡單一個字的允許,格外生分。喬娜推門進去,江嶼清靠坐在床頭,一條灰色羊絨薄毯搭在腿上,上面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手指還在鍵盤上飛快的點擊。
“在忙嗎?”喬娜問。
聽見聲音,江嶼清手懸在半空,微微側頭看過去,感到意外:“是你啊,我還以為張姨呢。”
喬娜低頭尴尬笑笑。
江嶼清放下手,搭在腹部:“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喬娜點頭。
聞言,江嶼清把電腦合上,雙手交叉放在上面,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怎麽了?”
他說話聲音真的很輕,很溫柔,像餐廳服務員詢問有什麽需要一樣,甚至還停下了手上的事,一點都不敷衍。
喬娜打退堂鼓了,內心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快告訴他別自作多情了,別整那些沒用的東西,送個破花有什麽用,神經病啊,各過各的不好嗎!”
另一個在說:“人家都殘廢了,已經很慘了,別說那些傷人的話了吧,假裝沒看見就行,就這樣忽悠,反正一輩子也很快就過完了。”
她們打了半天也沒個輸贏,喬娜氣得一腳全部踩死,深呼吸一口氣說:“你可能需要一個能每天鼓勵你,讓你心情愉悅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伴侶,而我太喪了,我對任何事都沒有熱情,我在這個世界上活着只能叫生存,我自己就沒有希望,更別說給別人帶來希望了。”
頓了頓,她覺得這麽說有點太貶低自己,于是沖江嶼清笑:“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給我送的花,很漂亮,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花,我很感動很開心,謝謝你。”
“但這些都沒有意義,你我心裏都再清楚不過,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沒必要搞那些多餘的東西,我們剛開始也都說好了,各過各的互不幹涉。”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聯姻你肯定也不願意,誰會喜歡一個別人強塞過來的人,我理解。如果有一天你有喜歡的人了,跟我說,我不會糾纏。我希望你能過上快樂的生活,而我給不了你快樂,你給我的我也無福消受,不論是車還是花,我都不能接受,車是因為你不欠我任何,不需要給我,花是因為你不愛我,更不需要送。”
“我這麽說可能有點直白,但沒有惡意,希望你能理解。好了,晚安,拜拜。”
說完,她轉身逃離現場,逃離現實。也許是怕看到江嶼清失望或是憤怒的臉,怕一看他就忘了要說什麽,畢竟誰能拒絕一個長得帥,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美男。
跑回房間,喬娜躲到被窩裏,拿出手機在微信通訊錄裏找到閨蜜,打字發送:我承認,我就是個慫蛋。
倪曉收到這個信息滿臉疑惑:咋啦寶兒?
喬娜:江嶼清送我豪車還有玫瑰花。
倪曉:???你什麽意思?跑來炫耀啦?
喬娜:沒有,我還給他了。
倪曉:???你腦袋壞了吧?還了幹嘛?剛開始你跟我說你要結婚,但是是聯姻,我腦袋裏都腦補出一部你嫁入豪門卻被勢利婆婆和壞老公欺負,被趕出家門的悲劇劇本了,你現在跟我說有人送你豪車你拒絕了???
喬娜:唉,說來話長。
倪曉:說來聽聽。
喬娜:……我長話短說。
倪曉:你爬。
喬娜:我不想欠他的,不想和他有交流。
倪曉:不會吧,上次你不是還和我說他挺帥的嗎?為什麽不想交流,你恐男啊?
喬娜:我不是恐男,我社恐,恐全世界。我在想為什麽我要出生在這種家庭,為什麽我是個倒黴蛋,為什麽要活在這世上。
倪曉嘆氣,知道喬娜又開始發病了,瘋狂否定自己,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她已經習以為常了:娜娜,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戴上耳機聽幾首蹦沙卡拉卡的音樂,這種音樂可以擾亂大腦的思維,驅散喪氣。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明天去找你,請你吃火鍋。
喬娜聽話地找到耳機,放了首BLACKPINK的《kill this love》:我急需釋放。
倪曉:化喪氣為食欲,奧利給!
喬娜:奧利給!
……
聽了幾首比較嗨的歌,喬娜心情振奮了許多,張姨來叫吃飯,她也當做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下樓,然而她想多了,餐桌上依舊還是她自己孤零零的,面對一桌子的菜,無從下口。
看來真傷到他了,飯都不吃了,不會搞絕食吧?本來就瘦,再餓幾頓,那不徹底完蛋?
簡單吃了幾口,她走到廚房門口,靠着門問張姨:“他經常不吃晚飯嗎?”
張姨自然明白這個“他”是誰:“也不是經常吧,偶爾忙起來就會忘了。”
說着,她從砂鍋裏盛出一碗雞湯出來:“娜娜,你把這送上去給嶼清吧。”
“又是我?”
本來就不敢再面對他了,剛剛說了那麽多很現實的話,現在再巴巴的跑去送飯,這叫什麽啊?不是打自己臉嗎。
張姨笑了:“那當然啊,你是他的妻子。”
妻子……
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很陌生,現在卻仿佛一件穿在身上的外套,出了門,誰見了都要說一句“她已婚,是誰誰誰的妻子”。
喬娜茅塞頓開,心中泛起一股不安,她好像一直在意這個身份的禁锢,以至于不敢收下他的心意,把他拒之千裏,卻從不考慮他的感受。
也許那束花,是他下了很大決心用來打破兩人之間的冰呢,就算沒有感情,也得和睦相處吧。
喬娜接過湯碗,一步步走上樓,輕輕敲響江嶼清的門。
江嶼清應了聲,門開了,他看過去,又是她。
這次他聲音明顯生冷了幾分:“還有什麽要說嗎?”
喬娜厚着臉,走過去把碗放在床頭櫃上:“再忙也得吃飯啊。”
雞湯味道很香,很快就蔓延了全屋,蓋掉本來淡淡的煙味,勾起肚子裏的饞蟲,江嶼清點點頭:“好。”
喬娜盯着地板,眼珠子來回轉,江嶼清見她還不走,垂眸慢聲道:“我還以為你把車還給我,是因為開不慣。”
“沒有沒有,”喬娜急忙擺手,“這是我開過最好的車了,座椅很舒服,比我原來的床還舒服……”
跑題了,喬娜糾正回來:“我是、我是因為我……”
媽的,剛剛那一大堆跟說相聲一樣順滑,現在怎麽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