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江嶼清垂眸,片刻後說:“有自動駕駛功能。”
喬娜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說着,她自顧自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後,才想起江嶼清,側頭看一眼後視鏡,他還在原地沒有動。
喬娜一陣心虛,趕忙下車:“抱歉我忘了你……”
江嶼清卻似乎習慣了這種忽略:“無妨。”
喬娜彎腰架住他的手臂,江嶼清雙手支撐着輪椅扶手,借力移到了車後座。
動作行雲流水,一點都不艱難,喬娜發現他的腿似乎能短暫支撐着身體。江嶼清坐得很端正,雙腿并靠在一起,褲腳撐開,能看見腳踝處灰色的襪子,黑色皮鞋不染一粒灰塵。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江嶼清低聲咳了一下:“可以出發了。”
喬娜回過神,把車門關上,又把輪椅折疊好放進後備箱,坐進駕駛室,調整好座椅和後視鏡:“那個,你系好安全帶啊,我雖然拿了三年駕照,但其實根本沒開過幾次。”
江嶼清聽話地系好安全帶,突然打趣道:“那要不要把這輛車的使用說明書拿給你看看?”
喬娜當真:“有嗎?那給我看看吧。”
江嶼清笑了一聲,聲音沙啞深邃,像抽多了煙,低沉迷人。
喬娜從車內後視鏡看他,才曉得是在逗她,抿嘴哼了聲:“笑什麽呀?希望你有買保險。”
江嶼清問她:“你的駕駛證是買來的嗎?”
喬娜認真答道:“嗯,和我的宇宙飛船證一起買的,兩本包郵。”
江嶼清再一次被她逗笑,嘴角上揚着,眉眼向下彎,與平日冷漠的模樣判若兩人。
喬娜發動車子,打開自動駕駛功能,調低車速,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全神貫注前方路況。偶爾有後車按喇叭催促,她會嘀咕一句:“催毛線,有本事你從我頭上飛過去。”
江嶼清的目光一直在喬娜身上,可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一頭濃黑的發,視線上移,車內中央後視鏡裏,能看到她的眼睛,棕褐色,很好看,還有很長的睫毛,她應該化妝了,眼線化到了眼角,讓本來上揚的眼尾顯得不那麽誇張,多了幾分溫柔。
想到早上她氣鼓鼓的樣子,還有她說的那句“在我家欺負我男人”,江嶼清輕笑着,搖了搖頭,慢慢移開目光。
車跟着設定好的路線到公司,等停穩,喬娜下車先把輪椅拿下來,再扶着江嶼清下來,說實話江嶼清沒她想象的那麽重,很輕,基本上沒費多大力氣就能攙扶起他,說不定她都能一個彎腰就把他背起來。
正是早晨上班高峰,周圍路過的人很多,都紛紛往這邊看,喬娜理理亂掉的衣服:“我送你進去吧。”
江嶼清拒絕了:“不必了。”
他往大門口望去,宋昊正大步向這邊走過來,喬娜也看到了,點點頭:“好,那我走了啊,拜拜。”
“等一下。”江嶼清把她叫住,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車:“以後這輛車就給你開吧。”
喬娜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一個月工資還不夠加油呢,不用了,還是地鐵公交方便,又環保……”
看出她的牽強,江嶼清說:“這個你不用操心,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額……”
不得不承認,江嶼清對她說話的語氣是真的很溫柔,與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冷冰冰的截然相反,酥酥的,像羽毛在撩撥她的心。
喬娜沒話說了,人家一番好意,不收不好,可她真的不想開車,平時坐地鐵還能稍微眯一會,不過江嶼清态度堅決,她只好點頭同意。
“好吧,謝謝。”
江嶼清沒再和她說話,宋昊過來了,向喬娜問了聲好,推着輪椅掉了個頭往辦公樓裏去。
等電梯的空檔,宋昊問了句:“喬小姐開車技術怎麽樣?”
江嶼清閉了閉眼:“一般。”
其實他是故意的,讓宋昊今天別去接他,好有機會把車給喬娜,沒別的原因,就是不想虧待她,一輛車而已。
此刻停車場上,喬娜看着車頭張揚醒目的标志,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她小心翼翼開到公司地下車庫,還是被同事看到了,楊雨也剛停好車,拉完手剎,就看見一輛銀白色賓利慢悠悠倒進庫裏,然後看見喬娜跟做賊一樣從車上下來……
楊雨立馬下車,一臉不可思議:“我的天!喬娜你買彩票中了八百萬?”
喬娜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吓了一跳,拍着胸脯白她一眼:“我還一千萬呢。”
楊雨當真:“真一千萬!”
喬娜:“……”
其實她不太明白江嶼清為什麽這麽做,她與他不過是相識一個多星期的“陌生人”,他幹嘛出手那麽大方,為了顯擺自己有錢?
想不通,便不去想,安心上班,努力工作賺錢,一只麻雀,不會因為嫁入豪門就變成鳳凰。
好事一米不傳,謠言三分鐘遍天下,最後連隔壁工位最不喜歡八卦的蘇蕾也知道了今天喬娜是開豪車來的。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滑動椅子湊過來問:“喬娜,你傍上大款啦?”
喬娜沒搭理她。
蘇蕾繼續問:“前兩天你不是說你領證了嗎,還住大別墅,你老公還給你買車啦?”
喬娜敷衍地随口“嗯”了聲。
蘇蕾嘴巴張成O型:“媽耶,你老公對你太好了吧,我聽楊雨的描述,那車最起碼三百多萬呢,我好羨慕你啊哭唧唧。”
喬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多少錢?”
蘇蕾:“啊?”
喬娜手在顫抖,她瞥了眼自己某多多十九塊九包郵買來的斜挎包,裏面裝着三百萬的開啓鑰匙,她承受不住。
她明白自己幾斤幾兩,就像這個十幾塊還包郵的包一樣,太貴重的東西和她是不匹配的,這份大禮讓她心不安理不得。晚上下班回去,江嶼清還沒回來,于是她把車鑰匙放在他書房的桌子上,思來想去還是還給他比較好。
張姨上樓很親切的喊她去吃晚飯,喬娜跟着她進廚房,幫忙端碗出來,張姨覺得她不是個嬌慣的主,所以從心底喜歡她。
吃一半,江嶼清還沒回來,喬娜随口問了句:“他一般都很晚回來嗎?都快八點了。”
張姨看了看牆上的鐘:“沒有,平時江先生很少出門,也不會太晚回來,估計今天有什麽事吧。”
說完,她看了看正喝粥的喬娜,提議:“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喬娜看了眼手機,伸手欲拿,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沒什麽資格幹預他的生活,兩人還是畫地為界,各過各的比較好。
她笑笑:“算了吧。”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覺得這場婚姻形同虛設,兩人結合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對外界的一個交代而已,不存在真心,也不存在愛。
……
晚上九點,公司員工都走幹淨了,大廈每個樓層漸漸關了燈,只有最頂上的那層還亮着,高聳雲間,從遠處看就像科幻電影裏的外星飛船。
正好江淩遠把星球大戰外傳看完,擡頭看了看窗外,早已繁星閃爍,與低處的霓虹燈相呼應,還真有種置身電影裏的錯覺。
目光轉移到窗戶旁的輪椅上,坐在上面的男人也在望着窗外,墨黑色半透明的玻璃上映着他的影子,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落寞。
他就這樣坐了一下午,江淩遠站起身走過去,一手扶在他肩頭:“出神這麽久,到底在想什麽呢?”
“幾點了?”江嶼清沒理會他的問題。
江淩遠擡手看了看他那價值不菲的手表:“九點十分了,還不回家睡覺啊?”
從公司坐車回去大概要二十分鐘,也差不多了,江嶼清說:“回去吧。”
江淩遠點頭,卻還是不明白,明明事情上午就解決了,非要賴在這等大晚上才回去,于是猜測:“哥,是不是嫂子太兇了,你不敢回去啊?”
江嶼清想到她,語氣很無奈:“她啊,是挺兇的,早上老周跑到家裏去鬧,被她打了出來。”
“啊?”江淩遠不可思議:“這、這麽厲害的嗎?”
他突然擔心江嶼清的安危:“那她有沒有打你啊?”
江嶼清不解:“她打我幹什麽?”
江淩遠真心道:“哥,實在不行離了吧,咱換個溫柔一點的。”
聞言,江嶼清輕輕搖了搖頭:“是誰都一樣。”
江淩遠不說話了,抿着唇,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悲哀,誰不想遇見真愛呢,但這個樣子,哪裏來的真愛。
過了幾秒,他扯開話題:“老哥,咱去吃點東西吧,餓了。”
晚飯到現在還沒吃,江嶼清收回目光,操控着輪椅轉身往外去,江淩遠小跑着跟上,他早已習慣了哥哥的沉默寡言,但心底知道他的想法,到底還是親兄弟。
晚上很多家店都關門了,在路邊随便找了家小飯店,雖然是個貴公子哥,但江淩遠沒那麽大的譜,餓了的時候,他能開着法拉利去吃街邊攤的涼皮。
江嶼清更是,他也從來不在意這些,不管是衣食還是住行,他都很随意,甚至有時候一天都不怎麽吃飯也無所謂。
不過那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江淩遠怕他這樣下去可能就要羽化成仙了,趕忙找了好多個傭人照顧他的衣食起居,看他一日三餐穩定了才放心。
等上菜的空閑,江淩遠說:“哥,啥時候我去你那吃個飯,順便見一見嫂子。”
江嶼清不說話。
江淩遠不樂意了:“咋啦還金屋藏嬌不讓人看啊?”
親哥結婚,親弟不知道嫂子長啥樣,這放哪裏都說不過去。
江嶼清低下頭,察覺到他眼裏的憂傷,江淩遠輕聲問:“怎麽了,我發現這幾天你很不對勁。”
雖然以往态度也是冷冷的,但最近幾天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冷淡裏多了一絲悲傷,所以他才以為自己親哥被親嫂子家暴了。
猶豫一會兒,江嶼清還是将心中的想法傾訴了出來,因為坐在對面的不是旁人,是身體裏流着同樣血的親弟弟。
他說:“如果你是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孩子,你會想嫁給一個殘廢嗎?”
問出口,江淩遠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心髒開始隐隐作痛,估計是同根生吧,他比任何人都心疼江嶼清,偏偏他還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就因為一場事故,下輩子可能永遠要坐在輪椅上過日子。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行走,還有人生自由,還有未來的快樂,這哪是過日子,明明叫茍延殘喘。
他記得小時候,哥哥是那樣活潑的一個人,他們一起踢足球,一起打籃球,甚至在他上高中被同學欺負的時候,哥哥拿着棒球棍從七八個人的圍毆中把他平安帶回來,自己卻骨折了一條胳膊。
那時多麽快樂啊,可再也回不去了。
事故發生後,江嶼清變得沉默寡言,經常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看着某處,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飯也不喝水。那些日子他的體重急速下降,身體越來越不好,冬天最難熬,開始特別怕冷,日夜咳嗽......
美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将就着把未來過好,所以幫江嶼清張羅着結婚這事江淩遠也有份,他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
“我覺得其他人不一定願意,但喬娜肯定是願意的。”他說。
江嶼清不明白:“為什麽這麽說?”
“你想啊,”江淩遠認真道,“現在的女孩子多獨立呀,有幾個會被家庭影響的,她們都追求真愛,追求自由戀愛,不會被其他的因素影響到,也沒有人可以逼她們做不喜歡的事情,除了老板。像這種人生大事,她們肯定可以自己決定,和你結婚肯定是經過她自己同意的,不然喬家還能逼她嗎?”
江嶼清說:“可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說不想結婚,也不想生孩子,老了以後就住養老院,她還說她沒有選擇。”
“那這就怪了啊。”江淩遠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理所然,于是破罐子破摔:“不過這也是好事啊,她說不想生孩子,那你們正好以後領養一個。哥你就別糾結了,反正已經拿了證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呗,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你要真覺得虧待了人家那就好好對人家。”
江嶼清閉上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安安靜靜吃完飯,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問:“昨天是不是七夕?”
“對啊。”江淩遠嘿嘿笑了聲,“昨天好多女孩子約我吃飯呢,煩都煩死了。”
江嶼清哼笑一聲:“你就嘚瑟吧。”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找個花店,你去幫我買一束花吧。”
江淩遠從後視鏡看過去,嘴角上揚,于是,晚上十點半,兩人開着車跑遍了小半個城市,終于找到一家還開着門的花店,江淩遠感嘆不易,心底卻着實開心,自掏腰包買了99朵紅玫瑰放到後座。
江嶼清看着這麽大一束妖豔的花,略有些無語:“你的品味就這麽俗?這花都爛大街了。”
“愛要不要,人家花店已經關門了。”江淩遠不服,為玫瑰申冤:“再說了,紅玫瑰哪裏俗了?人家是浪漫的代表,浪漫永遠不俗。”
江嶼清想着喬娜的模樣,沉沉道:“我只是覺得玫瑰不适合她。”
這樣熱烈濃厚的愛,還不适合他們。
“拉倒吧,”江淩遠毫不留情反駁,“只要是活的女生,都喜歡玫瑰,你管它适不适合,只要喜歡不就行了,除非喬娜是奇葩,不喜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