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隐藏的線
窗外的寒風瑟瑟，一排孤獨無依的樹在風中搖曳，昏暗的路燈将它們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
深夜十一二點，三個室友已經躺在暖乎乎的被窩裏做着美夢，時不時的傳來夢話和咂嘴的聲音。小小的臺燈下，一個穿着睡衣的男生盯着桌上的石膏娃娃發神。
這是嚴越送給他和杜溪的禮物，因為是情侶，他的那個被杜溪拿走，桌上這個是杜溪的模樣。這樣精致的娃娃，讓他很喜歡，就放在了書桌上。寝室的人都笑他，天天膩在一起還沒看夠，寝室裏也放一個模板。
之前，他确實是覺得娃娃可愛，賞心悅目。不過這一周以來，每次看見這個娃娃，腦海中的那個人不是杜溪，反而是嚴越，這讓他有煩躁了。一向不糾結的他，總覺得此刻自己和渣男一般無異。
思緒随着心動，那雙冰山清流一樣清澈冰涼攝入人內心深處倔強像陌生人一樣無視他的眼睛；那張白皙精致卻在他面前不輕易擁有表情的臉蛋；那份對他不屑一顧璀璨奪目如晨曦般靓麗的自信笑容；那張總能引起他興趣的怒怼時如三月桃花般的巧嘴；那個如他一般熱愛詩詞、喜歡碧湖的她……一點一滴彙聚成她的模樣，揮之不去。
他承認自己動心了，對她，不僅僅是欣賞，只是由于身邊有了杜溪，有了那個在大學裏給過他心動的X，他才說服自己，這僅僅是欣賞。
眼眸擡起，手指輕輕從書櫃上的書籍流轉而過，突然停留在那本《納蘭詞全集》上，心隐隐一動，拿了出來。
翻開一頁又一頁，仔細品讀着書中的優美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卻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是他喜歡的《木蘭詞》中的上阕，很唯美，卻有些傷感。而X也寫過這兩句給他。
越想心越煩，手也忍不住亂翻起來。突然，一片樹葉從書中飄落在地上。陌文低頭，撿起樹葉。放在燈光下，心驟然停止，連呼吸也屏住了。
這片銀杏葉是幾個星期前放在湖邊的那片葉子，金黃色的頁面留下的是兩排黑色蒼勁有力的行楷字跡:
有美人兮，冰山雪蓮也。遠之，引人欲近；近之，引人欲醉。忽而冷，欲棄之，然不舍。
這是他那天生日聚會後，對嚴越的重新認識。他還記得那晚回宿舍時李航在他耳邊誇嚴越，并想趁他酒醉，一個勁兒問他對她的看法。而他只回了幾個字:只是欣賞她。他雖醉但不糊塗，知道李航那家夥的鬼心眼，就想抓住他的把柄，所以沒如他願。之後他靜下心來，想起當時的嚴越，就和X分享了她這個人。
而這片樹葉不應該在杜溪那兒嗎？怎會夾在他的書裏。難道是杜溪不小心夾在她書裏的?不對，這書是生日之前借給她的，根本不會經過杜溪的手，而且也是嚴越那天親手還他的。難道，她才是真正的X?是啊，他從未問過杜溪這件事情，只是憑着幾次巧合而自認為找到了她。
陌文腦袋混亂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想，到底是哪裏錯了?”
他那天被李航拉到了湖邊，發現杜溪站在木椅上，在只有他自己和X兩個人知道的地方取樹葉，然後放進去了一只千紙鶴。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不會弄錯的，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難道是因為X有事情，怕他收不了“信”，所以将這件事情拜托給她閨蜜?而那兩個星期她恰好有事兒，她出去調查了。她的閨蜜正好是杜溪，當時的她惶恐不安，因為嚴越告訴她不許告訴任何人，所以她撒謊說是看風景。
竟然是她，怎麽不會是她呢！她文采斐然，一手好書法。只是那個“X”又如何解釋?對了，上次生日她送了他一首親筆抄寫的詩。對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她。
陌文這下是徹底睡不着了，打開抽屜，翻找着那首詩。
“陌帥哥，你還不睡啊？明天可是滿課。”李航從床上探出一個腦袋，看着四處找東西的陌文迷糊地問道。
“我找樣東西，你睡你的。”陌文現在沒心情理他，就想找出那首詩。
李航重新躺下，打着哈欠道:“明天第一節課別讓我幫你答到，我睡了。”又傳來了呼吸聲。
抽屜裏的最底層，陌文翻出了那張紙。那是一張精美的卡紙，卡紙的最底下是用彩色鉛筆繪制的一大束藍色的滿天星，很逼真。而上面是用鋼筆寫得一首詩——《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字跡占滿了三分之二的空隙，周圍還輕輕描繪了一層輪廓。
陌文再拿出那些千紙鶴，一一拆開，差不多十幾張紙。放在一起，陌文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即使這首詩的字體更大、更粗、更工整，但兩邊的字跡相差不大，飄逸隽永，如湖邊上的層層漣漪。
這就是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麽自己會不自覺地把眼神放在她的身上，心裏不住地想靠近她；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上次聚會她會突然咳嗽打斷杜溪的話；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她在食堂門口攔住杜溪問焦急地問她樹葉的事兒；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一看見她坐在湖邊就忍不住逗她……不知不覺之中，原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只是，她似乎不喜歡自己。要是她知道那個W是他，會不會失望?陌文腦中各種問題紛至沓來，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突然間那麽強烈。
注定，一夜無眠。
校園裏另一個女生雖早早躺進被窩，借着窗外朦胧的路燈，兩眼望着天花板。她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會跟陌文講那些?
嚴越翻來覆去是覺得有什麽被她忽略了，到底是什麽呢！呃……那本《納蘭詞全集》。我的樹葉……不會吧？怎麽會?難道真是……
回學校那個夜晚就将書還給了陌文，而找樹葉是第二天早晨。杜溪堅決說拿回了樹葉并放在了書裏，而書櫃上的一堆書她前前後後翻找了四遍。那麽，樹葉真在那本書裏。
希望他沒把書借給哪個妹子，否則當成表白的信弄出烏龍就不好了，而且小溪現在是他的女朋友。希望他也沒動書，以他自戀性格，肯定認為是我專門寫來送給他的，那就尴尬了。
可是，我要怎麽說呢！這事兒又不能找小溪，只能私下再借一次他的書。哎，這事兒，怎麽又跟他扯上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