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檢查身體
第21章 檢查身體
《宦官折嬌顏》/ 南珣著
月色下,小太監們垂頭喪氣,因未知而恐懼,因已知而害怕。
淩鳳宴道:“屆時我領你們去。”
他用最冷漠的聲音,說着最溫暖的話,小太監們臉上重新挂上笑容,“謝老師!”
“嗯,”他叮囑,“那日莫要飲水吃食。”
小太監們齊聲:“知道了老師!”
他颔首趕人,“問完問題就回去歇息吧,不要在宮中随意亂走。”
內書堂的小太監們都很聽話,結伴而歸。
淩鳳宴關上房門落好門拴,渾身力氣仿佛都被吹走一般,疲憊地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認命地走到床榻前蹲下。
在床榻木板下,釘着一個隐秘的木筐,他将裏面的東西掏出,有一個被層層包裹的藥包,以及小到兩個巴掌大的藥壺。
熟練地清洗藥壺,拿出一包藥倒入熬煮,同時用另一個炭盆烘烤肉幹,激發肉幹香氣,讓肉幹香氣遮掩藥味。
而後将熬煮到黑色濃稠,能苦到人喪失味覺的湯藥一飲而盡。
這藥能叫男子那物件疲軟,每次檢查前,需連喝五日。
他擦去唇邊藥漬,從胃裏反上的藥汁味另他臉色愈發慘白。
本就不康健的身子,用上這剛猛刺激之藥,愈發孱弱難好,待到五日後,更是讓人覺得風一吹就能倒。
負責組織檢查的司禮監太監原本還板着一張臉,見到他領着內書堂的小太監們過來,趕忙丢下手中的活迎了過來。
“淩秉筆,您過來了,都準備好了,直接就能去檢查。”
淩鳳宴颔首道謝,讓小太監們跟着引領太監去檢查身體,自己則被帶到一間單獨檢查的房間。
在這宮中,每一個閹人都需要檢查,誰都不例外。
屋中炭火燒得充足,內裏共兩名太醫并三名宦官,兩名太醫從桌案上擡頭,同他道:“淩秉筆請脫。”
淩鳳宴站在屋中光源最充足的地方,面無表情褪去身上衣裳一位宦官恭恭敬敬接過他身上的鬥篷将其放在衣架上,另一位宦官排在其後接過下一件衣裳。
很快,他便脫得一幹二淨。
其中一位太醫起身,淩鳳宴在其手觸摸到自己皮膚前閉上了眸子。
太醫從上至下,連他身上有幾顆痣在什麽位置,身上有多少傷疤,都同另一個太醫手中的記錄對了一遍,最後來到了最需要核對的地方。
他蹲下身伸出了手,淩鳳宴慢慢咬住了牙,忍耐着。
只聽他道:“淩秉筆未切根啊,還是完整的。”
屋中的光芒仿佛一下就變得灼熱起來,淩鳳宴依舊閉着眸子未理,反倒是侯在二位太醫身後的太監聞言道:“淩秉筆是由胡爺親手割的,胡爺手利,只切了兩側。”
太醫親手擺弄,肯定道:“确實,兩側各有一道刀口,十分隐蔽。”
說完他同另一個太醫對視一眼說:“但刀口已經長好,我二人需得核對一下當初切下的東西,淩秉筆你看?”
淩鳳宴緩緩睜開了眸子,“當然。”
他伸手,太監們趕忙遞給他衣裳,層層衣衫将背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傷痕遮掩了下去。
太監們切下的東西有專門統一存放的地方,因近日是檢查太監身體的日子,所以存放之地經常會有人來取物件看,他們順利登記進去了。
屋內昏暗陰涼,牆壁上燭光閃爍,陰森森的令人窒息。
近處一看,屋內遍布紅木架子,每一個高至屋頂上的架子上,都擺放着密密麻麻的小盒,每一個小盒上都貼着太監的姓名,和入宮年月。
有太監恭敬問道:“不知淩秉筆是何時入的宮?”
“承隆二十一年。”
太監在承隆二十一年的架子上查找,很快抽出一個盒子,“找到了。”
盒子被交到太醫手上,太醫掀開上面字條,手指落在鎖扣上……
淩鳳宴鴉羽長睫垂下,指尖冰涼。
承隆二十一年,他手腳具拷鐐铐,被壓進北平太監所。
當年宦官就已經權柄滔天,無數活不下來的男子,都願意主動進宮,甚至衍生出了專門閹人的産業。
如刀子劉的私人場,他們收取錢財替人閹割,以刀穩平快技術好著稱,打通了太監所通道,往裏送人。
而北平太監所是官方開設的機構,裏面揮刀之人不定,環境惡劣,生死有命,但只要活下來,就能被挑選入宮。
和淩鳳宴同屋等待閹割的男子,都是去不起刀子劉那,将自己賣進太監所,想賭一個滔天富貴的。
唯有他,是戴罪之身,被迫淨身。
被扔入拉撒全在一個屋中三天,禁水禁食,他就被一路拖行帶走準備閹割。
身下是草墊子,鼻尖滿是石灰味,他躺在其上,睜着眼睛虛看屋頂。
屋外太監們自顧自交談着,“不是說他是個文人,怎不見他老師、同窗之類的人過來打點?真真一點油水沒讓我撈着。”
“他家犯了事,那些人自然避之不及,怎麽可能過來塞錢給你,何況,今日之後,他便是閹人,那些文人,不是最恨我們閹人,天天說‘宦官誤國’。
如今,讓他們自己成為閹人,只怕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淩鳳宴聽着沒有任何反應。
“噓,胡爺來了。”“胡爺,今兒是你開刀?淩鳳宴有福氣,誰不知胡爺刀最快了,還能給人留個形。”
被稱做胡爺的太監,一人踹了一腳,喝道:“滾!”
小太監跑得飛快,在門開之際,淩鳳宴重新閉着眸,聽着胡爺磨刀倒酒點火的聲音。
倏爾,被掐住了下巴,猛地睜開眼,卻什麽都沒瞧見,一條白布覆眼。
胡爺一邊給他灌麻藥,一邊道:“咱家不耐煩看你們的眼,生死有命,若是死了,陰曹地府盡管逛,就是莫要來尋咱家。”
久不進食的身體,哪怕有一點水的滋養,都在拼命吸收,沒多久,淩鳳宴便感覺自己變得遲鈍了,本就酸軟的手腳,現下一點勁兒都沒有。
身下一涼,唯一的一塊遮羞布被扔走,他的身下之物被抹上了冰涼的麻藥藥膏。
他自是不知,其他人被閹割,別說喝麻藥,抹命根子的麻藥也是沒有的,是死是活,自己扛。
可饒是如此,劇痛襲來那一剎那,他依舊受不住地如粘板上的魚,劇烈蹦了一下。
一切盡是他的感覺,在胡爺看來,他只是非常輕微地掙紮了一下。
淨身前不給水食,一方面是怕拉尿造成傷口感染,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他們虛弱,沒有力氣動彈,否則刀口歪了,還是他們自己受罪。
胡爺動作利落地在兩側各開了一個刀口,糊上豬苦膽消腫止痛,就起身淨手。
等淩鳳宴帶着滿身冷汗蘇醒過來時,胡爺尚未走,他走到他身側,舉着匣子提高音量道:“你這物件,咱家會替你交上去保管。”
說完,他蹲下身,在淩鳳宴耳側低聲道:“經太子千歲爺的指示,咱家只給公子身上劃了兩道口子,公子依舊是男人。”
淩鳳宴疼得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他盡全力,也只是讓手指動了動,什麽都沒抓到。
胡爺繼續道:“公子放心,咱家手藝好,向來不給人切根去勢,只除兩粒丸子,公子這一批人,都将由咱家負責,公子混在其中不明顯。
且這種方式,在宮裏也是承認的,瞧不出分毫,咱家已經為公子準備了兩粒丸子上交,公子切記,宮內每年年末會檢查身體。
咱家會給公子一道藥方,每要檢查身體前五日開始喝藥,直到物件疲軟,切記切記。”
他将淩鳳宴快要晃掉的遮眼白布重新蓋好,“請公子饒恕,咱家不能讓公子看見咱家的臉,公子,千歲爺讓咱家轉告給公子一句詞,‘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1)。’”
淩鳳宴大悲,覆眼白布被陰濕。
“咔噠”一聲,屋中燭火閃動,淩鳳宴抽離思緒,只見太醫已經将手中的盒子打開了。
兩人仔細檢查,低聲交談後确定無誤,方才道:“淩秉筆我二人已核對過,沒有問題。”
淩鳳宴點點頭,直到此時,他才感受到手心中冒出的冷汗黏膩、陰冷。
他雖是被單獨帶去檢查的,但因找物件花費了些時間,所以出來時,內書堂的小太監們都已經在外等候他了。
待他來了,便湊上前去,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吱聲,不敢沒有禮數,跟在他身後往外走去。
等離檢查身體的地方很遠時,他們才堪堪放松下來,叽叽喳喳說起話來。
“好像也沒有什麽,就是脫衣服讓人看怪不好意思的。”
有機靈的小太監見到淩鳳宴慘白的臉色,捅了說話的小太監一下,“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沒臉沒皮。”
他們互相打趣,低聲交談為自己檢查身體的太醫态度怎麽樣,以後是不是可以從他那買藥,便見穿着藍色宮裝的女官迎面而來,規規矩矩行禮。
沐雨慕也沒料到回宮正司的路上能碰見淩鳳宴,宮中為太監檢查身體,她自是也聽到信的,便沒有多嘴問,向淩鳳宴點了點頭。
目光落在了那些八九歲的小太監身上,“這是?”
淩鳳宴瞧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今日穿的是只有典正才能穿的藍色襖子及繡有金紋花邊的馬面裙,整個人蓬勃向上。
他回:“都是內書堂的,典正這是要忙?”
沐雨慕察覺到他話裏的冷意,并沒有多想,淩鳳宴一貫如此,清冷疏離的不像真人,便将手中的食盒遞給他。
他遲疑半晌,終究是看在食盒笨重,她十分不好提的樣子下,接了過來。
看着這些清秀中帶着孩子氣的小太監,讓沐雨慕想到了她家中尚在備考科舉的弟弟,便道:“是安米洛給我送來的糕點,說是尚食局新琢磨出來的,你給這些孩子們分了吧。”
既不是給他的,他便不好拒絕,“那我替他們謝過典正。”
沐雨慕點頭,她宮正司那裏還有許多活積壓着,沒時間多聊,只看他面色不好,想着要不要拜托司藥來給他看看,便道個別離去了。
她一走,小太監們就将淩鳳宴圍了起來,“老師,快給我們看看。”
本想回到住處在給他們分食,可看他們期待的目光,淩鳳宴将食盒打開,在他們沒見過世面,從沒吃過這般精致糕點的贊嘆聲中,給他們分了。
他們珍惜地小口吃着,一邊吃一邊肯定沐雨慕是個好女官。
突有小太監問:“老師,沐典正是師娘嗎?”
小太監們齊刷刷看向淩鳳宴,眼裏帶着期待。
“不是。”
小太監們失望不已,看來好吃的糕點只能吃這一次了,“怎麽不是呢,沐典正人長得好漂亮,老師你眼光不要那麽高。”
淩鳳宴垂下眸子,半晌方道:“是我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