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當房間關上那一刻,原本沉睡的人睜開了眼,雙眸無比清醒。
‘真不愧是斯年大大,輕而易舉就讓米歇爾上了鈎。’
不就一個帝國元帥,有什麽好得意的,斯年大大還當過神明呢。
十三號正指望斯年說上一兩句,半天不見斯年回話。一看斯年正要死不活跪在床上,臉色鐵青,表情難看到死。
‘斯年大大……’
‘想吐……’
說好的千杯不醉呢?
糟糕的夜晚過去,清晨斯年醒來時,瞥見那件地上的軍大衣,想了半天隐約記起,這衣服是被他扔下床的。
不過逢場作戲的道具而已。斯年直接從衣服上跨過,徑直進了浴室。
送早餐的溫蒂知曉斯年早上的習慣,不等回應推門進來,一進來就見到地上的衣服。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三年前米歇爾大人給修斯少爺的衣服,修斯少爺極為珍惜,平常都是被放在衣櫃。為什麽現在會被扔在地上?
浴室裏頭傳來聲響,過後斯年從裏頭出來,不同于平時的模樣,這會的斯年連襯衫都沒扣好,頭發亂糟糟的,看到溫蒂手裏的衣服,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耳根發紅,說話都帶着緊張。
“它,不是在衣櫃裏嗎?難不成……我。”
十三號默默給斯年點贊,這波演技我服。
溫蒂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将衣服疊好收入衣櫃,轉身看修斯對着銀鏡整理衣服,難得多說了一句。
“說起來米歇爾大人也是這樣,不喜歡下人服侍。”
系領結的手一頓,修斯垂下眼簾,悲傷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又笑起來,“得快點了,不能讓奧迪老師久等。”
那一瞬間的悲傷沒有逃過溫蒂的雙眼,她望着這個黑發青年,再多的話只能選擇不談。
修斯少爺真的是米歇爾大人的孩子就好了。
出色的劍術,強大的魔法天賦,溫柔體貼的性格,以及對米歇爾大人始終不渝的忠誠。這樣的人為何只是米歇爾大人的養子。
帶着這樣的疑問溫蒂關上了書房的門,今天府邸将迎來一位客人,她們必須提前準備好晚餐。
書房內奧迪看着一臉心不在焉的斯年,湊過來猥瑣笑了兩聲,“昨天晚上過得怎麽樣?”說完還擠弄兩下眉頭,意在不言中。
貴族的成人禮除去儀式外,還會附加一個真正男人的儀式。想當年他的成人禮可是分上半場和下半場,外加中途一個火力輸出。
誰說成為魔法師就要守身如玉。
斯年聽懂了奧迪的意思,不禁臉色發紅,輕咳一聲把大法師的心思拉回正途,“老師您誤會了,溫蒂說今天有客人到來,讓我有些意外。”
奧迪不死心,“真的沒有?”
斯年如實相告,“沒有。”
奧迪格外可惜,“神明是仁慈的,他會原諒你之前犯下的錯誤,但在成為光明神子以後,這些福利将會灰飛煙滅。”
斯年不太想對聖殿的規矩作出評價。
“話又說回來,米歇爾竟然會有客人,人人都知道帝國元帥是個工作狂,很少會在應酬上花功夫。光這一點就比那些成天拍馬屁的家夥好了不知多少倍。”奧迪對米歇爾無感,但他不能否認米歇爾為帝國做出的一切。
“據說是父親以前的部下,難得回來一次。”能從滿嘴葷話的奧迪口中聽到對米歇爾贊美,斯年不禁有些得意自豪,笑容裏夾着幾分甜蜜。
他生怕奧迪發現這種情緒,連忙轉移話題,“上次聽老師講,聖殿除去要侍奉神明以外,還有別的工作。”
“沒錯。”一聽修斯對聖殿有興趣,奧迪立刻化身傳教人員,滔滔不絕講起聖殿的光輝歷史。
“千年前大陸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所有種族遇到了巨大的挑戰,人族更是處在瀕危的邊緣。當時大教主帶着僅剩的人族前往碧月森林避難,誰知道中途遇到偷襲。在這危機時刻光明神出手了,神明救了他們,并且以自身神力挽救了整片大陸,死亡和疾病停下了腳步,被阻擋在外。人族因此茍延殘喘,恢複生機。”
“但是危機沒有徹底消失,那些可怕的機械獸還在四處游蕩,企圖進行攻擊,颠覆大陸。為了大陸也為了人族能夠繁衍生機,大主教帶着一部分人創立了聖殿,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消滅機械獸。光明神得知大主教的心意,特意傳授了能消滅機械獸的法術,這就是後來的光明制裁術。”
斯年聽完奧迪所述,表情古怪,“機械獸?”
“不屬于三界之內的非生命物質。”奧迪翻開一頁,指着上頭的怪獸說,“這是監視者。”
泛黃的羊皮卷上,一只怪獸被勾勒得活靈活現,随意組合而成的金屬零件,裸|露在外的線路清晰可見,這兩者構成一只沒有生命的機械怪獸,從啓動那一日起,至死執行它的程序。
“聖殿費盡心血捕殺機械獸,可還有人自甘堕落,和聖殿為敵,說什麽科技才是第一生産力。他們全然忘了祖先遭受的災難,只知一味追求力量。”
斯年看着羊皮卷上的監視者,另一個問題随之問出,“魔法能摧毀它們?”
“其實物理攻擊來得更方便。”奧迪露出手臂上的股二頭肌,“制裁術多數用于大型戰役,沒必要為了一兩只機械獸毀了整片森林,如果都這樣做,精靈族是會和我們鬧翻的。”
說完奧迪搓了搓下巴,惋惜沒能勾搭上精靈族的妹子。
“說起來修斯沒見過精靈吧,有機會我帶你見識見識,天生的擁有植物親和力,擅長箭術又有超高的魔法天賦,這種生物美麗又強大的存在,對伴侶從一而終,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斯年直接裝作沒聽到。
太陽快落山時一輛馬車駛入了莊園,斯年站在窗邊,手中捧着一本書籍,上面是關于機械獸的情況,當他聽到馬車聲時,面無表情擡起頭,注視着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男人和這座府邸的情況非常熟悉,下來就和管家聊了起來,兩個人有說有笑。
‘斯年大大我們要不要拿針紮他。’十三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打從奧迪離開後斯年的心情就很差。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在這個時候不發表任何,以免被主人返廠。’斯年的話溫柔到了極點。
他一點也不介意換個十四號。
斯年轉身離開書房。晚餐就要開始了,在這之前他需要換一身得體的衣服。
作為懷特家的少爺,斯年理所當然出現在了餐廳,他朝對面栗發男子微微一笑,語氣友善,“您好,我是修斯·懷特。”
“我來時聽說了,你的成人禮很隆重,女士們對你贊不絕口。”科爾上上下下掃視了斯年一遍,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黑發青年近乎完美,至少在禮節上挑不出一絲錯誤。
斯年回以微笑,當他餘光瞥見門口的男人,神色微變,恭敬低頭行禮,
“父親。”
米歇爾站在長桌盡頭,燈光使他無法看清斯年的表情,只能從聲音裏辨別斯年的情緒。
他從前怎麽沒有聽出來,這句父親溫順下壓抑着某種東西。
得不到的感情。
米歇爾輕輕勾起嘴角,在那個成人禮的夜晚,他終于發現了斯年的弱點,一個小小的弱點。
這枚被他棄置許久的棋子,重新回到了米歇爾的棋盤上。
他從右側向長桌盡頭走去,當進過斯年的後背時,軍人的直覺告訴米歇爾,斯年在緊張。
斯年确實在緊張,他下意識挺直後背,兩側的手握成拳頭,喉結上下滑動。
這個事實幾乎想讓米歇爾笑出聲來。
我的孩子,你在害怕什麽?
科爾在那抱怨,“我說難得一次見面,換件衣服也好,成天穿着黑漆漆的軍裝,難看死了。你該不會就穿着一身為小修斯進行儀式吧。”
斯年恰到好處的笑容回答了科爾的問題。事實就是如此,米歇爾在穿着上有着讓人無法理解的怪癖,他幾乎一年到頭都穿着軍裝,不脫白手套,據說面見皇帝時也不脫帽子。惹得其他貴族對他十分不滿。
“明明以前還會問我穿哪套好看。”科爾嘀咕兩句,被米歇爾無情的目光鎮壓下去。
事實上斯年很少有機會能和米歇爾一起吃飯,多數時候米歇爾會因各種原因錯過飯點,等他想要吃飯時,這個時候斯年不是在練劍就是聽奧迪講他的情史。
所以今晚這頓晚餐,算是兩人第一次共同進餐。
還是托客人的福。
斯年不是沒有在米歇爾吃飯上面下功夫,不幸的是在斯年成為米歇爾養子的第三天,米歇爾就出門打仗了。一打就是半年,等米歇爾回來斯年差點忘了米歇爾這個人。
又不能怪他。
恰到好處的烹饪手法使得這塊牛排呈現出本身的嫩滑。斯年咀嚼着嘴裏的牛排,像是想到什麽,擡頭看向主位上的米歇爾,和米歇爾的目光正好對上。
那一瞬間未被隐藏的情緒被紫瞳看的清清楚楚,斯年狼狽低下頭去,不敢再擡頭。
米歇爾收回目光,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就好像蹲在暗處的獵人,看着獵人一步步踏入陷阱,等待或許漫長,但結果令人愉悅。
他不介意和自己的養子玩個游戲。
一頓晚飯吃的賓主皆宜,飯後斯年找了個理由先行告退,匆匆離開。
‘那個科爾看起來和米歇爾感情很好。’十三號憂心忡忡。
‘無關人士而已。’斯年放緩腳步,嘴角上揚,走在寂靜的長廊上,牆上的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模糊,照不出原本的模樣。
‘斯年大大……’
‘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斯年想起第一次見到米歇爾的情景,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碰面,以及昨晚的成人禮。
‘米歇爾慣用左手,如果他不是左撇子,就是他的右手有問題。’
十三號立刻打雞血般興奮,‘米歇爾的把柄。’
‘不是。’斯年眼裏帶着嘲弄,‘只是一個樂子,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走到拐角處時,那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年。
他像是貴族家的孩子,被人精心呵護着長大,精致的面孔加之金色的頭發,宛如聖殿裏的天使,見到斯年時揚起腦袋笑問斯年,“大哥哥,你認識修斯·懷特嗎?”
那雙一紫一紅的異眸漂亮得不像凡人所有,在這個時代異眸代表着不幸,斯年有一瞬間的意外,但很快道,“我就是。”
說完斯年只覺腰間劇痛,低頭一看,一把尖刀刺入腹間。
“你既然是修斯·懷特,為何還沒去死!”
少年臉上瘋狂無比,他死死盯着斯年,毫不猶豫将刀插得更深。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