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談戀愛的天氣
歐溯沒有邀約一起去玩兒,陌文亦沒有主動提及,只是真心祝福一句“玩兒得開心”後離開。四人都知曉,只要一個人開口,大家肯定會一同踏上這次征程。只是四人又是相當默契,你不說,我不語。胸懷寬闊,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三人行,必有一個“十萬個為什麽”。
“越越,跟着哥,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不過,我好像……好像……”孟凡摸摸褲兜,一臉“悔不當初”樣。
歐溯搖頭,卻也接上了他抛出的難題:“是不是忘了帶錢包了?”孟凡眼角有笑意,失落地嘆口氣:“哎,只有把這個絕好的機會讓給你了。桑心,本來是我表現的,只是……越越,我……”用手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瞥他一眼,嚴越淡淡道:“21世紀,什麽最重要?科技。21世紀,什麽最重要?網絡。21世紀,什麽最重要?手機。掃一掃,就吃飯;掃一掃,騎車;掃一掃,就玩兒。出門在外,輕裝上陣,少帶現金保安全,一部手機活出精彩。”
孟凡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擠出幾個字:“好……厲害!”
“好,可以視為孟土豪答應做我們今天的提款機;厲害一詞,是典型地對越越發自內心的贊嘆。”歐溯露出無害的表情,卻讓孟凡想暴走的沖動:“你們倆一唱一和,就是把我逼近死胡同,缺不缺德?回顧歷史,你倆不是理科生嗎?沒事兒把口才練這麽好,準備将來做銷售嗎?”
歐溯、嚴越默契地對視一眼,前者搖頭:“我們不缺德,因為從不曾擁有。”後者嫣然一笑,點點頭:“經鑒定,我們是理科生。”
“呵呵噠!”孟凡認栽道:“我請客!不過地方歐少爺定,不能讓你昨晚的辛苦白費啊!”
女生微微皺眉,望向歐溯。歐溯馬上接口,并且敲了敲女生的腦袋:“書不要讀太多,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昨晚整理了一下你們學校周遭的景點,規劃了條旅游線路。”
“怎麽搞得像是你們的地盤一樣?”“呃,這個嘛,還是男生的專利。何況……何況你有點路癡。”孟凡若有所思地說道。
嚴越伸出手,像歐溯一樣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不應該積點口德嗎?”“我明明已經很積口德了,據知情人透露,你好像很路癡,而我用的程度副詞是一點點……”
“呵呵呵……”聽着這笑聲,加上迎面而來的風,孟凡攏了攏衣服,一秒後撒腿就跑:“我先去買票,娘娘你慢來。”
“哈哈哈……”風起了,吹動屋檐邊的風鈴,清脆動聽。女生笑靥如花,昨夜的糾結與不快通通釋放,在這一刻随風而逝。
那天的天空昏沉沉的,卻最終沒有流下一滴淚;那天的路程很遠很遠,卻沒有一個人說累;那天的三人錢包空空如也,卻依舊放聲大笑。人的一生,忽而平凡,忽而非凡。一路向前,看雲起雲落,賞花開花謝,你可以沒有陪伴的愛人,卻離不開知你懂你的知己。
據歐溯的規劃線路,自然之美:攀登了崎岖的山峰——“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欣賞了美麗的臘梅——“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眺望清澈的湖水——“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除此之外,美食不可少,吃了燒烤,品了熱茶;樂趣不減,玩了過山車,射了氣球……一路上,打鬧鬥智:一路上,歡聲笑語。
天漸漸黑,三人以2:1為一隊在汽車站分別。
“謝謝!”看着對面的兩個大男生,嚴越會心一笑,說道:“今天,我很開心。”謝什麽呢?謝謝無聲勝有聲的陪伴,謝謝在難過時還可以在你們面前任性,謝謝即使全世界都看不清黑夜,而你們亦能站在我這邊。
歐溯往前一步,一把将女生抱入懷裏,開心道:“不止今天,以後每天都要開心。”
淚沒有因感動而流下,她點點頭笑得美麗而可愛:“那當然了!你們被欺負了,也別忘了告訴我,讓我也幫着欺負欺負你們。”
“越越……”委屈的聲音,不是來自歐溯,而是孟凡。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嚴越,伸出雙手:“人家也要一個離別的擁抱。”這一刻,這個溫婉的堅強的女生沒有說“你”,而是“你們”,他是感動的。
嚴越從歐溯懷裏走出,走過去給了孟凡相同的擁抱:“謝謝土豪,記得沒錢吃飯別餓着自己,該搶就搶,該争就争。”說着瞟了一眼歐溯,繼續說道:“萬一都沒錢,那就找個小妹妹以身相許,說不定會有出路。”
歐溯無奈一笑,孟凡則是笑得合不攏嘴。
北風呼呼,吹打着車窗,催促着行人。三人道別,在這人來人往的車站分別。
時光荏苒,歲月無情,總在不經意間沖刷一切,然後悄然帶走。深冬漸近,轉眼就到了期末考試時間。大學的期末考試總是令人欣慰:學校會合理安排考試時間,僅僅幾門學科長達一月。它會仁慈又殘忍地在每一門學科之間安排幾天或一周的空閑時間,給挂科的學生最後一次機會。而這次機會往往是最難把握的,都說控制別人容易,控制自己最難。那些成為人上人控制着別人生死的人,就是先學會了控制自己。
這短短,長長的空閑時間,會被分割成很多塊。第一階段,“咦,還有一個星期,慌什麽?走,出去逛街。”第二階段,“還剩五天,看完這部電視劇我就背書。”第三階段,“還有三天,綽綽有餘,好困,先睡一會兒。”第四階段,“還有一天,沒事兒,我下午就背書。”第五階段,“哎,反正來不及了,背也來不及了,聽天由命吧!”最終階段,“挂柯南,挂柯南,佛祖保佑。”
于是乎,期末總有學生挂科。
為了避免這種情形,嚴越毅然決然将自己的第二個窩定在了圖書館。圖書館,是大學的一方淨地。書香墨香,讓每一個愛讀書的人都暢游在知識的海洋裏。
女生坐在窗邊,頭微微低下,孜孜不倦地看着書上的文字。幾十分鐘後,擡起頭眺望窗外,圖書館後花園的臘梅傲然挺立,紅的似火,黃的似蝶,微風拂面,帶來陣陣幽香。嘴角噙一抹微笑,感受風的溫度,花的美好。短短幾分鐘後,又埋頭進入知識的海洋。
她不知道,她後面兩排的一根石柱旁,坐着一個男生。眼光時不時地放到女生身上,看她笑,他亦笑;看她思索,他亦笑;看她皺眉,他也笑。他在這兒,已經好幾天了。她最愛那個位置,所以每天都會準時到達,準點走。他不去打擾,只是這樣看着她,就好。
可是今天,他準備去打擾了,因為天公作美,下了雨。而看了一眼望着窗外,微微皺眉的女生,她沒帶傘。天越來越黑,人越來越少,雨漸漸小了。輕輕收拾書包,走了出去。前腳剛走,男生後腳就跟了上去。
迎面一陣風,帶來雨的寒冷。伸出手,讓雨絲感受手心的溫暖。雨絲雖寒冷,肚子卻餓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擡腳準備走。
手腕一緊,将她往後一拉。嚴越回頭,借着圖書館的燈光,看清了面前的男生——陌文。陌文慢慢放開手,将手中的雨傘放到了她手中,沖了出去。
望着那個奔跑的背影,或是因為手心的溫暖,或是因為曾經的微笑,總之愣完一秒,她打着傘沖了出去:“等一下。”
聲音不是很大,被細雨消磨後,更加小聲。可是即便如此,奔跑的男生也聽到了,站在原地,望着那個喜歡的女生向他跑來。這一刻,即使在雨中,他也覺得溫暖。
跑近,将傘舉高些,遮過他的頭頂。喘息幾聲,慢慢平複跳動的心:“雨下大了,一起走吧!”
“好!”男生嘴角露出微笑,伸手握住傘:“還是我來吧!”嚴越點頭,有點微微發燙的臉輕輕瞥過,應了一聲:“嗯。”
溫暖在蔓延,就像雪萊說的“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男生将傘移出一些,女生擡頭望着頭上遮住一大片的,而另一邊是黑漆漆的天空的。伸手,握住傘杆兒,移了一點過去:“你這樣,會覺得我欺負你。”
“呵呵。”輕笑一聲,有多久沒有這樣相處。他每時每刻注視她,盡量不出現在她面前。可是心裏仍忍不住憧憬,所以一有時間,就會去聽課,如圖書館那裏的距離,能看到她,亦不會打攪。
“你們多久考完?”男生偏頭,在黑夜與路燈的交替中,看着那汪清泉。
有了開場白,嚴越也就沒那種不自在。“才考了三門,大概還要十多天。你們呢?聽文殊說,你們學院最早放假,而我們即是最後一批。”
“專業不同,是這樣。歐溯再考一門就放假了,更早。”“那家夥啊,嗯,好像是。”一想到他,嚴越臉上的笑意擴大。其實陌文不知道嚴越臉上的笑容不是因為某人,而是想念歐媽媽的餃子。
陌文沒有介意,他只覺得這笑容異常溫暖。“吃飯了嗎?我請你。”
“我請你,就當感謝你借傘給我。”“好!”後者立即回答,似乎是怕身邊的女生反悔。嚴越心裏覺得好笑,她好像是有恩必報之人,不是那樣愛反悔的人吧?!
路燈下的樹枝窸窸窣窣,此時的夜空只聽得見雨滴聲。一路慢走,最後選擇了操場邊的一家面食店。“老板,一個中份韭菜豬肉餡兒餃子。”嚴越忽而回頭:“這家餃子真心不錯,我在這兒吃過幾回了,老板夫婦也挺和善的。對了,你吃什麽?”
“和你一樣。”綻放大大的微笑,在亮麗的燈光下,暖暖的。那雙如星辰的眸子,逆着光,倒映着她的眼睛。
“和你一樣”,這是一句暖心的話。就如同“我也是”“好巧”之類的句子,讓隔着千山萬水的兩人,彼此靠近。
微愣兩秒,嚴越輕咳一聲:“老板,再來一個大份的韭菜豬肉餡兒餃子,兩份都要蘸醬。”然後靜靜低下頭,似想到什麽,又擡起頭:“不好意思,你吃蘸醬的還是……”
“和你一樣。”同樣的四個字脫口而出。對,就是和你一樣,這樣是不是就能靠你更近?就是和你一樣,是不是會有更多“巧合”?就是和你一樣,是不是你的目光就會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刻?
陌文看着對面的女生,開口道:“今天,教授教了我們進行詞的鑒賞,比起上闕,我只喜歡詞的下闕。‘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李清照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我也喜歡她的詞,還有納蘭性德的詞,例如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挺美妙的。”一提起詩詞,剛剛的那份不自在瞬間被窗外的細雨沖刷。
陌文偏頭望向窗外,看着窗戶上的倩影,記憶飛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嗯,人生若只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是W,你是X,你手心捧着千紙鶴,我手掌躺着落葉,那一刻沒有其他人,我應該第一眼就識出了你;人生若只如初見,那天的人來來往往,我穿越人群,收到你的眼神,會出手幫你而非看戲;人生若只如初見,那天的湖水絕不會蕩起層層漣漪,那天的黑夜亦不會嘲笑那個失落的你;人生若只如初見,“飛花令”上,絕沒有那次錯誤的動心,亦沒有後來的錯誤告白。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切都沒變,初秋的湖水依舊碧綠如翡翠,倒影着你的身影;天空依舊很藍,像你的眸子般純淨深邃;樹葉依舊紛飛,千紙鶴停靠在樹葉上,相依相偎。那時的你我,是無話不談的知己,更是知心的戀人。或許,我們誰都不願承認,只有湖水中的魚兒知道。
突如其來的沉寂,讓窗外的雨聲更清晰了。窗上的雨滴滑落在女生的“臉上”,陌文一驚,忽得轉過頭望向她,手伸向她。輕輕用大指姆的指腹擦拭着白皙的側臉,專注而溫情。“對不起,是我不好。”輕輕的呢喃,是自責,是心疼。
轟!嚴越在這一刻,大腦一片空白,錯愕的眼睛裏只有他溫暖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動作。接觸到那雙瞪得像銅鈴的清澈的眼眸,陌文手一頓,立即收了回來。
剛剛玻璃窗上水珠流過玻璃窗上身影的臉蛋,他似乎又看見了悄悄躲起來在黑夜中默默哭泣的她。沒有多想,下意識地想要幫她擦淚。他上次沒保護好她,以後他會保護好!
“剛剛……”“剛剛……”兩人同時開口。“嗯?”“嗯。”又是同樣的話。這般默契,讓兩人對望的眼裏含了藏不住的笑意。
“餃子上嘞,慢用哦!”一陣帶着喜悅的男音打破了兩人又尴尬又搞笑的局面。
嚴越微微一笑,遞上一雙筷子:“吃餃子,很好吃。”對面的男生接過筷子,夾一個餃子放在嘴裏,咂咂嘴道:“今晚,好溫暖。”
窗外的寒雨淅淅瀝瀝,夾帶着北邊來的冬風。是這個季節溫暖,是餃子溫暖,是老板溫暖?可能是吧!兩個身影投射到窗戶上,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吃着餃子,笑着聊天。在冬季,有個人陪,這應該才是最暖的事。
那夜,呼吸很重,可是沒有睡着,她失眠了。
吃完餃子後,他送她到宿舍樓下。走時,他拉着她說了一句話“其實都在考試期間了,哪兒來的鑒賞詩詞的課程呢?我只是想找一個借口告訴你,我這些天的想法。”當時的她沒有多想,迷迷糊糊被他推進了宿舍樓,就離開了。
他的想法?“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嚴越在心裏反複默念。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微微一愣,慢慢的,慢慢地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夜已漸漸深了,是誰?在睡夢中噙一抹笑意,如黑夜中的昙花,低低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