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喜歡。”
茶溪把平板上的音樂關了，邁着步子朝藍耳走過去。
她穿着訓練服，剛剛跳完一段，走過來時身姿筆挺，手長腳長，特別好看。
藍耳點點頭，沒有多問，只是吸了吸鼻子：“什麽香味，真好聞。你們用的什麽香水？”
【剛剛舞蹈室裏的人也說好香，但沒人用香水啊。】
【現在只有茶溪在，不會是茶溪的體香吧。】
【靠我也好想聞一下。】
茶溪倒是出聲道：“你怎麽也待到這麽晚？”
這個時候練習室都沒人了，估計等會兒回宿舍得摸黑洗漱。
藍耳摸了摸耳邊的鬓發，将那一縷挑染成亮藍色的鬓發挽到耳後：“我回來……拿點東西。”
她回答得有些急促，好像嘴巴是和誰借來的，說完表情又有些懊悔。
藍耳和茶溪告別，揮揮手走進走廊深處。
茶溪看着她背影，沒過多久，舞蹈室的燈光也暗下來。
【藍耳沒說實話呀，剛剛的鏡頭不是說她一直在練習嗎，幹嘛跟茶溪說自己是回來拿東西的。】
【呃，讓我想到我躲在被子裏看書還要假裝自己是玩手機的室友。】
Advertisement
【那茶溪說實話了嗎？藍耳問她為什麽練爵士，她就敷衍說喜歡才練的，誰信啊。都是想偷偷卷死別人的人，就別踩一捧一了好吧。】
【她們是偶像啊，她們越卷我越高興。】
這只是個小插曲，彈幕讨論了一陣，沒有太過在意，第四期節目很快播放到正式公演階段。
這次茶溪組是第一個上場的。
上一次公演，茶溪那一組有冷卉兜底，是按照個人能力分的part。
所有難度大的部分都由冷卉解決，茶溪的高光全在開場，後面幾乎沒有什麽單獨的詞。
對于競賽類節目來說，一場表演之中有一個高光，就已經很足夠了，但是對于長遠發展來說，當然遠遠不夠。
茶溪的确靠那場表演吸了不少粉，但誰也說不好她真正的實力。
畢竟她第一期節目時還是用大白嗓站樁唱兒歌的F，哪怕舞臺上有優秀表現，也很有可能是碰運氣的成分居多。
但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茶溪的隊員裏沒有特別出色的，歌詞幾乎是均分。
茶溪甚至被分到了副vocal的位置，有一段大幅舞蹈動作之後立刻接高音，很容易破音，很容易氣息不穩，練習時，導師們看到這首歌也很為這段捏一把汗。
正式舞臺開始。
茶溪不是C位，但只要她出場，就仿佛自帶攥取光芒的能力，哪怕她站在角落，觀衆的視線也忍不住找到她的位置。
但茶溪的存在又并不會妨礙其他人，仿佛她身上有光源，不僅顯眼，還輻射着周圍的區域。
鼓點加急，貝斯的聲音愈發沉悶。
茶溪穿着一條白色的西裝短褲，筆直長腿踩着白色及小腿的長靴，前方挂着銀鏈，身後是做成鳥類羽翼形狀的長長拖尾。
她旋轉，走位，到隊伍最後，隊友如同摩西分海朝旁退去讓出一條空道，她騰空跳起，身後拖尾仿佛也有舞蹈的靈魂飄曳翩跹，急促緊密的舞蹈動作後，茶溪握緊話筒站在原地，聲音清亮，唱出一段完美高音。
鏡頭拍到導師席，娜美老師張大嘴巴鼓掌，另外的兩個導師驚喜地對望，坐在中間的宋北橋目光落在臺上久久沒有移動，眉心疑惑地皺起，仿佛在說：當時那個把他唱到摔筆的練習生，為什麽今天在舞臺上會是這個模樣。她當初是不是在演他？
但事實證明茶溪絕不是要演他。
這一組公演結束，幾位練習生搓着凍得直發抖的手臂回室內看直播視頻等成績。
節目組仿佛知道觀衆的心思，在怼臉給了茶溪一個絕美鏡頭之後，迅速接上了當時茶溪聯系這一段的過程。
在無數次破音走調之後，又一個空寂無人的深夜，穿着粉色訓練服的茶溪推開一扇門，腦袋探進來在裏面左右看了看。
藍耳正坐在舞蹈室中間，盤着腿休息，看見茶溪，就擺擺手打招呼。
茶溪溜溜達達地走進來。
“藍耳，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藍耳的高音讓茶溪記憶猶新，遇到問題時，茶溪忍不住來找藍耳。
兩個女生盤着腿對坐着，嚴肅的表情像初中生課後一幫一在研究數學題。
藍耳讓茶溪試唱了幾遍，不管她唱得再難聽，藍耳也沒有笑，而是幫她找出了不少問題。
然後藍耳給茶溪示範了一遍，茶溪學得非常快，再幾遍之後，藍耳就找不到什麽大的毛病了。
解決完難題的兩人都松了一口氣，茶溪左右看了看，沒看到督練的工作人員，就偷偷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果，分給藍耳，兩人吃着糖聊天，茶溪還拿出手機要藍耳和她一起下五子棋。
【笑死，前面不是還有人撕這倆嗎，說人家學婊什麽的，可人家其實互幫互助的呀。】
【啊，黑棋不能那麽走！】
【藍耳人還挺好的，不過好像性格一直悶悶的，不太表現的那種，所以不想說自己加練吧，也可以理解。】
【白子馬上四星連珠了啊！為什麽不下這裏。】
【反正我不喜歡藏着掖着的人，加練有什麽不能說的。】
【可惡，我上頭了，這倆人都不會玩五子棋，看得我好急，我也要去玩一把。】
藍耳是第三組。
輪到她上場，卻爆了一個大冷門。
她唱得不錯，導師頻頻贊揚，現場評分卻是組內最低分。
她們這一組總排名還算靠前，其他組員都歡欣鼓舞，只有藍耳一個人坐在角落沉默不語。
隊友安慰了幾句，但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她們不熟，說了幾句客客氣氣的話，竟然就再也無話可說。
藍耳抱着膝蓋把臉埋在手臂間，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注意到她隐隐傳出的啜泣聲。
隊友都慌了，紛紛圍過來問她怎麽了，彈幕卻仿佛找到了情緒爆發點，吵得越發不可開交。
【雖然但是，我真的很不愛看別人在電視上哭。】
【都是小姑娘，寬容點好嗎？換你是最低分你能高興？】
【高不高興是一回事，哭就是掃興！別人都開開心心的，一個組裏總要有最低分吧，在這兒哭算怎麽回事，覺得自己不該是最低分？應該讓別人來當最低？】
【我是藍子，我可以保證藍耳絕對沒有嫉妒隊友的意思，她就是不擅長表達而已！加上節目剪輯故意做效果！之前那個節目也是這樣！】
【粉絲與其在這裏寫保證書不如鑽進屏幕裏去叫你們姐姐別哭了。】
粉絲當然不可能鑽進屏幕。
但有人橫跨整個場地跑過來找藍耳。
茶溪抓住藍耳的手腕，把她拽出了等候室。
鏡頭搖搖晃晃地跟上去。
在樓梯口，茶溪靠牆站着，藍耳背着手靠着扶手，低頭看着鞋尖。
日光從大面積的玻璃窗外傾瀉進來，像日式校園電影。
茶溪站在臺階下，認認真真地擡手擦藍耳的眼淚，用指腹一直抹來抹去，直到藍耳帶着鼻音笑出聲。
“都幹了還擦。”
“好丢臉啊。”
藍耳慢慢地滑坐下來。
“我之前就參加過選秀。上一檔節目被淘汰後，我把整個節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我還看了網上好多分析帖，大多數人都說我不是實力不行，只是因為沒什麽鏡頭，所以人氣低。”
“我也覺得他們說的挺對的。”藍耳笑了下，她平時話很少，也不懂得怎麽掩飾，說起這些事來有種不夠圓滑的梗直，“所以我又來參加這個節目了。這個節目有單人花絮，有宿舍直播，我的鏡頭不算少了。可是，我還是投票最少的，而且我看了網上的評論，他們說我之前鏡頭少果然是有原因的，我太無趣了，哪怕鏡頭停在我身上，也會讓觀衆覺得無聊。”
藍耳說着，又垂下頭，耳邊的發絲落下來，遮住面容。
“就是，我的失敗果然都是理所當然的。我再也無法找借口了……”
藍耳語調哽咽，似乎還有很多想說的，卻不能繼續說下去。
彈幕跟她共情了。
【我想起我高考的時候。那年壓力特別大，可是我偏偏不想好好學習，就好像我只要不努力，我就可以說，我成績不好只是因為我不努力，不是因為我比別人笨，其實我很厲害，給自己一種假象。】
【我明白，我也很希望自己是世界的隐藏主角。當這層幻想破滅的時候，那種現實感太殘酷了。】
【可怕，我開始覺得不應該讓練習生帶手機了。她們天天看這些負面消息心裏會不會崩潰啊！】
【別了吧，出道以後不是照樣要看，這跟帶不帶手機有什麽關系。】
“我這次是我們小組投票第一哎。”茶溪忽然對藍耳說，“如果你是觀衆的話，你會投給我嗎？”
藍耳被分神，努力思考了一下。
“會。”
“為什麽？”
“因為你……漂亮，奪目，今天的舞臺很棒。”
“可是我也沒基礎，沒實力，不尊重導師呀。”茶溪淡定地說着，沒有一點情緒波動，語氣好像在說今天我要吃十串糖葫蘆一樣雲淡風輕。
這些都是網上對茶溪的惡評，藍耳愣了一下。
她以為茶溪每天玩手機只是玩游戲，不會去看那些消息，可沒想到，原來茶溪跟她一樣，都看到了很多負面評價。
茶溪的微博雖然被工作人員設置了提醒免打擾，但是茶溪經常和omxu3627聊天，有時候等他回複，就會順便去翻翻其它的私信，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很多辱罵她的內容。
她對藍耳說出來的這些，已經是程度最輕的了。
“你看，想要贊美一個人，可以找到很多原因。想要讨厭一個人，也可以找到很多理由。”
“人類的語言是很多樣的，有的時候其實別人說了什麽并不重要。為了別人喜歡你或者不喜歡你去找借口，是很浪費時間的。”
“今天的雨可能變成明天的彩虹，今天的花朵也可能明天就只有殘影。”
茶溪伸出手指，在藍耳胸口戳了戳。
“重要的是，你喜歡自己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