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受了傷的确要好好休息,丁小五沒好意思那麽不近人情,便未再去吵她。
但這一覺仍沒能睡上多久,大約兩刻鐘後,侍衛來叫她去上朝了。戰争剛結束,有太多事情需要一國之君做決策。
蘭景淮睡得昏天黑地,半晌叫不醒,侍衛在門外滿臉為難地不斷敲門。
環境太吵,秦姝之修煉被打擾,起來倒一杯茶,往蘭景淮臉上一潑——
人醒了。
丁小五:[……]
秦小姐好狠的心…哦不,好大的膽啊。
蘭景淮迷迷瞪瞪坐起來,搞不清狀況,只抹了把臉上的水,順手蹭到了秦姝之的青袍上。
秦姝之閃避不及:“……”
只是茶水,眨眼便被靈力蒸幹,但她還是後退幾步,離蘭景淮遠了些。
丁小五解釋了下目前狀況,侍衛還在門外锲而不舍地敲門。
蘭景淮打了個大大哈欠,桃花眼溢出兩滴淚珠,碎光閃閃,過分的懶散沖淡了幾分邪氣。
“別敲了,這就出去。”
她下床往外走,路過秦姝之,擡手吻了下掌心,随後迅速朝女人額頭上一拍,彎眸噙着淚抛去一個媚眼:“早安吻。”
話落快步推門離開。
秦姝之:“……”
丁小五:[……]
遇上神經病了。二人不約而同地想。
丁小五忍不住提醒:[宿主,現在是下午。]
蘭景淮跟在侍衛後頭,眯着眼擡頭感受太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皮膚白嫩近乎透明,顯現出幾分極不符合其氣質的純淨感。
“我知道啊。”
[那你還…]
"睡醒後的吻是早安吻,睡前的吻是晚安吻,有人是這麽教我的。"
[沒有午安吻嗎?]
“沒有,我那時從來不午睡。”
蘭景淮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系統聊着,權當醒神。走過一段路後,她被帶進了一座碧瓦朱甍、雕欄玉砌的寬曠大殿。
殿內已經候着許多人了,都是身居要職的大臣,其中南霖人居多,與東昭人分成兩派,站在兩側,氣氛十分古怪。
南霖的大臣并不都順服蘭景淮,他們只是聽從秦姝之的命令,沒有參與戰鬥,從而被留下了性命。
如今屈于武力,被迫來面見新的帝王,一個個都沒什麽好臉色。
[你瞧瞧這個狀況,真不知你是哪來的膽子敢留在南霖,秦恕要是想奪回政權,集結部下圍剿你,就算你突破金丹中期也扛不住。]
“急什麽,我睡覺那會秦姝之都沒來殺我,進展多快啊。”蘭景淮神态輕松。
丁小五:[……]
[那是她不能确定你是裝睡還是真睡,要是她知道你真睡熟了,早一刀把你捅死了。]
"嗯哼。"
她仍沒多大反應,仿佛那句話只是随口一說,用于敷衍系統。
邁步上階,坐上那個象征皇權的龍椅,蘭景淮懶洋洋托着腮,掃視下方的大臣,狀似漫不經心:“我也籠絡大臣,再修煉至元嬰,秦姝之就殺不了我了吧。”
[別說瘋話了宿主,她氣運比你高,這裏又是她的國家,想讓大臣向你倒戈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知道在這靈氣稀薄的大陸,修煉到元嬰有多困難嗎?哪怕這具身體天賦極高,也起碼要耗費上百年,夠秦恕殺你八百次了!]
蘭景淮沉吟片刻,冷不丁低笑一聲:“你只反駁了方式的困難性,卻沒提其他。看來…只要我不被秦姝之殺死,哪怕不去感化她,也是可行的,對嗎?”
丁小五:[……!!!???]
她尖聲警告:[不可行!!絕對不可行!!你的任務是感化秦恕!任務完不成,小世界會崩塌,所有人都要死!!]
她心跳快得仿佛有一千頭鹿在蹦,內心焦躁地瘋狂吶喊:怎麽回事!敏銳過頭了吧!?扮豬吃老虎?怎麽稍不留神就被暴擊了啊!!
蘭景淮聲音慢悠悠飄過來:“別着急啊,我只是開個玩笑。既然任務完不成世界會崩塌,那肯定得有個時限吧。”
丁小五猛地喘了口粗氣,咬牙切齒:[時限是十年,只要十年內她不殺你,就算你任務完成。但若你不能讓秦恕态度軟化的話,不出兩個月就得死!]
“嗯哼。”
她似乎對這樣的威脅沒有半分緊迫感,收回心神,望向那些大臣:“有事就快說。”
她困着呢。
“啓禀陛下。”一位胡須垂胸的東昭大臣向前一步,躬身行禮,說:“現今我們東昭官員只跟來一小支隊伍,不知陛下是打算回東昭,還是将此處定位都城?”
蘭景淮:“我會留在南霖,以後沒有東昭國,只有東昭城。”
“這……”
國家變城池,怎麽侵略別國反倒将自己的國名丢了?大臣遲疑地左右望了望同僚,終究未敢多言門,退回原位:“臣明白。”
屠盡父兄奪來的皇位,手段何其殘暴,雖是官員,也少有人敢質疑她的決策。且第一批跟到南霖來的,自然是更聽話些,那些厭惡戰争的倔骨頭還在東昭待着。
又一大臣問:“陛下準備何時讓其餘人遷來南霖?”
蘭景淮坐沒坐相,手肘撐在扶手上托腮,半阖着眼像是要睡了,含混道:“傳信去,即刻啓程。”
大臣:“陛下,那東昭城該派誰管理呢?”
蘭景淮煩躁地擰了擰眉:“該如何還如何,職位重要不易遷動的就留在那。”
大臣:“那…我們與南霖的諸位同僚職位沖突,該如何重新安排呢?”
蘭景淮掀起眼皮,滿目漠然,“重新安排什麽,一起幹啊,一個人能做好的工作兩個人就做不好了嗎?問點重要的,必須馬上處理的事,其餘的明天再說。”
方才一直是東昭大臣在提問,此話一出,他們暫時無人敢再繼續提問。沉默片刻後,竟是一南霖大臣開了口:
“南霖百姓不服新帝統治,全國各地不斷發起暴/亂,敢問陛下要如何處理?”
他未行禮,目光直視上方的玄袍女人,不卑不亢,言語間似含挑釁。
“如何處理?”蘭景淮勾唇輕笑一聲,眼梢微揚,邪氣肆意,語氣血腥而涼薄:“那就殺了啊,派出一隊修士,殺一群凡人還不容易。”
南霖大臣的隊伍頓時出現細微的騷亂。問話的大臣表情隐忍,死死壓抑着怒氣。更有甚者直接滿目仇恨瞪視于她,開口質問:
“新帝便是這般視人命如草芥!?”
蘭景淮挑眉,故作不知:“南霖很缺人嗎?缺的話就從東昭調過來一些,勻一勻,就不少了。”
“你!!”
大臣們氣欲昏厥。
丁小五:[不是…這就是你說的拉攏官員!?]
人都快被她氣死了,拉攏個鬼啊!
“沒辦法咯,誰叫他故意給我挑事。他既不讓我心裏舒坦,那他自己也別想好過。”蘭景淮哼笑。
真當她只會殺人沒有腦子嗎,多數百姓怎會在乎上頭坐着的是人是鬼,只要讓他們活得舒服了,是鬼也會被供成神。如今的暴/亂不過是戰争帶來的影響,等穩定下來,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想以此來膈應她,門兒都沒有。
丁小五:痛苦面具.jpg
知道了,宿主不但暴躁脾氣差,好色,懶惰,性格變态,還報複心重!
“諸位各司其職,該幹啥幹啥去,東昭來的人不熟悉這裏,找他們帶一帶,沒事就散了。”
南霖大臣怒氣沖沖地走了。東昭大臣垮着一張老臉也散了,心中不住吐槽:陛下都将人惹毛了,讓他們怎麽好意思找人家幫忙?
終于應付過去,蘭景淮一臉昏昏欲睡,仿佛身體被掏空。
她起身命令侍衛自己先行,随後運轉靈力,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回了寝宮,沖進門直奔大床,倒頭就睡。
秦姝之被那一聲巨響驚得睜眼,看了看多出兩道裂紋的木門,又看向床上睡死過去的一灘,沉默不語。
睡着的人存在感仍舊強烈,輕淺的呼吸起伏,擾得人心神雜亂。
秦姝之安靜阖眼,卻未再修煉,仔細聆聽着不遠處呼吸聲的頻率。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
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雙足隔羅襪無聲落地,她斂起寬大衣袍,握緊已擦拭幹淨的匕首,緩步走至床邊。
駐足垂眸,目光落在熟睡之人安憩的臉上,閉合的雙眼将這張臉的沖擊力與危險感削弱,顯露幾分無害。
漂亮的皮囊,卻被玷染,裝進了不該存在于此的靈魂。她瞥見那發尾屢屢刺目的紅,眸中墨青湧動。
冰冷的匕首抵至白皙頸間,只隔絲毫,仿佛下一秒便能見毫無防備的女人脖頸被割裂,鮮血噴湧,在睡夢中生機消泯。
丁小五如今無法通過宿主的眼睛觀察情況,感知範圍被限制在了宿主周身,直至此刻才發現危機降臨,大氣不敢喘。
既想趕緊叫醒宿主,又怕她被吵醒了稍微一動彈撞到匕首上去、自己給自己抹了脖子,一時竟不該如何是好。
索性秦姝之并未直接一刀刺下去,僵持片刻後,淡淡出聲道:“你醒了。”
“既然知道,就該在我尚未睜眼時将該收的東西收回去。”
淸媚聲調帶着初醒時的黏連懶散,清晰蕩于安靜的室內。
持匕的手微微一僵,秦姝之沉默地挪開了匕首,收回袖中。
她出聲只為試探,若那熟睡之人未第一時間回應她,匕首必會在第一時間刺下去。
但蘭景淮開口了。
這次來的人,果真不同尋常,沒那麽容易對付了。
放棄了提前刺殺,她欲圖後退,回榻上繼續修煉,可腕骨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