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咆哮六千】
【咆哮六千】
鹿嶼和眀栖夙一直覺得牧猙冷心冷清,明明随時都能夠下昆侖,卻還是不肯到那個沒了母親,甚至連作為傾訴的“游戲”都消失的蘇寶瓊身邊。
但其實不是,牧猙在五年前有下過山的。
他是洪荒異獸,天生通曉天地得天道傳承,天地間有什麽巨大的變化天道也都會往他腦子裏塞一份,所以他不用遵循妖怪下山就必須要考試的什麽條例。
可大概是這世界上僅存的異獸實在是太少了,那些妖怪沒有意識到、也不敢意識到,被塞進去和通徹了解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存在。
牧猙剛下山的時候還很懵,比傻不拉幾的眀栖夙和仗着天賦作弊的鹿醫生還要懵。
當時蘇寶瓊的舅媽對她不好,她想要讀書還要半工半讀,牧猙意識到她需要錢,就在街頭穩重地思考了一下賺錢的方式。
然後,就是那穩重的半個小時,他就被一個所謂的導演看上了。
——沒辦法,外形的優勢在那裏。
那導演姓胡,叫什麽牧猙已經基本忘記了,但當時數千年的經歷閱歷在那裏,不管是現代社會的适應還是導演需要的演技,他掌握的速度足夠讓所有人類瞠目結舌。
牧猙一度被那個姓胡的導演奉上神壇,然後,電影剪輯,投影,他也再次被當時的觀衆奉上神壇,一不留神,就這麽成了影帝。
不過名聲,榮譽之類的并不在牧猙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只是拿着那筆錢,每個月都給蘇寶瓊寄一點兒。
他不像是眀栖夙鹿嶼,并不覺得自己應該随意插手蘇寶瓊的生活,更何況當時學校裏的生活也還算是平靜,鹿嶼就一如之前在游戲裏時候,遠遠地看着她。
直到之後,東昆侖上靈氣又有異動,牧猙才又回了去,一如他來時候一樣靜寂無聲。
雖然,他歸去時從未想過蘇寶瓊竟然也會成了演員,更未想過會有一天在東昆侖看見遇險的蘇寶瓊……
不像是當時的學生,現在蘇寶瓊的麻煩還真是多了許多,當然,也漂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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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這樣莫名的思索,牧猙已經走到了蘇寶瓊的面前。
所有人都愣愣懵住。
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淵源,只是對牧猙對蘇寶瓊的另眼相待帶着十足的茫然。
蘇寶瓊也傻了,讷讷地看着那個走來的身影。
一見如故,一見鐘情,一眼萬年?
所有人腦子裏都亂成了一團漿糊,正迷惑,就看見那英俊卻也冷漠的男人突然獨獨對着蘇寶瓊勾唇一笑。
而後,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彎腰附身,如溫柔呢喃一般地輕輕說了一句什麽。
所有在場女生:啊啊啊啊啊~
只有當事人蘇寶瓊,突然很想cos土撥鼠仰天長嘯:啊——
什麽好印象,熟悉的感覺全都碎了個稀裏嘩啦,因為她無比清晰地在一聲低笑以後聽見那個男人的話。
他說——
“說真的,你的演技真的很爛。”
這是人話嗎?
這、是、人話嗎!
哪兒有陌生人一見面就直噴演技的,濾網精在世專門找茬?
蘇寶瓊瞪着面前的男人,一雙眼睛簡直像是要噴出熊熊火焰。
偏男人一手插兜,就眼瞧着蘇寶瓊一雙杏眸瞪得渾圓,非但不怒,反而像是看她吃癟,心情終于舒朗好轉了似的輕笑。
終于,他又直起身來,在蘇寶瓊噴火,在衆人生吃拳頭的正經目光下又略略歪頭,不緊不慢地勾唇,對蘇寶瓊說出了第二句——
“所以,我教你。”
空氣是陡然的寂靜。
剛剛還嘲諷蘇寶瓊不要癡心妄想的趙可心陡然氣悶,竟一時連氣都喘不上來。
她都這樣了,蘇寶瓊這個當事人更是哆嗦,“那個,您、您是?”
這話其實只說了一半,她其實很想問,您是不是腦子哪裏出了問題。
牧猙就道,“我叫牧猙,猙獰的猙。”
猙、猙獰?
為什麽覺得他是看穿了自己的腹诽才故意這麽說的?
蘇寶瓊異常心虛,只反射性默默離牧猙遠一點,卻不知道她這幅慫慫的樣子究竟讓多少人咬牙扼腕。
終于有人忍無可忍!
“牧影帝,您,您要教蘇寶瓊什麽?為什麽要教她??!”
後面這句簡直是所有人的心聲,一大批人都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
“教?當然是教演技,”牧猙說着,特意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趙可心,“剛才她這位朋友不是說她想找老師上演繹課?剛好,我好為人師。”
衆人:好、好為人師……??
大佬你要是好為人師就教我啊!聽話!懂事!(删掉)賊能吃!!(删掉)
一堆小姑娘轟然爆炸,眼神熱烈的都着了火,蘇寶瓊、趙可心瞬間被一群人擠到了邊兒上去。
要說蘇寶瓊還只是懵,那趙可心就真的是活吞了一只蒼蠅似的,臉色青青紫紫,黑的都成煤灰了。
倒是蘇寶瓊突然靈機一動,陡然做出一副抹淚的樣子,“可心!沒想到,你說那麽大聲竟然都是為了我好,可心,我能有今天可都虧了你啊!在去草原之前是你堅定了我的信念,現在,又是你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可心!”
趙可心被她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誇張的“可心”氣的都快吐了血。她嘴唇哆嗦地看着蘇寶瓊,“你你你”了半天,偏心中氣急,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牧猙,被衆人圍着竟也不忘關注蘇寶氣的狀況,聽到這裏頓時一聲哂笑。
——倒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丫頭。
眼看現場一片混亂,蘇寶瓊怕這些人回頭再想起自己來,趕忙趁亂溜了,路上竟然還碰到了徐婉。
徐婉顯然也看見了剛才的情形。
她一臉複雜,“這,怎麽回事兒啊?你什麽時候認識的牧猙?”
“……我要是說我不認識你能信嗎?”
“那他怎麽知道你演技差!”
“滾滾滾!”
說着話,兩人也到了石紅辦公室。
蘇寶瓊上去敲了敲門,得到回應以後就乖乖巧巧地推門問好,“石姐好,聽婉婉說公司有給我指派表演老師是嗎?”
石紅不知怎麽略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是,沒錯,你先坐着等等吧。”
蘇寶瓊倒也習慣了,反正也是空調房無聊了就刷刷手機,但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反倒是石紅有些坐不住了,手上文件處理沒一會兒,又看向蘇寶瓊。
“要喝飲料嗎,我讓曉雲幫你帶。”
“咦,不了不了。”
“嗯,”石紅也就起個話頭,“你那個指導老師的事,既然他願意指教你,你就好好學,如果有可能至少讓他挂名在我們公司,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蘇寶瓊陡然倒吸一口涼氣,“等等,您說的該不會是……?”
石紅皺眉看她一眼以為她是明知故問,還要再說,外面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敲了三下,而後,那個話題中心的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門口。
牧猙:“打擾。”
石紅立刻起身,“不打擾不打擾,我和寶瓊還正說起牧先生您呢,您進來坐。”
“不用了,”牧猙随意地道,“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們的第一節課就要開始了?”
石紅臉上的笑陡僵了一下,但她還是道,“好,那麻煩牧先生了,寶瓊你去吧。”
一番談話下來,蘇寶瓊就這麽在懵逼之中進,在懵逼之中出。和蘿蔔似的被石紅推給了今天這個才見過一面的人。
兩人一起往練習室走。
牧猙率先開口,“你這個經紀人不怎麽負責。”
蘇寶瓊眼睛微動了一下,故意問,“那什麽樣子的才算是合格啊?”
牧猙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至少是別什麽都不知道,就已經迫不及待把你推給我的。”今天是他,明天再換個什麽有些來頭的,別是什麽時候連皮帶骨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蘇寶瓊心思靈敏,一下就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語,不知怎麽就心頭一暖。
除了徐婉,還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她這個呢。
蘇寶瓊看着身側這個英俊又挺拔的男人,下意識眨着眼睛笑嘻嘻地嘀咕,“那不是她相信大佬您的牛逼嗎?”
他身上又一股特別的氣勢,就是讓人反抗不得。
明明是看起來極為強勢的人,但經過今天早上的事兒兒,蘇寶瓊卻竟然也對他升不起什麽戒心,反而主動小心翼翼試探着讨好。
牧猙是個典型吃軟不吃硬的人,她這麽嬌嬌軟軟地一誇,下意識就腳步一頓,湛藍的眼睛撇過去正好對上了小妮子一臉的狡黠。
真是……傻乎乎的。
兩人一起走到了練習室,牧猙看着面前巨大的鏡子,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本劇本。
他翻出一頁遞給她,“來吧。”
牧猙挑選的是《萬獸語》中開頭的一處小高潮。
在原本劇情之中,女主齊洛洛對現代的生活各種水土不服,連随便驅使一個小妖怪都惹出好大的亂子——對方說他是合法妖族,還是食鐵獸妖,這樣的行為是在欺辱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女主當場懵逼。
她哪兒知道什麽“國家”,什麽“一級”的,只以為對方在扯犢子。
齊洛洛這樣兇殘慣了的上古修士當然能用打的從不用口。熟料那只食鐵獸妖族當街變成了大熊貓,于是故事瞬間就變成了“殘忍女子當街誘拐毆打大熊貓”的社會事件!
被正義路人群起而攻之的齊洛洛慌不擇路,悲慘地流落橋洞,而就在她思考人生,彷徨無措的時候,她又撿到了和妖族纏鬥而受傷的男主旬嶺。
美男神色憔悴,戰損受傷,張狂的妖族仰天咆哮,眼看就要向他們沖來。
旬嶺面色大變地讓齊洛洛快些躲開,卻不知齊洛洛簡直熱淚盈眶——
這樣的世界才是她認識的世界啊!
她直接在男主驚愕的目光下持劍而上,當場煉化了這頭畜牲……
在這段劇情之中,女主的感情變化相當豐富,從一開始的茫然到和天下格格不入的孤獨落寞,再到看見自己熟悉東西而瞬間激動,重回昔日風采大發神威。
更別提這一段還是男女主的初遇!
這可以說開頭最重大的轉折了,很有可能作為導演對演員人設的考察,在家裏的時候,蘇寶瓊也練習了不少遍,比起其他片段算是比較有信心的了。
一場十分鐘的無實物表演下來,蘇寶瓊不自覺腆着臉看向牧猙。
牧猙沒說話,只是随手把手機扔給蘇寶瓊。
“看看吧,我給你拍下來了,你可以看一看你自己的發揮。”
蘇寶瓊盤着腿坐在地上,開始看自己的小視屏。
但看着看着,蘇寶瓊就一點一點地漲紅了臉。
自己表演時候的自我想象和這種第三視覺的旁觀真的不一樣,要蘇寶瓊來說,這簡直像是在圍觀處刑,沒一會臉上都要滴血了。
蘇寶瓊這會兒也就是第一遍,牧猙那時候可看了不知道來來回回的多少遍了。
她表演時候又什麽錯誤牧猙基本也都心裏有數,這會兒就似笑非笑地看着這個小妮子能把自己的臉蒸地有幾分熟。
過了那麽十來分鐘,視屏也快到結尾了,牧猙問蘇寶瓊,“你有察覺到什麽問題沒有?”
問題?
問題就是她演技真的很爛。
蘇寶瓊幽怨地看着牧猙,仿佛在指責他為什麽要明知故問這種紮心的話題。
牧猙輕笑了一下,“我不問你結果,我只問你,你有沒有總結出很爛的原因?”
這個……
蘇寶瓊沉下心來,又忍着尴尬把視屏看了一次。她到底也是琢磨過很久劇本的,一下就明白了牧猙的意思,順帶結合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表演。
但這麽一琢磨,蘇寶瓊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我是不是不适合這個角色?”她小聲。
在劇本中齊洛洛實際上比較兇殘類型的,她作為上古修士能動手就絕不比比,第一次見面就贈送給大熊貓精一個更深的黑眼圈,讓蘇寶瓊來演,似乎總是差一點兒味道。
牧猙道,“如果因為不适合就拒接,那麽這世界上還哪裏有演員這個職業呢?”
演員演員,就是要根據需要演出角色。
而一個好的演員,必然能夠演出各種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物來。
牧猙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蘇寶瓊,“既然你演不好蘇寶瓊版本的齊洛洛,那為什麽不試着表演一下齊洛洛版本的蘇寶瓊呢?”
蘇寶瓊陡然愣住,有些吃驚地看着牧猙。
她渾然迷惑,“齊洛洛版本的,蘇寶瓊……?”
牧猙道,“你現在的确還做不到演誰是誰,既然如此,幹脆帶着自己最明麗的特色,扮演一個不一樣一些的齊洛洛,用你自己的這個角色去打動導演。”
牧猙看向蘇寶瓊,“忘掉那些條條框框,你覺得怎麽演好,就随意地去練習一遍吧。”
如果演戲和書法一樣也分三層的話,那麽牧猙覺得,第一層是演的像;第二層是演的真;第三層,是演的活。
蘇寶瓊遠遠沒有到第三層的地步,但在他看護的情況下,嘗試着邁出步子好像也不錯。
一遍結束,牧猙又把視屏給蘇寶瓊看。
牧猙随性地側靠着牆站着,低頭俯視着地上累得用手揮風的女孩子,“現在感覺怎麽樣?”
這種沉浸式的表演比剛才的時間要長多了,蘇寶瓊汗津津的,但她的眼睛卻很亮,“好像……自然了很多。”
牧猙矜持地點點頭,“現在,你應該在保持自然地前提下,慢慢地增加‘齊洛洛’的特質了。”
牧猙十分嚴格,但蘇寶瓊這麽一遍一遍地來,成效相當顯著,雖然累,但蘇寶瓊心裏卻非常樂呵,連帶着對牧猙的親近程度也蹭蹭蹭不斷往上狂漲。
休息時候,她就懶洋洋地躺在休息室地上,期間還不忘盯她這個站沒站相,總是一派懶洋洋的老師。
“你是混血嗎?”
“為什麽這麽問,就因為我的眼睛?”
蘇寶瓊直覺地感應到他的不悅,立刻縮着脖子慫慫嘿笑,“沒有啦,是因為混血都很帥,而你,超級帥!”
……花言巧語。
牧猙的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在蘇寶瓊露出一派讨好笑顏的時候,突然又畫風一轉,“既然還有功夫聊天那就再來一遍吧,趕緊抓緊融入角色。”
這回換蘇寶瓊:“……”
她悻悻地從地上爬起來,嘟囔,“法丨西丨斯!”
雖然沒看過衆人口中牧猙那部一片封帝的作品,但感受着自己的突飛猛進,蘇寶瓊還是對牧猙佩服的五體投地,練習的也極其認真。
她從中午過來以後一直練習到晚上八點,肚子都咕咕叫了才反應過來竟然已經這麽晚了。
“天哪——”
“怎麽了?”
蘇寶瓊欲哭無淚,“我家貓!又野又兇,今天還和我鬧脾氣留書出走呢,這點兒還沒回去再給餓着,那就真要一去不複返了!”
又野又兇……
黑暗裏,牧猙的嘴角陡然抽搐了一下。
信不信我讓你這輩子都看不見你家貓?
但蘇寶瓊完全沒注意她這只“貓咪”本“貓”的神色,匆匆和牧猙說了道歉以後就急吼吼地往家裏趕。
她跑的太急,和火燒屁股似的,連一邊的包都忘了帶。
想她也記不起來。
牧猙略有無奈地嘆了口氣,身形一動之間房間裏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了一只小貓。他叼起不符合他體型的巨大背包,直接從高的令人炫目的樓層上直接憑空躍了下去。
在蘇寶瓊到家前,牧猙已經悠然而端莊的在窗臺上蹲坐着了。
十分鐘以後,他遠遠看見從小區門口走進來的蘇寶瓊,這才勾了勾尾巴,輕輕巧巧跳上了他常待着的柔軟沙發。
蘇寶瓊上樓時候還滿腦子都是萬一她家團團還沒有回來怎麽辦,直到看見沙發上那個端莊身影的時候,才陡然松了一口氣。
她蹲下,張開雙臂,“團團快來,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三明治!”
說什麽愛吃,其實就是時間來不及,在街邊買的,把貓拐來時候投喂的那一款。蘇寶瓊自己都略有心虛,好在牧猙對吃什麽從來不挑剔,依舊輕巧起身,優雅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蘇寶瓊立刻心情極好順了兩把毛,再把三明治撕給他吃。
很快就到了蘇寶瓊去面試的那一天。
出發前,牧猙這個做老師的居然還沒出現,蘇寶瓊就在那兒一個勁兒的碎碎念,“好狠的心啊,我這麽重要的時刻,他居然毫無表示。”
徐婉白她,“你還當你是學生需要爸媽高考陪考嗎?試鏡的那是什麽地方,人多眼雜,他現在又沒有複出怎麽可能去。”
“好嘛好嘛,我就是說說。
蘇寶瓊很是委屈。
這次的試鏡是對外公開的,和面試一樣,一大群人拿着號碼牌,來試鏡的人極多。
蘇寶瓊現在也算是今時不同往日,一進等待室,立刻有不少人打量的目光看了過來。
不少人都小聲地切切俗語——
“這不是蘇寶瓊嗎?她竟然也來參加今天的試鏡?”
“不知道她是試鏡什麽角色。”
“不會就是女主吧?哝,她不是因為之前的那件事情大紅大火了一把嗎?”
“不會吧?她現在人氣是高,但這演技……
呵,可不是我看不起她,張導對演技最嚴格了。”
“那不正好有好戲看了?~”
他們三三兩兩地嬉笑着,議論的聲音算不上大,但也絕對算不上小,看着蘇寶瓊這個競争對手都帶着淡淡的惡意。
好在蘇寶瓊這麽些年早就已經習慣了娛樂圈的尿性。
也不想想現在叽叽歪歪的有什麽用,真的有本事,直接到導演面前奪下女主角的桂冠啊!
蘇寶瓊頭都懶得擡,就自顧自地翻看着劇本。
這幅淡然随性的樣子,倒是反而讓不少人看着氣悶。
就這麽過了一兩個小時,才終于輪到了蘇寶瓊。
臺下,導演們也已經看見了蘇寶瓊的資料。
剛剛還讨論着各種人物的導演制片人齊齊一靜,導演和副導演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苦澀。
天地良心,他們一開始給蘇寶瓊發女主的面試,只是想要利用她之前和豹子照片的話題流量。
就蘇寶瓊這個演技,面試女主就是說出去好聽,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客氣把人刷下去,再遞上其他女三女四角色的準備了。
可誰能想到,前腳女一試鏡的邀請剛發出去,後腳就來了一尊大佛,說他們選擇蘇寶瓊是他們有眼光,如果蘇寶瓊真的試鏡上女一,他會在給劇組投一筆錢讓他們好好拍攝……
導演組原本都把這話當個笑話。
偏之後就出了事兒,一個比一個來頭大的人物都給他們劇組打了電話,言詞裏面一副“無比把這位大佬給哄高興”的态度,弄得導演完全不敢把原本那些小心思公之于衆。
整個導演組到現在都還是愁眉苦臉。
“小九九還是不能亂打,現在這都是個什麽事兒啊!”
“導演,那我們怎麽辦,難道真的要請蘇寶瓊做女主?”
“她?她有演技嗎……”
“沒演技沒演技,知道沒演技你請她幹嘛!這下請到一尊大佛了吧?”
“那導演你當初也同意了的。”
導演,副導演,臉色那是一個比一個苦,對于那些大老板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最多就是賠點錢好捧着那位比他們更大的大佬,可對于導演組來說,這都是他們的心血啊!
誰願意自己的心血就因為這麽一顆老鼠屎被噴到泥裏去?
導演也是發了狠,一咬牙,“不能退步,堅決不能退步!那位明總那邊我去和他說,就算是那些大老板全都撤了資,我自己砸鍋賣鐵也要把這個本子拍下去。”
旁邊一衆常務感動的熱淚盈眶。
“導演牛逼!”
“導演真男人啊……”
就在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對着導演極盡吹捧的時候,蘇寶瓊,不,頭一次竟然因為一直大熊貓妖而被衆多凡人反讨伐的齊洛洛一路走來,狠狠踢飛了路邊的石子。
“這群凡人瘋了嗎?居然敢當衆包庇妖族!!”
齊洛洛堂堂修士,只見過被發現了的妖族人人喊打,什麽時候想過自己會因為除妖而被人類追着趕?
——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齊洛洛咬牙切齒。
但周圍的路人根本不知道齊洛洛的所思所想,他們只聽到齊洛洛一口一個“凡人”、“妖族”……
這少女,
該不會是有臆想症從那個醫院跑出來的吧?
周圍人懷疑警惕讓齊洛洛又急又氣,可是在憤怒這幫凡人愚昧的時候,她卻也再清晰不過地察覺到了兩個世界的不同。
明明天地依舊浩瀚,可是熟悉的人早已經全然不再,就連俗世都陌生的讓人戰栗。
孤身一人的少女咽喉滾動,不知怎麽眼中就閃現過的淡淡濕潤的紅光,卻又在旁邊人想要上來詢問的時候,倔強地壓了下去。
“沒事,”她冷冷地說,“我就是在cos,你當到我的鏡頭了。”
cos,鏡頭,這些都事別人對她細語議論之中出現頻率最多的詞。
面前那個路人頓時尴尬,悻悻嘟囔了一句什麽以後直接就轉身走了。
于是之後再有誰上來,齊洛洛也這麽說。
天漸漸暗了,街道上的人流漸漸稀少,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唯有齊洛洛一人在其中漫無目的的飄蕩,那本來活潑明麗的眼瞳之中全然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空茫。
她的外表越是強硬,那不經意流露出的安然和渴望得到幫助的怯怯就越是讓人揪心。
臺下的導演都已經入了神。
明明是他們經手、想象過無數次的劇本,可當蘇寶瓊将這這一切具象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反倒成了毫無還手之力被拉倒表演之中的人了。
臺上的表演還在繼續。
按照劇本,接下來就是齊洛洛遇見男主旬嶺的時刻。
齊洛洛本來是蹲在一片無人的溝渠邊的,她正在思考,思考要不要幹脆給自己一刀。
“一定是這個世界哪裏不對吧?是不是我根本還沒有出關,只是陷入了幻境誤以為自己已經出關?如果當頭抹一下脖子,會不會從環境裏清醒過來呢……”
但她頓了頓,又嘆氣,深深地嘆氣,“萬一抹脖子了發現沒有用怎麽辦?”
齊洛洛一度自閉。
而就在她都開始在湖邊盤腿,丢着石子“讓天道來決定自己命運吧”的時候,她突然聞到了一股劇烈的妖氣。
幾乎是瞬間,齊洛洛就反射性地轉身掐訣而立。
然後,她看見了旬嶺,看見了戰損受傷,卻依舊浴血和一只兇悍妖怪纏鬥的旬嶺!
——這才是她認識的世界!
齊洛洛陡然振奮。
那一刻,她眉宇中的驚喜和強大自信,簡直好像穿越了界限,亮的要将臺前的人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