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主動求罪
第22章 主動求罪
《宦官枕嬌顏》/ 南珣
沐雨慕回到宮正司的時候,還沒掀開擋風的厚重門簾,便聽裏面傳出嚎啕大哭之聲。
顧典正正趴在桌上,哭得好不傷心,當值女史雖不喜她圓滑性子,卻也見不得她哭,正在勸慰。
“怎麽了這是?”沐雨慕坐下問向另一個将耳朵裏塞了棉花的女史。
女史小聲道:“翊坤宮的宮女犯事,傳信讓咱們派人去處理,顧典正去了,想賣刁貴妃一個好,沒将宮女帶回來審問,說犯事不大,結果刁貴妃怒了,罵她辦事不利,還說要找賢妃娘娘好好說道說道。”
沐雨慕挑眉,這是想要拍馬屁,結果拍到了馬蹄上了啊。
女史聳聳肩,趕緊努嘴,示意那面顧典正不哭了人起來了,自己趕緊坐了回去,重新将耳朵堵上了。
沐雨慕也端正了身體,開始寫她跟着丁宮正處理的幾樁犯事記錄。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顧典正在拿眼睛瞄她,她清了清喉嚨,這還真是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妹妹,沐雨慕?”
顧典正一聲好妹妹,叫得沐雨慕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放下筆,看着眼睛都要哭成核桃樣的顧典正,問道:“顧姐怎麽了?”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你看你能不能走一趟翊坤宮?今日當值的典正就你我二人,這去貴妃娘娘那,也不好讓她們女史去,我已經去了一次,沒有用,還是得你出馬了。”
沐雨慕就知道,顧典正一張口準沒好事,她将人得罪了,現在反倒想讓她去扛火。
她蹙起眉,還不待說話,顧典正又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能力強,又是賢妃娘娘和丁宮正身邊的紅人,那刁貴妃也得給你二分薄面才是。”
這話一出,沐雨慕臉上端着的笑模樣就沒有了,屋內其他女史恨不得自己不在屋中。
顧典正捧殺之法重出江湖,沐雨慕在心中計算了一下顧典正哭成這樣的眼睛,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和刁貴妃一向不對付的賢妃娘娘不可能沒有收到消息,那她為何沒有反應,想到顧典正剛才說,今日當值的典正唯有她二人,她便知道了,賢妃想讓她處理此事。
既如此,她去一趟處理也無所謂,但有些事,總歸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她做得活,總不好功勞又被顧典正拿去了。
便道:“那顧姐将案卷記錄也一道移交給我好了,等我從翊坤宮将那犯事宮女帶回來審問,就将記錄填寫完整。”
顧典正擦眼睛的手一頓,沐雨慕直接問:“怎麽了顧姐?這個案子難道不是移交給我了?”
屋中尚有那麽多人,顧典正話已經說出口了,無法收回,看着沐雨慕似笑非笑的眼睛,知道這再不是那個任由她擺弄的小女史,只得道:“當然。”
沐雨慕點頭,當了典正的第一個好處便是,她不用再向以往那般唯唯諾諾。
快速看了一遍顧典正根本沒怎麽記錄的卷宗,她便帶着剛剛和她說話的女史一道去往翊坤宮。
每個典正手下都有分配的女史,因她是單獨提拔,所以目前手下只有兩名女史,不過也足夠了。
她們根本沒走到翊坤宮,翊坤宮就将人給送來了,兩個披頭散發一看就是已經在翊坤宮遭受了一番折磨的宮女,被直接關進了宮正司審訊房。
審訊房不大,但所有刑具一應俱全,兩名宮女跪在地上,了無生氣。
沐雨慕給了個眼神給女史,女史主動将門窗關死,隔絕掉顧典正窺探的目光。
紅木漆桌因使用的次數多了,邊緣處變得光滑又平整,沐雨慕坐下,女史為她泡了杯茶,她道:“将她們兩人松綁,也讓她們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兩名宮女緊緊挨靠着,裸露出來的手通紅腫脹,女史為她們塞入杯子時,大滴淚珠墜入杯中。
沐雨慕并不着急,等她們喝完一杯茶,人也緩過來了,方才道:“在翊坤宮犯什麽事了?如實招來,你們應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是宮正司……”
“典正!”
有一名宮女直接跪趴在地,“請典正賜奴婢死罪。”
她說完,另一個宮女淚眼婆娑,也決絕道:“請典正賜奴婢死罪!”
磕頭聲不絕于耳,沐雨慕抱臂倚靠在椅背上,和女史對視一眼。
這宮正司裏,只見過咬死不認,施加酷刑後方才認罪的人,從未見多,一進來直接求死的。
她揚了揚下巴,“把她們扶起來。”
女史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将兩人扶起跪好,沐雨慕道:“既求死,總要說說你二人犯了何事才好。”
兩人不說話,只一個勁流淚欲死。
沐雨慕起身走到銅盆邊投汗巾,女史想接過,她搖搖頭,走到兩個宮女面前,彎腰為兩人挨個淨面。
一個鵝蛋臉彎眉梢,頗具風情;一個杏眼害怕如小鹿亂撞,都是非常能激發人欲望的長相。
她伸手,在鵝蛋臉宮女向後躲的動作下,解開了她衣襟盤扣,一把拉開,吸氣聲響起。
沐雨慕眼神一掃,女史趕忙捂嘴,只見鵝蛋臉宮女胸口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其中不乏有牙印、手指掐痕。
她将她衣襟合攏,又同樣地拉開了杏眼宮女的衣裳,同樣遭受過淩虐過的傷口,有的還泛着紅,皮肉翻卷,看着恐怖異常。
素白手指伸出,撫過她身上的傷口,又挑開了她衣襟領子向後望去,原本應光滑的背部,依舊布滿了新傷舊痕。
沉默在這間小小的審訊室內蔓延,沐雨慕松手,示意女史為她們兩人将衣裳穿好,自己坐了回去,照舊拿出瓷瓶,吃下顆藥丸,撐着腦袋睡着了。
只有一點彎的月牙挂在天邊,稀薄的月光灑下,往井邊走的杏眼宮女已經哭得沒有眼淚了,目光空洞。
随着她走過,裙下有腥腥血跡灑落于綠草之上。
她在井邊站定,然後堅定地踏上井邊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夢境破碎,周邊景物扭曲旋轉,沐雨慕在最後一刻看見了淪為背景,依舊嚣張且燈火輝煌的翊坤宮。
看見了翊坤宮內調戲宮女的二皇子。
她睫毛顫抖,緩緩睜開眼,目光複雜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宮女。
确實不出她所料,這兩位宮女因相貌被二皇子看上,飽受折磨,又因現在刁貴妃欲為二皇子擇妻,所以要肅清他身邊人,這兩人便被送到了宮正司。
這也正是顧典正拍馬屁沒拍好的原因,刁貴妃想讓這二人死,卻不能死在她的手裏,所以想讓宮正司來,顧典正卻說她二人犯事不大,可不惹怒刁貴妃了。
沐雨慕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棘手,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二人确實沒犯什麽事,如果就此放回翊坤宮,只會像夢中那般,丢了性命。
可若直接按犯事處置……
也罷,她沒夢見還能當看不見,如今夢見了,只能說她們命不該絕,有什麽問題,她擔着就是了,說道:“別哭了。”
兩個宮女吸着鼻子,吶吶不敢言,只敢用眼神悄悄看她。
她吩咐女史道:“記,她們二人,她們二人……因頂撞貴妃,不,偷竊財物吧,罰入浣衣局。”
女史驚道:“典正!不妥!”
她快步走到沐雨慕身旁,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可是冤假錯案,若是日後被查出來,典正錯判……”
沐雨慕打斷了她的話,揚着下巴示意女史看向那兩名心驚膽戰的宮女,“你看她們。”
她們目光中有對生的渴望、欣喜,亦有對沐雨慕會改口的恐懼。
女史沉默,沐雨慕道:“顧典正其實沒錯判,她們若要被送回翊坤宮,死路一條。”
“可是典正,要是顧典正沒錯判,那問題更大了,那就是你判錯了,處罰重了。”
沐雨慕彎唇一笑,“你以為宮正司所有處罰均是正确的?每年屈打成招之人何其多,我這算什麽?”
女史:“典正!”
“典正,你沒判錯,奴婢确實偷東西了!”鵝蛋臉宮女率先做出決定,開口說話。
杏眼宮女也反應過來了,先幹脆利落磕了個頭,接話道:“對,典正沒判錯,我偷了翊坤宮姑姑的玉手镯,她偷了,偷了……”
“我偷了,偷了簪子!”
兩人目光灼灼看着沐雨慕與女史,沐雨慕同女史道:“記下來吧,就別把你自己寫上去了。”
女史定定看了她半晌,坐回自己的桌子,“我也是跟典正一起審了案的,怎能不留名,只盼日後沐典正飛黃騰達了,對我提攜個一二。”
沐雨慕無奈地笑了一聲,這一聲笑,打破了屋內沉寂的氣氛,兩名宮女興奮地不住磕頭。
“多謝典正,多謝典正!”
“謝過女史!”
“今日之事,我二人絕對會爛在肚子裏的!”
女史聞言擡頭道:“你們敢說出去,信不信我和典正還能将你們抓回宮正司!”
笑聲驟起,這可能是宮正司開天辟地頭一回,審訊室內有笑聲傳出的。
“沐典正,”屋外顧典正聲音傳來,“翊坤宮催着回禀。”
笑聲戛然而止,沐雨慕與女史對視一眼道:“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