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屬于自己的人類

第24章 沖動

沖動

簡單休整後，單夏就跟着魏承安上路了。

雖然他做出了保證，但朝着風暴眼行動，怎麽看也是找死行為。

它看着他的背影。

被雨淋濕後又經歷暴曬，衣服粘在身上，加上傷口，此時感覺一定不好受。

第一針藥劑打進去之後，他明顯比之前好多了，甚至比他關進籠子時的狀态要好。

如果這裏有集團的治療儀器就好了，這些致命傷也不過是半個小時的理療而已。

“魏承安。”它突然道。

“我分析了瑞恩手裏的儀器，生物磁場檢測并不算難。”雖然他沒做出回應，但單夏知道他在聽自己說話，“根據檢測結果，我們正在走的方向一千米處有強烈的信號反饋，有什麽東西和沙塵暴一起過來了。”

最多半分鐘，巨浪一樣的黃沙就要撲面而來，将所有擋在它身前的東西都碾碎。

而根據反饋的生物磁場，它能夠得出結論，這種生物正處于沙塵暴中心，很可能這場風暴就是由它的前進的運動引發的。

不是沙塵暴……

但如果真是由生物引起，它的大小一定超過了一棟摩天大廈。

魏承安肯定也意識到了這點，他腳步頓住，身體緊繃起來。

“你帶了什麽裝備，拿給我。”單夏道。

它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因為它随時可以丢掉這具身體。

嚴格來說，這具身體不過是一個容器，它根本不在乎它怎麽報廢，但魏承安就不同了。

如果他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不等他回話，它已經拿過了魏承安當時跳車時從車底拿出的背包，幾下打開，裏面的東西很簡單。

三瓶水。

一包繃帶，四包營養劑，還有一把狙擊槍。

單夏算了算。

哪怕加上魏承安本來身上別着的機械手.槍，他們帶的火力也明顯不足，更何況他們并不知道等下要對付什麽東西。

“會死嗎？”魏承安道。

雖然是這麽說，但他的語氣卻根本聽不出來有多緊張，似乎對死亡已經失去了概念。

單夏頓了頓，覺得這樣的對話實在有些熟悉。

“我不會讓你死的。”它說。

話音剛落的下一刻，一陣巨大的氣流沖着臉龐撲過來，将視線全部模糊成一團灰黃的畫面。

強壓立刻試圖将人掀翻，它迅速拉住魏承安的手，猛地後退一步，地面頓時向下塌陷，露出了一個齒輪狀的巨大頭顱。

這的确是引發風暴的源頭。

它雖然看起來像一只巨型蟲子，但仔細打量後才發現居然是可以稱之為龐然大物的植物。

從沙地裏露出的莖幹足足有三米高，大概兩人合抱粗細，上面長着無數分散的觸手，間或分散着眼球，不斷從黃沙中穿梭，試圖抓住任何可以拖下去進食的生物。

它的速度極快。

難怪這一路上看不到任何生物，如果有這東西，大部分都會被直接當成食物吞噬。

但看起來很熟悉。

一個念頭閃過了單夏的腦海。

它抓起魏承安背包裏的狙擊槍，将包丢向了他的方向，然後舉起槍，毫不猶豫地對着根莖處開了一槍。

“砰——”

槍法極其精準，腥黃的液體飛濺出來，灑在了沙地上，除此之外，它似乎并沒有被阻止動作。

也就是說，這一槍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影響。

單夏皺眉。

這不是它的弱點，那會在哪裏？魏承安現在耗不起。

走神之際，黑影朝着眼前甩來。

一股大力頓時抓住了單夏的後領，将它瞬間帶倒，觸手擊打在了原位置，引起了小範圍的沙塵。

這明顯對魏承安造成了幹擾。

他眼睛一眯，動作停頓，似乎在辨認什麽，很快啧了一聲：“這是集團的産物！”

單夏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只要是集團的産物，絕對會繞開它走，沒那個道理見到它還不避開。

這一出神，觸手閃電般撲過來，剛好打掉了它手裏的狙擊槍，被一層掀起的黃沙掩埋。

看到槍掉了，單夏下意識皺眉，并沒有多在意。

如果按照魏承安之前的說法，它并非顧诃成的創造物，那麽它真正的締造者一定也是集團的高層。

它能夠控制産品，說不定只因為一種可能。

那些可控的産品也是由它的締造者制作，所以顧诃成無權取消它的控制優先級。

而眼下這株植物則是顧诃成的創造物，所以在它背叛了他之後，他不再讓那些産品聽取它的指令。

雖然腦內過了一遍，但實際現實只用了不到一秒鐘，它就反應了過來。

“我知道它是什麽了。”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它見過類似的生物。

大廈內部就有一株類似的植物，但比這更大，應該是眼前這株植物的實際成品。

“魏承安，不要用槍！”它叫道，“它的弱點是和它伴生的蟲子！”

這是一種組合基因産品。

雖然它說的很含糊，但魏承安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只見他身形一閃，驟然爆發，一腳踩在藤蔓上，借着這股力騰空而起，精準落到了根莖處，雙膝一壓，咔嚓一聲，觸手接處竟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迅速将刀插.入，撐開這道細縫，幾下就攪亂了構造，植物頓時噴出腥臭的黃色液體。

它顯然痛到了極致。

那些砸落在沙土面的觸手開始發狂，試圖将壓在身上的人類甩下去。

眼看就要砸到魏承安，單夏翻身，躲開打在他身前的觸手，抓住了落在地上的狙擊槍，對着擋在魏承安前方的觸手開了一槍。

它動作一澀，魏承安乘機将刀插.入更深，竟直沒入到只剩下刀柄，噴濺出更多粘液。

他的眼睛根本沒落到其他地方，那植物拼命想将他甩下去，但他卻根本紋絲不動。

終于，那道縫隙被撬開。

一只和龐大植物比起來微乎其微、不值得一提的紅色蟲子陡然飛了出來。

與此同時，單夏的視野裏立刻就捕捉到了它的軌跡。

它轉過槍口，毫不猶豫地對準空中。

“砰——”

毫無疑問，飛蟲立刻被貫穿。

植物的軀體驟然緊繃，所有觸手凝滞在半空，下一刻，竟然朝着前方撲倒下來。

如果不避開它的身體，哪怕僥幸沒被砸成肉泥，也會被直接壓進這裏的沙土裏，硬生生窒息而亡。

空氣中的沙土無法阻礙單夏的視線。

在它挾持着魏承安倒下去的同時，它就已經看到了他的位置，腦袋宕機，直接上前一步，在黑影壓下來之前撲向魏承安，把他推倒在了觸手的縫隙間，身體擋在他上方，讓撲梭梭的沙石全都砸在了自己身上。

電光石火間，它腦海中只閃過了一個念頭。

不能讓魏承安出事。

還好它及時關閉了痛覺。

單夏等了好一會兒，确定不會再有沙子後，這才直起身體來。

它先檢查魏承安。

他沒什麽事，手指驚攣，應該是用力過度，看着它，眉頭緊緊地皺着。

單夏快速檢查了一下這具身體。

脊椎被砸過，變得接觸不良，有可能會影響行動，後背有些細微的刮擦，但總的來說問題不大。

只要魏承安沒事，一切都好說。

它可以關閉自己的痛覺，但如果對方受傷了，那就連關閉痛覺也沒有用了，它也會覺得很痛的。

“不要再這麽做了。”魏承安道。

他的手擡起，穿過了外套，冰涼的指尖按在了它裸.露的後背上，細細地摸索，似乎在檢查它有沒有損失。

說實話，有點癢。

而且身體被摸過的地方，變得有些難受，好像不該有的熱流都湧到了奇怪的地方。

“沒關系，我沒有出現故障。”

它抓住魏承安的手腕，感覺到自己臉頰上湧起不該有的熱度，有些絕望地懷疑自己的排熱系統也被砸壞了。

不然為什麽感覺渾身都在發燙？

“就算有也是內部的，你這樣，也檢測不到。”

魏承安：“你想讓我檢查你的身體裏面？”

“……”單夏。

雖然它是個AI，但不代表它懂得不多，這句話實在是太讓人誤會了。

“快起來，這裏不是終點。”它趕緊說，連忙站起來，讓對方的手指退出自己的外套，“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雖然植物死了，但它能感覺到它的屍體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這很有可能會招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它注意到在自己的慌亂後，魏承安微微勾唇，似乎極輕地笑了一下。

但他什麽也沒說，好心放過了它。

因為缺失真實的數據，單夏不清楚死亡荒漠到底有多遠，但根據它的檢測反饋來看，至少還有十公裏才能到達邊緣。

如果光靠步行，絕對是不可能走到底的。

好在魏承安也沒打算這麽做。

他們朝着預定的方向走了大概三公裏的樣子，單夏就看到了一輛車停在荒漠中央。

說實話，有這麽一輛完整的車，顯得極其詭異。

而且更古怪的是，單夏先前并沒有檢測到它的存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似乎是隐形的。

魏承安似乎并不意外。

但單夏好奇地問他這輛車的時候，他卻不像是知道會有車的樣子。

“我想過會有什麽東西出現。”他平淡道，“畢竟他都能把黑匣子送到我手上了。”

單夏一怔。

他。

應該就是那個真正締造出它存在的人類吧。

其實按道理來說，它應該對這位存在産生好奇，并且對其刨根問底，但是，它本質上是因為魏承安才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會這樣？

它有點心不在焉，突然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了。

難道它是因為喜歡魏承安，所以才會不顧一切、非要跟在他身邊的嗎？

雖然按照它看的電影套路，它确實每個動作都符合喜歡的跡象，但它原本卻喜歡顧诃成，并且喜歡了對方很久的，怎麽可以這麽快就移情別戀，搞得好像它的喜歡很廉價一樣……

不對。

它先前喜歡顧诃成，只是指令的安排而已，由此可見它的喜歡就是這麽廉價。

單夏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

它跟着魏承安上了車，副駕駛也不想坐了，直接上了後座。

魏承安看了它一會兒，突然道：“雛鳥情節。”

它一怔：“什麽？”

“你以前都在接受指令，很少有自己的選擇。”他收回視線，聲線冷淡而平緩，“所以當你不再聽從別人的安排，需要自己做主的時候，你就會失去目标。這個時候，做出一個擺在你面前的選擇是最簡單做法，你會跟上我也是這個原因。”

所以，他不認為自己是真的想跟着他，對嗎？

“你憑什麽認為我不是因為喜歡你？”單夏有點不爽。

雖然魏承安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他現在這副模樣，就是很想讓它出聲反駁，告訴他這樣的說法是錯的。

車內陷入死寂，半晌後，才被一道聲音打破了寂靜。

“你不該喜歡我。”

魏承安頓了頓，“我很自私，不是好人，不配得到喜歡。”

聽見這句話，單夏腦袋一懵，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病毒已經入侵的太深，做出了一個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它突然身體前探，手從後駕駛碰到魏承安的後頸，拉着他的肩膀。

在他偏過頭的同時，驟然親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