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衛瑕“登堂入室”的速度太快了,奇怪的是晉遲竟然也應下了,就那麽把人給帶回了家?
近些年其實很少聽見這位大小姐的消息,圈子裏隐隐有流言傳出,說她的身體狀态不太好。
但是這一通電話打消了曲繁霜對流言的“輕信”,她清了清嗓子,回複道:“小赤她才出院,可能過段時間就會好了,這幾天你照看着她?”想了想,曲繁霜又覺得自己的提議過于離譜,多得是人照看衛瑕,怎麽能麻煩一個多年不見算得上是“陌生”的人呢?
“你把地址給我,我接她回去。”曲繁霜道,她篤定此刻的衛瑕還賴在晉遲家中,在“女朋友”的臆想消散之前,她大概會比過去更加任性妄為。
晉遲沒有回應這句話,她又問道:“她有女朋友麽?”
“一句你不是麽”險些脫口而出,曲繁霜輕咳了一聲,誠懇道:“據我所知,不,是除了衛瑕自己,大家都覺得沒有。但也難保有意外不是麽?萬一她金屋藏嬌的本事‘登峰造極’了呢?”
曲繁霜的語調很輕快,滿是調侃。晉遲緊繃的情緒驟然松懈了下來。
這一場烏龍不會傷害她第三個人,那麽她可以放縱自己一回,将衛瑕留住麽?
“謝謝。”晉遲禮貌地道了一聲謝,便挂斷了電話。
曲繁霜對着暗下去的屏幕發愣,這就結束了嗎?衛瑕腦子拎不清,而她又是為了什麽?難不成真的想要留住衛瑕?原本以為衛瑕是“龍游大海”,可現在看來,莫不是“羊入虎口”?
出于對好姐妹的關心,曲繁霜給衛瑕打電話,結果才接通,對方直接甩了一句“現在很忙,挂了”,便沒有了動靜。
曲繁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将手機往兜裏一放,搖了搖頭。
這都是命,讓她衛瑕自個兒頭疼去吧!
衛瑕的确很忙,忙着挑選要帶去晉遲家中的東西。
工作用具自不消說,可生活用品要不要帶呢?女朋友那兒其實不缺東西,但是一些用品上她有着自己的習慣。一邊糾結一邊收拾東西,等到出門的時候拖着兩個行李箱,那架勢比先前去劇組的時候還要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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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瑕拉着行李箱走來的時候,晉遲正放下澆花壺。
心中的一層負擔在與曲繁霜的通話中卸去,她沒有再提“真假女朋友”的事情,而是快步地走到了衛瑕的身側,接過了一只行李箱。她甚至還有幫忙提第二只的打算,然而被衛瑕笑着拒絕。
“你一看就沒有力氣,還是我自己來吧。”衛瑕笑了笑,又不好意思道,“重麽?之前沒有住在一起,可現在是一個重新熟悉的過程,多多少少要打破過去的狀态。”衛瑕又解釋了一句。
晉遲垂眸道:“你會後悔的。”
衛瑕很想回複一句“不會”,可未來畢竟是不可捉摸的,過于篤定反而顯得虛僞和敷衍。她認真地望着晉遲,反問道:“難道就因為以後會有變機,就放棄了要做的事情,将自己困于一隅麽?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是此刻是發自本心。我會盡我所能将這份‘本心’保持下去。”
晉遲聞言眼睫一顫,她擡頭注視着衛瑕,面上綻出一抹笑。
從昨天與女朋友碰面開始,直到現在衛瑕才看到這一抹讓她怦然心動的笑容,仿佛暖陽下消融的雪,她幾乎挪不開視線。
不管女朋友怎麽樣她都能接受,可比起冷淡空寂的病态,她顯然更喜歡絢爛的景致啊。
“我自己來。”衛瑕體內忽地奔湧出無窮的力量,她将行李箱從晉遲的手中搶了過來,邁着堅定而沉穩的步伐往前走去。
“你的腳——”晉遲抿了抿唇,擔憂地望向了衛瑕。
衛瑕回頭,笑容飒然:“早就沒事了啊。”
晉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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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
強勢侵染了晉遲生活空間的衛瑕乖巧地坐在了沙發上,腿上攤着劇本,可她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她的生活近乎“紅袖添香”,按理說她的效率應該更高才對,然而事實與她預料得截然不同。她時不時擡頭看一下對面女朋友那張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漂亮臉龐,神魂搖蕩,神思不屬。
晉遲處理完手中事務的時候放下了電腦,朝着衛瑕望去。兩人的視線對碰,晉遲還沒有反應,衛瑕便做賊一樣快速地收回了視線。“怎麽了?”晉遲困惑地開口,眸光轉到了劇本上,她抿了抿唇道,“是我打擾你了嗎?那我去書房?”
“不要。”衛瑕脫口而出。她眼神飄了飄,有些心虛。
都是她自己不能專心,跟女朋友有什麽關系呢?!
“我試鏡的角色是一個鑄劍師。”衛瑕索性将劇本往邊上一掃,她凝視着晉遲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晉遲點點頭道:“江珩老師是個很優秀的導演。”
“你還知道江珩老師?”衛瑕眼中閃過了一抹驚詫,她與那怪脾氣老頭沒有合作過,在女朋友跟前提起他的可能微乎其微。難道是女朋友自己去接觸了解的?“是挺不錯的。”衛瑕勾了勾唇,又道,“如果能夠成功拿到這個角色,應該不會像以前那麽糟糕了吧?”
“不會。”晉遲對上衛瑕的視線,道,“你過去那些角色,我覺得……挺好的。”
衛瑕眯着眼,比起昨晚,今日的女朋友分外的溫柔,她道:“你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晉遲:“你的粉絲都是這麽說的。”
衛瑕捋了捋發絲,道:“可你不是啊。你要說我的好,總得誠懇且真摯地羅列個一二三四吧?要不然,都是虛言。”沒等晉遲接腔,衛瑕又嘆了一口氣,“想要拿到這個角色,是拿出十分的努力可不夠。”
晉遲一愣,擔憂道:“這麽嚴格的麽?”或許她打電話給江珩,他能夠寬容些許?可衛瑕會接受這樣的結果嗎?以衛家的人脈,她在圈子裏混得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如今的結果,恐怕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是的啊——”衛瑕拖長了語調,她與晉遲之間橫亘着一個茶幾——在将正事抛下之後,這原本可忽略的距離變得像銀河那般寬廣。衛瑕霍然起身,在晉遲不解的眼神中,繞到了晉遲的左側坐下,她的身軀稍稍地往右一晃,像是要壓在晉遲肩頭,旋即又脊背繃直。倒了一杯茶潤潤唇,衛瑕繼續抱怨道,“江導要求,在試鏡前都去體驗一個月的鑄劍生活,之前跟你說的工作就是它了。我怕見不到你,甚至連打個電話說晚安的時間都沒有。”
晉遲眼中的憂色更為濃郁:“那不去呢?”她一時間無暇關注衛瑕與自己之間突破安全感的距離。
“不行。”衛瑕毫不猶豫地開口道,她朝着晉遲一笑道,“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體驗。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不習慣你不在身邊。”
晉遲啞然。
明明如今是她們最親昵的時刻了,甚至勝過了過去的那一個擁抱。
可在衛瑕的臆想中,她們卻是一直如此。
哪一天她清醒了,會怎麽對待這件事情呢?
“沒有那麽誇張。”
“以後你的身邊會有其他的人陪着。”
晉遲接連說了兩句話。
衛瑕只是單純地抒發心情——當然,面對女朋友的時候,那股思念自然是無限誇大的。可是女朋友怎麽回複的?什麽叫“其他的人”?衛瑕的心中警鈴大作,她的眸光頓時犀利起來,一把扼住了晉遲纖細的手腕,鄭重道:“你從昨天開始就變得反複無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要不要去——”“看醫生”三個字被衛瑕吞了回去,面對生病的人直言不諱可能會激起她的情緒變化,她只能拐彎抹角地開口,“散散心啊。”
晉遲已經很久沒有聽見“散心”兩個字。
衛瑕見她神情有松動的跡象,又繼續道:“請個假,公司又不是沒有你就不能運轉了。”
晉遲若有所思地望着衛瑕,從善如流道:“好。”
衛瑕達成了目的,抿唇一笑。
女朋友的性格雖然跟她料想的有所偏差,可是她乖巧又聽話。
衛瑕忍不住湊近了女朋友,擡起手準備輕輕觸摸那雙漂亮的眼睛。
晉遲眼也不眨地望着衛瑕。
然而落在眉眼間的并非是衛瑕的手。
晉遲的身軀驀地一僵。
溫熱的氣息如清風拂過了面頰,吹來了一片緋色的雲。
像是一點火星落在了草間,愈演愈烈,焚野燎原。
“你、你——”晉遲難得地結巴。
衛瑕一挑眉,神态一如既往的耀眼,隐隐夾雜着她刻意收斂起的強勢。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能親嗎?”
晉遲:“……”可問題是她不是啊!
“我——”
“我知道你要說不是我的女朋友。”衛瑕繃着一張臉,打斷了晉遲的話語,“從嚴格意義上,确實有點問題存在。但我會努力地記起的,一些親昵的接觸或許能夠挑動我的神經。”她過去看的書以及參演的劇都告訴她人失憶後一回想過去的事情,就會頭疼或者出現其他負面狀态。
為什麽她沒有?
難道是徹底删除了這段時間?
這麽一想,衛瑕心中多了億點點恐慌。
可她不能在女朋友的跟前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