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豬與雞
小豬與雞
緊趕慢趕行了七日,一行人終于到了涪粟縣,牧晚久未歸鄉,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養父冤死後,她對這個小鎮就只剩下厭惡憎恨,因此她将養父埋葬在離此處很遠的地方,清明回來掃墓也不會進城去看。
幾人剛下馬車,那錯落着幾座房屋的村裏就走出兩人,一男一女,衣着破舊,看上去像是當地的村民。
可很快牧晚就察覺不對,那兩人的腳步太輕了,很明顯是有一定武功在身上的。
她擋在馬車前面,緊張地握住缰繩,準備一有不對就開溜。
眼見着兩人越來越近,牧晚的手心裏都是汗水,可這次是她多慮了,只見那兩人撲通跪下齊聲道:“恭迎主上。”
戚雲舒掀開簾子,淡聲吩咐:“怎麽只有你二人。”
農婦模樣的女子回答:“回主上,謝雪按您吩咐查案,不能迎接主上。”
戚雲舒點頭,她跳下馬車率先走在前面,牧晚松了一口氣後趕緊牽着亓靜姝的手下馬車。文竹見她那樣上道,也學着想攙陽天晴。
看着文竹伸過來的手,陽天晴啪一聲打了她掌心一下,笑道:“不要什麽都學。”
文竹吃痛縮手,看着自己被打紅的手掌心她有些委屈,不過沒膽子和陽天晴說就是了。
幾人暫時沒進城,只是在那農婦家裏待着,陽天晴看着這樸素的房間,有的地方甚至還開裂了。
又走出去,有個小院子,裏頭有用竹條編成的護欄,護欄裏圍了一些雞鴨,地面殘留一些未被啄食幹淨的玉米粒。
再往裏走就是豬圈了,圈裏只有兩頭小黑豬,如今正是剛過完年不久,屋頂上有風幹的臘肉,不過就一小塊。
這僞裝過于完美,陽天晴忍不住在內心贊嘆,不過這又與原著中的戚雲舒對不上,不過對不上的地方也不止一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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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的戚雲舒前期沒那麽缜密的心思,陽天晴甚至懷疑只要戚雲舒想要這個皇位,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搶過她。
兩只小豬擠在房間的角落睡覺,它們察覺到陽天晴的存在,于是擡頭看着那個陌生的人類。
“這兩只小豬還可以吧?”
不知何時,這家的主人,也就是戚雲舒的那個農婦手下站在她身邊。
歲月在對方的臉上雕刻出很多痕跡,微微笑着,額頭上便會擠出很多皺紋,頭發銀黑參半,臉蛋皲裂,似乎是凍傷。
陽天晴早知她的動作,不過對方并無惡意倒不用一驚一乍的,她回頭又去看那兩頭豬。
見主人來了,兩頭小豬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然後來到了圈門前。
陽天晴笑笑,“看樣子是能長肉的。”
農婦看着陽天晴唇邊漾開的小酒窩,忍不住晃了晃神,她在心裏嘀咕:“怪不得主上喜歡,好俊的姑娘。”
戚雲舒治下很嚴,但對部下又很關愛,她不會輕視手下的生命,她常說的是生命大于任務。
可就算她如此說了,很多人也不聽,反而更加以任務為重,憑着一股報答主上的信念。
他們是把主上當成家人又或者是家長一般的存在,其實更貼切一點,主上是他們人生中出現的神明。
只是戚雲舒本人并不喜歡神明這個字眼。
算算日子,主上已經二十六歲了,可是沒有任何想要成家的想法,很多關心她的人一直在瞎着急。
本以為主上那個榆木腦袋這輩子都不會開竅了,不曾想青竹透露了一點消息,他們這才知道主上喜歡上一個女子。
可現在看來,主上的眼光并不差,甚至有些好過頭。
這家夥怎麽能長成這樣,随便一笑就讓人心情陽光不少。
農婦每瞧一眼,心裏的怨氣就少一點,到最後幹脆一點不剩。
陽天晴覺得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肉,這個婦人讓她想起了前世的母親買菜也是用這種眼神挑來挑去,最後買一塊最好看的。
“還不知嬸子如何稱呼?”
被人帶着笑容詢問名字,婦人打住自己的眼神,回道:“我姓謝,名春花。”
這名字還真是有點接地氣,不知道是僞裝名還是真名,莫不成這還有叫秋月的人。
陽天晴心裏吐槽,嘴上客套,把人性的虛僞體現得淋漓盡致。
“春花,好名字,我叫你春花嬸如何?”
謝春花慌忙擺手,“不可,您是貴客。”
陽天晴可不覺得自己貴在哪裏,雖有一些好聽的名頭,但原身出身本就不堪,丞相又對她愛答不理,太子未婚妻這事也成往事。
要仔細來算,她現在可是劫持公主的逃犯,嗯,要是論賞金來說确實挺貴的。
想起來時路上,那布告欄上的懸賞金額已經到了千兩黃金了。
陽天晴忍不住啧了一聲,心頭默念:“我好貴。”
正在察言觀色的謝春花還以為是陽天晴不滿了,她趕緊補救:“你願意喊就這樣喊吧。”
緊接着她又開始支支吾吾的,最後像下了天大決心一樣說:“我家主上性格有些沉悶,但她內心善良,希望您能好好對待她。”
話題突然跳到戚雲舒身上,陽天晴有些許愣怔,複又笑道:“我哪敢有意見,這一路上我不知怎麽惹了她,現在總躲着我。”
謝春花瞳孔地震,從來都只有別人躲着自家主上的份,現在主上竟然躲着眼前這位楊小姐,莫不成主上害羞了。
天啊!這可是比鐵樹開花更加難得的奇景啊!
謝春花悔恨不已,當初她若是跟着主上進京就好了,白白錯過了這些。
感覺這小小的豬圈突然增添了許多怨氣,陽天晴抖了抖,她忍不住詢問陸玲:“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被吵醒的陸玲咬牙切齒道:“有啊,那不就是你嗎?”
“系統和宿主是一體的,嘲諷我不就是在嘲諷你自己嗎?你竟然這麽對待自己的宿主。”
陽天晴這話說的委屈,如果表情沒帶笑那就更加逼真了。
陸玲從來沒吵贏過,她幹脆放棄,又用帶着鼻音的聲音說:“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啧,竟然和你一天生日,真煩。”
“挺好的,這樣我們就不用互換生日禮物了。”
陸玲:“……你還能再摳點。”
糾結一會兒,陸玲還是妥協了,她小心翼翼的和陽天晴商量:“生日那天,我能借用你的身體嗎?”
陽天晴:“嗯?”
蒲公英團子扭扭捏捏的說:“我不耽誤你,我就晚上借用一會兒。”
這還是陸玲第一次提出自己的要求,陽天晴看着她,見她的兩條線條小手都快扭成麻花了才開口:“可以,不過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蒲公英團子變得更亮了,她歡快地蹦跶了兩下,最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想,如果我要作為一個人活着,那我必須得有人的感覺,我想借用你的身體感受微風,嘗一嘗酸甜苦辣各種味道。”
陸玲坐在陽天晴肩膀上,她晃悠着兩條腿,聲音中隐約有些期待:“畢竟,只是理解卻沒實踐,我還是不太能明白。”
陽天晴撚眉沉思,她沒有對陸玲的想法做出評價,只是點明一些東西,就比如現在她只是平靜的說:“或許你要學着放松,在自己的存在形式上過于執拗也不是一件好事。”
晃悠的小腳停了一下,陸玲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調轉方向讓陽天晴看不見她的臉,“我知道了,你今天有點啰嗦,我要去睡覺了。”
說完便消失不見,陽天晴伸手摸摸對方待過的肩膀,她總覺得陸玲最近的睡眠過于頻繁,相反的是她自己的精力越來越好。
陽天晴嘀咕:“這小家夥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搞什麽。”
謝春花:“您在說什麽?”
陽天晴回神一笑:“沒什麽,只是覺得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真好,當一只小豬也不錯。”
謝春花看着豬圈的兩頭小豬搖頭:“什麽都不想就會任人宰割。”
謝春花摸着小豬的頭,那些皺紋裏突然添了很多悲傷。
陽天晴沉默一會兒,又說:“是啊,什麽都不想就不會是我了。”
戚雲舒站在外頭看着裏面,她本是來找謝春花談事,可見到陽天晴在裏面她停下了腳步,然後站在這裏聽着兩人對話。
現在她還是會每晚做夢,她在夢裏見到了陽天晴不堪回首的一段經歷,因為懷疑自己是讓陽天晴變成他人眼中怪物的誘因,為此她一直躲着小陽天晴。
可小天晴将這一切當做一場捉迷藏游戲,起初她還能夠瞬時逃離夢境,後來夢中的陽天晴找到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夢境也越來越穩固。
不得不說,戚雲舒覺得自己很痛苦,夢是跳躍的,她看着那個孩子的身高一點點抽長,樣貌與大版的陽天晴越來越像,可唯一不變的是身邊的環境。
那些眼神,周圍人看着陽天晴的眼神是恐懼厭惡嘲弄,什麽都有,唯獨沒有愛。
眼前又出現幻象,戚雲舒看着十歲的陽天晴穿着藍白條紋的病服,蒼白的臉上是甜甜的笑容,她說:“蛋糕做大了,我故意的啦,希望有一天我能有很多朋友,讓他們吃完。”
“公主殿下在這幹什麽?”
眼前突然出現陽天晴的臉,她帶着淡淡的笑看着失魂落魄的自己。
戚雲舒扭過頭:“沒什麽,你們繼續。”
說完也不管陽天晴,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陽天晴攤手搖頭,嘆息着:“唉,女人心海底針。”
接着又試着調動內力暖和身體,看着指尖逐漸紅潤,陽天晴摸着下巴琢磨:“這內力到底能不能烤蛋糕啊,我可得試試。”
看着窩裏正在下蛋的雞,陽天晴的笑容越發燦爛。
那雞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類,只等她一過來就會伸長脖子給她一嘴巴。
陽天晴伸手去摸蛋,差點就被啄了一口,她縮回自己的手埋怨道:“借你幾個孩子而已,小氣。”
母雞咯咯兩聲,若是她能聽懂人話,現在說得一定是:“汝聽人言否。”
陽天晴可不管,她一把抓住母雞的兩翅膀一丢,然後把窩裏的蛋都撿了。
那動作行雲流水,将謝春花看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雞窩裏忙活的陽天晴,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一個想法浮上她心頭:“主上的口味也還挺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