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罰俸
罰俸
白天,酒樓處——
酒樓裏再次安靜下來,三皇子的視線落在洛易禾脖頸間,随即他扭頭順着顧佑南望去的方向看去。
在街的最裏面,似乎站着一個極為眼熟的人,身着白衣,被風鼓動,側臉像是溫浮舟,再去看旁邊站着的人。
是攝政王……
難不成當真就如洛易禾所說那般?兩人糾纏不清?
待到酒樓裏的好友都散場的差不多了,三皇子特意把顧佑南拉到一邊。
聲音壓低:“浮舟拒絕你送去的披肩了?”
顧佑南面色鐵青,他抿着嘴就是不說話,可偏偏那态度就可以猜出個大概來。
在顧佑南準備離開的時候,三皇子再湊過去,他聲音裏盡是幽怨。
“你送他東西的時候還順帶送給了洛易禾一個?”
話落,三皇子揮着扇子,哼着歌離開,頭也不回。
顧佑南皺眉,他視線落在不遠處洛易禾的脖頸間,頓了片刻。
在那日前去送禮的侍從嘴裏得知洛易禾那日也去了溫府後,顧佑南算是明白了個大概。
關于那披肩退回的事情。
莫不是…溫浮舟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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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依舊黑漆漆的,屋子裏氣氛焦灼。
溫浮舟鐵青着臉,沉默許久後,才開口。
“把我帶來這裏,就為了這個?”
他話掉在地上,壓根也沒有得到對面人的回話。
空氣裏依舊萦繞着一絲尴尬。
顧佑南低垂下視線。
“浮舟,對不起…”
“當初…現在…都欠你一聲道歉。”
這兩句呢喃像是突如其來的一個耳光,抽在溫浮舟臉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甚至連帶着擊打在心髒上。
溫浮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有點想哭。
無論是對于原身的溫浮舟來說,還是如今的他,他們都是無緣無故被顧佑南的感情所牽扯到的一方。
到最後,那人就說一句不愛了,那麽簡單,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毀掉一個人那麽多年。
一點也不負責任……
在燭火搖曳之下,淚珠被襯托的愈發刺目,閃爍在瞳仁間。
顧佑南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幾乎是一瞬間,他所有的僞裝,高冷,沉穩全部都煙消雲散。
他起身,由于太過于激動碰倒了椅子,接着帶到了桌子,茶杯被碰倒在地上,一陣清脆的響。
到最後,一片狼藉下,顧佑南擡起指尖,他輕輕觸碰了一下溫浮舟的眼睫。
“哭什麽…”
他蹲在溫浮舟身前,聲音沙啞,眼眸裏是褪去僞裝的澄澈,依舊是當初那個少年一般。
他沒有變的。
“是我的問題,我總想着要引起你的注意力。”顧佑南小聲在哄。
“是我當初的錯…”
他話落在這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溫浮舟的臉。
可此時,溫浮舟內心一片冰冷。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劇情走向,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對方在原劇情裏內心的矛盾。
所以…
“你當初的錯?那洛易禾算什麽?”溫浮舟擡起手,他掃開顧佑南觸碰他眼睫的指尖,聲音冰冷。
“既然覺得後悔,那帶回來的人算什麽?”他不是原身,他不喜歡去猜測。
他有嘴,他會問。
或者,他就是如此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彼此之間時不時響起的呼吸聲,溫浮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顧佑南的眸子。
“你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
溫浮舟開口,他聲音很冷,眼尾愈發的紅,到最後,他也沒有聽見顧佑南的回話。
夜色籠罩着整個将軍府,大門前的紅燈籠随風搖動着。
由遠及近一陣的腳步聲,踢踢踏踏,踢踢踏踏。
沙煙紛飛,帶出一股子肅殺氣息。
是傅桉率先到達的将軍府,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墨色的頭發高高豎起,在風中擺動着漂亮的弧度。
他抿着唇,沒有說話,等到大門被打開,裏面的侍從跌跌撞撞的跑出來。
跪在地上高喝:
“叩見攝政王!”
“放人。”
傅桉懶得廢話,他眼皮都沒擡,聲音被風傳送過來。
背後跟着的鐵騎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盯着那侍從。
“放…放什麽人?”那侍從哆嗦的回答。
“将軍府真是沒人了,裝傻的人都用?”
傅桉把玩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他唇角依舊帶着雲淡風輕的笑,聲音落下片刻。
風卷過地面,四周寂靜。
“或許需要我替将軍府安排些人?”
聲音輕飄飄的。
那侍從哆嗦的愈發厲害,趴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直到身後的大門被推開。
“攝政王真是好興致…大半夜來我将軍府興師問罪?”
遠遠傳來男人的聲音,大門打開,顧佑南從裏面走出來,他面上沒有表情。
夜風鼓動衣擺,四處擺動這。
傅桉挑下眼尾,他冷哼一聲。
“私自囚禁朝中重臣,顧将軍的膽子倒是大。”
頓一下,“錦衣衛還歸本王管的,或許還是有權利扣押住顧将軍的。”
溫浮舟被帶出去的時候眼睛裏還萦繞着淚珠,他隔着人群,看見了不遠處站着的洛易禾,他似乎要開口說什麽。
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下腦袋,不再看向溫浮舟的臉。
夜間的涼風吹的人頭腦發暈,溫浮舟低聲咳嗽起來,他的手搭在傅桉的手臂上,最終離開的時候,他扭頭掃了一眼顧佑南。
對方眼裏的自己,總有這萬般不舍……
溫浮舟轉回頭,面上的難過消散的幹幹淨淨。
他沒說話,只是低垂着腦袋看着地面,指尖幹淨,穩穩拉着傅桉的手腕。
*
皇宮——
夜色依舊籠罩着華麗的宮殿外面,宮殿內部一片燈火通明,裏面的氣氛嚴肅。
主位上,天子撐着太陽穴,閉着眼睛,似乎極其的苦惱。
大殿的正中央跪着的人挺值着脊背,面上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冷靜,等着上邊發話。
“你到底怎麽想的?”
天子終于開口,聲音都在抖。
他已經上了年紀,已經不是連帶着朝中大臣的情感也去操心的年紀,但是,這也不代表着某人就可以胡作非為!!
“把人強行擄去你府上?你倒是也幹得出來!!”
天子的聲音在屋子裏回蕩,旁邊站着的人都不敢開口,唯獨那位跪着的……
顧佑南忍了半天,還是開口補充道:“不是擄,是請。”
在積極糾錯。
天子差點沒給氣死:“你那叫請?侯府那邊你打算怎麽去交代?人家已經告到朕這邊了!”
“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顧佑南依舊沒有表情。
*
民間突然傳出關于一段凄美的三角戀的愛情故事,其中的主角是今年來回京的幾位大人——溫世子,顧将軍和那位造福邊塞百姓的洛公子。
這三人的故事簡直是敘述三天三夜也說不清道不明,似乎是顧将軍同溫世子為青梅竹馬,但多年前,溫世子懷揣着熱情同顧将軍表白,被拒絕後果斷去到外婆的鄉下赴職。
而顧将軍為了避嫌申請去到邊塞打仗,一走就是五年。
顧将軍在邊塞的五年遇見了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洛易禾,兩人互相幫扶着,造福邊塞百姓,直到今年,洛易禾準備赴京城參加科舉,顧将軍同洛易禾一起來到京城。
而那位厚着臉皮的溫世子依舊不死心,在得知顧将軍打算回到京城時,馬上動身從外婆家前往京城。
這死纏爛打的功夫,簡直是有辱世家風範!
這故事已經被捏造的面目全非了,在民間傳遞,平民百姓們都想着去瞧那些個世家子弟的笑話,一旦有了風吹草動,就成了消遣的對象。
在加之,突然某日早晨,某茶館傳來顧将軍被罰俸一月後,此故事竟然開始與三位的感情牽扯上。
說是顧将軍把溫世子強行擄走?帶去了将軍府,等溫世子被帶走時,眼尾泛紅,慘遭虐待!
故事愈發被捏造的沒有頭理,大家不論是非,只為消遣,開始紛紛猜測。
莫不是那溫世子作了什麽妖?招惹到了洛易禾?顧将軍一怒為紅顏,把人帶去府上質問?甚至不惜被罰?顧将軍對洛易禾的感情簡直是情比金堅!為世人感嘆!!
事情已經完全被捏造的脫離原本故事發展的軌跡,甚至謠言已經在貴圈傳遞開來,溫浮舟莫名其妙就成為了死纏爛打的拖油瓶,一直想着去破壞顧将軍和洛易禾的關系,簡直就是沒臉沒皮的害蟲!
小王爺生辰宴的那日裏,天氣很明媚,太陽一早就挂在天上,透出光亮,砸在地面上,将整座城都籠罩在光亮之下。
整座華麗的京城沉睡在安靜之中,其中風波暗湧,無人知曉。
溫浮舟到達小王爺的府邸時已經臨近宴會開始的時間,他今日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
半路上有人攔車,瘋瘋癫癫的一名書生,躺在馬車下,哭聲凄厲:“欲堵衆生口,怎能為私欲,國富安康,必将思想開放!”
“若為一己私欲…國家必當隕落!!”
男子哭訴着,腦袋一下接着一下磕在馬車的木輪上,血跡沾染在木頭上,暈開一朵暗紅的花朵……
“……溫世子身為科考官,要明事理,怎可遵從小人想法,思想限制,除非殺盡天下書生!!”
這些話說的沒有絲毫頭緒,就猶如神棍詛咒一般,這話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意味已經很明顯。
有人有意為之,最近朝廷上關于科考的聲音很大,甚至已經與國家安康聯系到一起。
溫家受此牽連,溫浮舟壓力倍增,愈發疲憊。
好不容易将此事處理好,到達小王爺府中時,庭院已經聚集不少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
“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在澧縣待得好好的,怎麽就偏要接着這差事……”
“還能怎麽樣?是個傻的,他想着跟着顧将軍來,沒想着,這壓根就是個陷阱…白白把侯府全部牽扯進去。”
“他方才得到消息,猜一猜,他為何耽誤這般久?”
“為何?”
“有人在沖他哭訴不公,大罵政策,就當着大街上,聽見這種東西,哪怕什麽都不幹,也得遭殃!”
“…可聽說他這差事是聖上指定的?他似乎推不了?”
“愚鈍!!那你覺着為何喚他來?”
一群人議論紛紛,手中秉扇,擋在唇邊。全是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溫世子才選上這考官時在一邊眼紅的不行。”
突然旁邊有人開口。
小王爺抱臂站在一邊,今日他依舊穿着一件窄袖騎裝,用镂花金冠束起長發,潑墨一般的烏發被風卷動,透出一絲英氣,愈顯得少年意氣風發。
他冷笑着,眼尾都不看那一群拉幫結派的,不管不顧的甩下一句話。
“最見不得這些暗地裏嚼舌根的,與潑婦有何異。”
他說完,也絲毫不在乎那群人會不會離場那個,揚着下巴,走到溫浮舟身邊:“可有捎上禮?”
“你穿這麽少?你們侯府不給你穿衣服的?”
他突然就偏離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