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嘴硬
嘴硬
冬日圍獵結束後,溫浮舟回到府上養着自己的身子。
那日裏禦醫來瞧,說是一定得好好養着了,怕是在這樣下去得傷着根本。
溫浮舟被溫铎強行鎖在府裏,不過好在傅桉開始時不時來瞧他。
偶爾在府裏下下棋,研究一下最新的詩文。
日子倒是過得自在。
将軍府送來披肩的時候溫浮舟還在院子裏同傅桉下棋。
說是最新出的祺術,确實是難,溫浮舟研究了好幾天,整個人都癡迷了進去。
在府裏下人通報到來人時,傅桉先反應過來的,他手中的扇子敲擊在桌面。
“不去瞧瞧?”
他觀察着溫浮舟的神色,見對方沒有絲毫神色的變化,随即沒多說什麽,繼續同對方對弈着。
溫浮舟盯着棋盤,在最後一子下出時,他眼睛亮了一下。
聲音難得的雀躍。
“這局我贏了。”
溫浮舟捏起一旁的糕點,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眯着,他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
不僅僅是因為昨日支線任務中顧佑南莫名其妙上漲到一半多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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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柳葉,似乎也在歡呼雀躍着。
傅桉瞧着他高興的模樣眼睛裏也帶了點笑,卻見溫浮舟唇角似乎沾着餅屑,拍拍手準備就往外去。
“等一下。”
傅桉起身,他湊近的沒有征兆。
眼睫投下細小的一片陰影,他溫熱的指尖輕輕擦拭掉溫浮舟唇角的髒污,沒去看對方臉上的表情。
後者呆愣片刻後,飛速扔下兩個字就倉皇離開,衣擺在空中擺開的弧度似乎都帶着些不好意思。
“謝謝……”
似乎臉紅了。
傅桉內心突然蹿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他莫不是對自己有點意思?
*
天氣回暖了不少,溫铎剛回到府上就看見在門口徘徊的少年,眉毛皺了片刻。
“你…來做什麽?”
上次在獵場賽馬就是因為這個人,溫浮舟明明可以不管這家夥的,現下管了這人還撈着一個自作自受的名聲。
吃了個啞巴虧,這人竟然還敢來?
溫府門前的平地站着幾人,明顯是兩波人,一波抱着什麽東西站在最外邊,一個人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看見人來。
洛易禾靠上去,他臉上帶着關切。
“溫兄…我來看看浮舟…”
溫铎覺得稀奇,好端端的這人也有臉上門來?
他話才落,一旁走來幾個人,彎腰作揖:“溫将軍,我家将軍送來的披肩,并帶了句話。”
領頭那人将東西遞上。
“圍獵那日猛獸是溫世子合力降得,此舉英勇,配得此物。”
話落,再次作揖,禮貌退下。
但此舉,卻也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也不管你家收不收的…
溫铎沒拒絕,他視線依舊瞧着洛易禾,挑一下眼尾。
他看見對方脖子出圍着極其漂亮的圍脖,如果沒有猜錯,那圍脖就是用圍獵那日獵來的猛獸皮毛所致。
恰巧那顧佑南也給浮舟送來披肩,似乎也是那日的猛獸皮毛…
那顧鼈孫當真把他們浮舟當什麽?
“浮舟是你能叫的?”
平日裏溫铎一貫待人溫和,從未這樣傲慢,這人跑面前來,還特意帶上這圍脖,耀武揚威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他就見不到那些明明得了好處,還委屈巴巴,裝作善解人意的小年輕。
滿腹的黑水是沒地方使?
“別想了,他不在府裏。”
溫铎幹脆利落,他扭頭,衣擺擺開的弧度很漂亮,可衣袖卻被人扯住。
“我…跟着他們來的,聽說溫世子是在府上的。”洛易禾聲音低。
溫铎皺眉,他就沒見過這般胡攪蠻纏的,倒是顯得他像阻撓住窮書生和府裏小姐私奔的惡人。
可偏偏這人的目的簡直昭然若揭,他怎會把人放進去?
“是要直白着說?我不希望我弟弟同…”
“哥。”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帶着一絲的笑意。
“…洛易禾?”溫浮舟眨眼,他視線落在門口的少年身上。
風卷過,溫浮舟額前的碎發輕輕晃動,他今天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披風,毛絨領襯得一張臉愈發的白皙透亮。
洛易禾又在對方眼睛裏看見了星星。
沒人知道對于一個來自鄉下的窮書生而言,遇見溫浮舟這樣皓月一般的存在時是何等有幸。
溫浮舟是第一個看見他不會露出鄙夷的神色的世家公子。
“怎麽出來了?”溫铎皺眉,他幾步過去要扶溫浮舟的手臂。
“還沒弱到這種地步…”溫浮舟笑道。
他看向洛易禾,沒有開口說話,目光溫和。
“溫世子…身體好些沒?”洛易禾有些結巴,他雙手交疊在身前,糾纏着,卻不敢擡頭看溫浮舟。
他感覺到對方落在他脖子上的視線,馬上又消失。
愈發的心虛…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別擔心…”溫浮舟唇角還挂着淺笑。
話頓在此刻,溫浮舟點頭:“天氣還很冷,洛公子早些回将軍府去吧…”
明明表面看似溫和,可說出的話依舊拒人于千裏之外。
溫浮舟轉身,他拉着溫铎的手臂:“走吧。”
府門合上的時候洛易禾還沒有離開,他低頭,沉默許久。
随即轉頭,呼出一口氣。
他今日來的目的都達到了。
溫浮舟看見了他的圍脖,估摸就不會再收下顧佑南送來的披肩了。
将軍府上——
一株梅花開的極其漂亮,被雪花浸染着,透出一股聖潔來。
“溫世子拒絕了…”
侍從低垂着腦袋,聲音艱澀。
坐在主坐的男人把玩着手中的佛珠,神色不定,他沉默片刻,随即點頭,再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窗外的梅花還随着風不斷的擺動着……
*
自那日裏溫浮舟拒絕了顧佑南的披肩後,兩人再也沒有交際,似乎再知道對方的名子是在共同好友嘴裏聽見的。
顧佑南卻不着急,他總覺得溫浮舟是自己無論如何怎樣對待都會待在原地等自己回頭的那個。
自己瞧不清楚感情,那他也會願意等的。
三皇子等一行人坐在醉仙樓包間裏,從上面可以看見下面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景象,喧嘩熱鬧。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
顧佑南坐在最裏邊,他一直都是沉默的,相較于小時候安靜不少,那會的少年還是一個極其聒噪好動的愣頭青,如今,經受了邊塞戰亂的歷練,當真是成長不少的。
起碼此時看起來,是穩重的……
“話說好久沒有看見浮舟出來了,他最近在忙什麽?”三皇子突然開口,眼角的餘光看着顧佑南的方向。
包間裏沒人接這話,三皇子抛下的話頭明顯是有指定人來回答的,他們沒法來接,都低頭盯着各自的水杯。
空氣中彌漫着一絲的尴尬,顧佑南仿佛沒有聽見,他側眸看着街道上的人,眼睫不時眨動,就是沒有接話。
看這态度三皇子算是知道必定是那日裏要送出的披肩沒有送出,對方回絕了,然後這人就又開始死犟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之間的別扭,為什麽他們自己就是不願意把事情說清楚,明明在意,還偏偏這樣拉扯着,能得到什麽好處?
或者說他們在外邊是培養了什麽壞習慣?開始都學着啞巴的樣子?
“聽說……溫世子最近同攝政王走的極近,最近還一起去逛了花市……”
少年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包間裏的安靜氛圍,洛易禾淺淺勾一下唇。
“他真的很了不起呢,昨日我瞧見是攝政王背他回的府!”
他話落下,包間裏依舊安靜,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大家不是沒聽見過關于“替身”此事的說法,可到現在,看見顧佑南對溫浮舟的态度,倒也是說不清楚到底這位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倒是喜歡去沾花惹草,也不怕惹禍上身。”顧佑南冷不丁的開口,語氣裏帶着一絲的幽怨。
“沒吧…溫世子只是和每個人都交好!”洛易禾眨巴着眼睛,完全聽不出顧佑南話語裏的陰陽怪氣。
顧佑南抿唇,盯着某處,思緒飄得遠。
*
京城市集上叫嚷聲不斷,時不時響起幾聲拉長的調調,透着些趣味,小兒在街頭巷尾蹿過,嘴裏唱着兒歌,似乎是最近盛行京城的。
“望思想統一,文字規,現百花齊放,百家争,若國安康,天子定,殺盡天下思想,為保安……”
歌謠傳遍整條街,絲絲縷縷飄進溫浮舟耳朵裏,他駐足聽了許久,眉毛越皺越深。
他今日是獨自一人外出采買,一別京城已有五載,如今回來,這集市的繁茂他倒是想去瞧瞧的。
溫铎說要陪着出來,被突發情況緊急叫去的皇宮,如今便是他一人出來,旁邊跟着的小兒喚作“苦若”,是溫浮舟從外婆家帶來的。
“先生…”那小兒似乎有幾分的猶豫,頓了片刻,湊到溫浮舟身邊,壓低了聲音:“這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旁邊突然響起男子低沉的聲音,帶着點笑意。
像在調侃。
“京城那邊要動手了。”傅桉臉上還是笑。
笑意沒到眼底,他示意去一邊說,風吹着他臉側的發,舞動在空氣裏。
溫浮舟若有所思,點點頭,他自然的伸手搭在對方的手臂上。
同兒時般親密。
若說傅桉是冰,那溫浮舟在傅桉的世界裏一直都是太陽。
自然的親近,傳遞着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