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張忠下場
第17章 張忠下場
《宦官折嬌顏》/ 南珣著
司禮監,宦官機構中權利最大的機構,內裏自然派系繁多,不光有高大伴,亦有其他陪伴陛下長大的太監,比如陳直。
他雖不如高大伴會逗陛下開心,可也在陛下心裏占據一席之地,是絕對可以相信之人。
之前文臣攻擊尚善監,那是對太監的集體威脅,自然要擰成一股繩,可如今,不過是司禮監內鬥罷了。
一如淩鳳宴所想,司禮監與高大伴不對付的陳直太監一系,收到張忠在禦馬監為所欲為的證據時,直接派人将張忠拿下。
任張忠去求高大伴也不好用,司禮監監牢,高大伴直接一腳将張忠踢到門板上,“咱家是不是跟你說過,別招惹淩鳳宴。”
“你怎麽跟咱家說的?你說那姓魚的太監在直殿監經常欺負你,你要殺雞儆猴,你奶奶個腿,你儆得是直殿監的太監麽?你儆得是淩鳳宴!”
“賢妃直接派人給二皇子送禮了你知道嗎?幸虧咱家将二皇子糊弄過去了,不然二皇子心裏肯定得跟咱家有個結。”
張忠又被踹了一腳,直接吐出一口血來,他弓着身子,“幹爹,幹爹,我錯了,幹爹你救救我。”
“我沒想到啊幹爹,誰知道淩鳳宴竟然還和賢妃娘娘有關系。”
高大伴氣得轉身将行刑的長凳踹裂,可見他力氣有多大。
“賢妃算什麽東西!”他高喝,“眼下的關鍵是淩鳳宴将此事捅給陳直了!”
“陳直那假惺惺的狗東西,和淩鳳宴一個樣,自己是個舉人了不起了,假清高的東西。”
“他會什麽?他是能陪陛下玩還是能陪陛下鬧,偏陛下還聽他的話,媽了個巴子。”
張忠撐着身子砰砰磕起頭來,“幹爹,那怎麽辦啊?幹爹你救救我,兒子不敢說勞苦功高,但也一心一意侍奉幹爹啊,那些事情,也都是幹爹吩咐兒子做的啊。”
高大伴聞言,像是看死人一樣看着張忠,他走到行刑工具前,熟練地挑出一柄小刀。
“幹爹、幹爹,不要,”張忠駭得瑟瑟發抖,見刀子離他越來越近目眦欲裂,“幹爹!”
在張忠的哀嚎下,高大伴捏住了他的嘴巴,“咱家雖看不上陳直,但你知道這宮裏都是怎麽稱呼陳直的嗎?他們叫他陳大伴!”
話落,小刀一伸在一挑,半截紅舌同時落地。
“唔唔唔唔!”張忠像只蝦米一樣,捂着嘴在地上亂滾。
高大伴将小刀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将血跡蹭得幹幹淨淨,“咱家原本想收攏淩鳳宴,就是想和陳直作對,結果淩鳳宴自己倒是獨成一派了。”
“淩鳳宴入宮短,成不了淩大伴,但架不住陛下欣賞他,天天在咱家耳邊念叨淩鳳宴字寫得好,事幹得也漂亮,你是有幾個膽子,敢和他直接對上?”
“對上也就算了,偏你還整不過人家。”他拿着小刀拍在張忠額上,倏而,将他會寫字的右手拉下踩在腳底。
“沒用的東西。”
幾節斷指留在了肮髒血污的地面上。
小刀被高大伴随手扔在地上,罵了聲晦氣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淩鳳宴的紅袍被陰風吹得飒飒作響,他擡頭,微微上揚的下颌,顯得眼神睥睨。
高大伴膀大腰圓,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淩鳳宴,一句話未說,無視地越過了他,在一圈的高大伴聲音地簇擁下走出。
淩鳳宴也未動,他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裏面的張忠雙目瞪圓充滿血絲,不斷地嘔出大口血來。
張忠同樣瞧見了屋外的淩鳳宴,吐出一口血來,不甘心地昏死了過去,估計沒有再醒過來的機會了。
有小太監恭恭敬敬捧着深藍色鬥篷過來,“淩秉筆,這是新發下來的鬥篷,其餘的衣裳,稍後有人給您送到直房去。”
淩鳳宴嗯了一聲,不用小太監動手,自己揚起鬥篷披在身上。
鬥篷厚實,兔皮毛領呵護住了脖頸,細軟的絨毛戳在臉側,但好似并沒有溫暖到他,依舊是徹骨的冷。
屋外陰風陣陣,屋內有銀碳燒着暖融融,屏風相隔,水聲嘩啦啦響起,沐雨慕将另一個小銅盆放上銀碳,推了進去。
尹钰的聲音沙啞,“多謝,稍後洗完,我會自己收拾的。”
“沒事,你慢慢洗。”沐雨慕吹了吹手上的黑灰,擦幹淨後,回到書桌前,開始重新梳理宮規,作為掌管後宮懲處宮正司的女官,不懂宮規是絕對不行的。
她跟在丁宮正身邊學習這段時日,發現丁宮正對宮規倒背如流,如有懲處,皆從宮規而來,令人信服。
将宮規重新背了一遍後,她側首看了看還泡在澡盆中的尹钰,本是想幫她一起收拾的,但此時出聲,有催促之嫌,便作罷了。
側躺在溫暖的被窩中,雙手交疊,本還想着淩鳳宴和賢妃交易危險不大,哪知他又将張忠送回了司禮監監牢,還是得入夢看一看,若有危險幫他提前避了。
今日接觸淩鳳宴的時間更長,米洛只有短暫的一瞬,會夢見他的。
只希望不再是那血紅萬裏。
她閉上了眸子,精神放松後沉沉睡去了,并不知曉在她熟睡後,尹钰掬了把水洗掉滿臉淚痕,沉默地收拾浴桶。
雪。
鋪天蓋地的雪。
天地間仿佛只有白一種顏色,沐雨慕伸出手去,雪花從她掌心穿過,她成功入夢了,只是淩鳳宴在哪呢?
隐隐有呵斥聲傳來,她順着聲音走過去,沒有在雪上留下一個腳印,而後她在雪地裏發現他了。
向他奔去之際,便見深色鬥篷在雪中揚起弧度,而後鋪在了昏倒在雪地的人身上。
雪地寒涼,鬥篷又能保存他的體溫到何時?
她沒有試圖攔截,每一個經過淩鳳宴身邊的人,因為她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他們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但還是為他們的冷漠,而替淩鳳宴感到心寒。
他們不都是淩鳳宴曾經的同窗和老師們嗎?
只是因為他如今是閹人,便不拿他當人了嗎?他想活下去真的錯了?寧願看着他在雪地中昏厥,也不伸手拉一把,哪怕叫其他太監将他擡走呢?
她只能蹲下陪在他身邊,試圖伸手為他阻擋一些風雪。
本就清冷疏離的他,睫毛上沾滿了雪花,像是要就此乘風仙去,哪怕知道是徒勞,她也想伸手拂去他臉上的雪。
手一伸,她便醒了,外面朦朦胧胧,有一抹藍光闖入漆黑的天幕中,卻沒撕開她陰郁的心。
她攏着被子坐起,看了眼外面沒有下雪的天,半晌嘆了口氣。
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仿佛開始步入正軌,跟在丁宮正身邊學習、給賢妃娘娘念戲劇、關注魚浩身上的傷。
以及等待着淩鳳宴的那場雪。
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将窗戶推開條縫,看是否有雪飄揚。
窗外銀白閃過,沐雨慕機械性要關窗的手一頓,倏而将窗推開,入目所及,一層薄雪。
下雪了。
呼出口哈氣,看白氣蒸騰,她冷肅着一張臉,穿上了襖裙。
到了宮正司,與其他姐姐妹妹打了聲招呼後,她便問道:“今日可有要處罰提鈴的宮婢?”
有女史哀嘆,“有呢,昨半夜尚食局給送來兩個宮女,說偷東西吃,被罰了三日提鈴。”
號稱八面玲珑,曾推沐雨慕出去查賢妃青簪案的顧典正道:“偏生今日外面還下雪,跟着她們走一遭,可要凍死個人。”
提鈴乃是宮正司處罰宮女,最常用的刑罰。
被罰的宮女,要在一天中日頭最盛的晌午,雙手提着實心吊鈴,從乾清宮門開始出發,經日精門、月華門等,在夜半十分再繞回到乾清宮前。
邊走還要邊喊“天下太平”。
而乾清宮,就是沐雨慕夢中淩鳳宴昏倒的地方。
往常監督宮女提鈴的,都是借來的太監,可後宮中宦官權勢一日比一日大,擠壓着女官的生存,自此丁宮正便不再讓太監插手,都是由宮正司女官負責監督。
因而知曉要冒着大雪出去監刑,女官們臉色一個個都不好看,趕緊查看排班,是否輪到她們。
一查,松了口氣,今日負責監刑的輪到顧典正了。
顧典正臉色難看起來,沐雨慕在心中數着數,一、二、三……
“哎呦,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怎麽辦呦,一到下雪天就開始疼起來了。”
她自顧自哀嘆,屋裏的女官沒一個人搭腔,任誰和她相處時日多了,都知道她是個渾身長滿心眼的人。
外面天這麽冷,她們可不想出去,沐雨慕卻反其道而行,她故意仿佛不經意般和顧典正對視。
顧典正果然捕捉到了她,來到她桌子前,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
好似将沐雨慕哄得暈頭轉向,從而答應了下來,“那好,今日便由我來幫顧姐監刑。”
受了委屈般,不好拂顧典正面子的沐雨慕開始準備起來。
一會兒要用到的提鈴,命在宮正司負責打掃及打雜的宮女包上布條,又備足了熱水,甚至還準備了條厚實的大氅。
一切準備就序,時辰快到了,她帶着挨罰的宮女來到乾清宮門前。
乾清宮今日開常朝,從早上開到現在,剛剛散朝,陸陸續續有人而出。
因來得早,沐雨慕命她們在旁等候,自己則向內望去,是今日嗎?
遠遠的,她看見淩鳳宴恭敬地跟在一位大臣身後,低下了他一直以來都高高在上的頭顱。
她抿起了唇,心裏有些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