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男人看向那張便簽紙,不聲不響地站起來,俯身接過了那張紙片。
“你知道,你今晚要跟我一起回家的,對吧?”
周築方才還游刃有餘地笑着,冷不丁被上司的尾音勾到後頸發酥,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寸。
“後退什麽?”
“沒有……”他的聲音變小很多,推着輪椅倒退:“我先回去了。”
“我允許你回去了嗎?”
周築像做錯事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可這樣的表情更讓人想要親吻,或者直接狠狠地咬一口。
傅冬川拿着那張畫着法國玫瑰的便簽紙走向他,半蹲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這樣給上司述職的?”
周築抿着唇不說話。
男人當着他的面,動作輕柔地吻了一下周築畫的玫瑰花瓣,然後把便簽紙遞到他的面前。
“親一下就放你走。”
周築看着他嘆氣:“沒監控是吧?”
“完全沒有。”傅冬川笑眯眯地看着他:“想直接親我也可以。”
後者露出青澀的神情,欲言又止,很輕地親了一下他掌心的便簽紙。
溫熱觸感透過輕薄的紙,印在傅冬川的掌紋上。
周築挑眉:“你硬了。”
傅冬川回以微笑:“我定力不夠。”
再推着輪椅出來的時候,某人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推到半路,剛好路過飯團。
對方看出周築心情不錯,試探着問道:“傅哥那邊批了?”
“批了。”
“噢那就好,我也去找他聊聊。”
[營銷一組(9)]
飯團:有人的自我介紹表寫的很敷衍,不點名批評一次,望盡快改正。
‘飯團已将群更名為[營銷一組:專注·精誠·嚴謹]’
小樂:[贊贊贊]
飯團:十五分鐘後所有人來開會,1703.
小樂:收到
過了大概十分鐘以後,部門裏的其他人開始陸續回複收到。
事實上,自從這兩位新同事空降工作群,以及茶凍離開原組以後,從前插科打诨的小組群安靜了很多。
每天廢話一堆的比格都變得緘默安靜,只是偶爾和其他朋友交換眼神。
再一次來到會議室,高個的飯團抱臂坐在首位,矮個的小樂呆在旁側,像盡職盡責的捧哏。
一看到受自己上司青睐的枸杞被推進會議室,飯團使了個眼神,小樂立刻過去接過奶黃包推着的輪椅,把周築推到他們兩旁邊。
女生們默默注視着他們,周築只覺得煩躁而無語。
“很好,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宣布。”飯團露出驕傲的笑容:“這也是我在和VP進行面試的時候,提過的……我的核心理念。”
“全員三方,以及全員gg。”
負責做第三方賬號的妹子愣了幾秒,負責做gg的周築同樣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等,你說……什麽?
飯團将集體的沉默視為馴服,笑容加深更多,繼續暢談。
“下半年的績效考核裏,我希望每個人都獨立運營至少兩個微博賬號,一個小紅書賬號,以及一個抖音或B站賬號。”
他點開小樂精心制作的PPT,朗讀全新條例。
“每周要發布至少兩條原創視頻,當然,內容要與《雪宮》或《靈魂幻想》有關。”
“每周要發布至少五條原創內容,圖文皆可,但約稿費用我這邊只接受每周報銷一百五。”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廳裏擲地有聲,周築瞧了一眼小樂虔誠的笑容,低頭開始發微信。
先前營銷一組用來約飯的微信群裏,還沒有請這兩個活寶進來。
[折耳根是壞文明(8)]
枸杞:所以,我們進什麽真人秀節目了嗎?
奶黃包:[撒貝寧吸氧.gif]
瓜子:救命啊他在說什麽?
比格:我友善提醒一下,茶凍還在這個群
朵朵:茶凍你個狗!你招什麽人進來了!!
八寶:說得好,我們該不該把茶凍踢出去
茶凍:?
飯團恍然未覺,繼續宣布自己的新規定。
“這是關于第三方賬號的運營要求,那麽我們來說說gg的事情。”
周築及時地收好手機微笑擡頭。
“現在的UAgg基本都是由枸杞一個人負責,當然,”飯團如教皇予以恩賜般看向小樂:“我們現在招了小樂過來,他也會負責一系列UAgg的專業問題。”
“前提是他忙完我這邊一些事情以後,再着手。”
“那麽,我的初步要求是,全員三方,以及全員gg。”
“不管你們之前是對接商務的,對接微博的,還是PR那邊的,從本月開始,每個人都要獨立産出至少三條gg。”
他嘆了口氣,仿佛教育剛學會做手工的小學生那樣說:“我知道,你們剛開始這樣很不習慣,所以我對數據不會要求的很嚴格——但也會有基本标準。”
“枸杞,辛苦你之後教一教她們怎麽做gg,比方說腳本,流程之類的。”
周築溫和誠懇地說:“這樣啊。”
瓜子突然說:“這個想法上頭贊成嗎?”
“上頭?”飯團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VP,也就是副總裁,認為我的看法存在前瞻性,可以試一試。”
“怎麽,你不太願意嗎?”
沒等她反駁或者解釋,這個高個子男人用更快的速度接話道:“我是個非常公允敞亮的人,如果你們任何人,覺得不能勝任,無法适應,我們随時可以換人。”
周築默然地和其他同事們進行目光交流。
再下班回去的時候,主駕駛座的人在忍笑。
周築假裝在看工作消息,期間瞟了幾次後視鏡。
“想笑就直接笑。”
傅冬川不加掩飾地笑出聲。
“全員三方,全員gg,”周築面無表情地重複:“這個天才為什麽不建議全員財務全員電工?或者直接讓急診科醫生過來做游戲程序?”
“嗯,很有想法。”傅冬川斟酌着合理的形容詞:“剛上崗的人總急着做出點成績出來。”
周築本想問一句,這種明顯要闖禍的小領導你不打算攔着嗎。
話到嘴邊,他反應過來了什麽。
“所以,只有這個家夥闖禍了,你才有機會撤掉他,是嗎?”
傅冬川輕笑一聲。
“所以我們必須看他闖禍,”周築深呼吸着說:“還要看着他禍害我們組每個人。”
“如果有人被折騰到受不了真的離職了呢?”
他這幾個月已經和其他同事處得熟稔,每個人都有性格的閃光之處。
瓜子會給每個人帶自制的小蛋糕小餅幹,奶黃包的衣品永遠很正,而且善于給每個人挑更适合他們的造型。
如果有任何一個可愛的同事被這個傻逼氣走,他都會覺得太可惜,也太沒有必要。
傅冬川注視着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輕聲說:“職場是這樣。”
“可能我不夠理性。”周築嘆氣:“只是眼見起高樓,眼見樓要塌,還是會難過。”
興許是這個空降的領導太過天才,他當晚又做了噩夢。
噩夢總是像被攪碎的嘔吐物,把所有糟糕的事情,無論存在過還是憑空出現的幻想,全都毫無規律的拼接在一起。
他看見幼年時酗酒咆哮的父親,看見冷綠色的啤酒瓶碎片,醫生在手術室外有關難産的字眼,極速下降的粉絲數和銀行存款,以及飯團得意洋洋的臉。
周築猛然坐起來,冷汗早已浸濕睡衣。
他在睡着的時刻迫不得已地承載着這些他極力忽略的情緒,再清醒過來只覺得想作嘔。
阿福察覺到什麽,小小地叫了一聲,快速從狗窩裏走到他的手邊,用濕漉漉的鼻子輕輕蹭他。
周築怔怔地坐起來,抱住直起身舔他的柴犬,先是猶豫,又努力定下自己的念頭,出聲地喊那個人的名字。
“冬川。”
“冬川,你在嗎。”
柴犬跟着汪了一聲。
卧室的方向傳來起身的聲響,被褥衣物有摩擦的細小聲音。
“我在,”對方剛從睡意裏醒來,嗓音沙啞:“你還好嗎?我馬上過來。”
周築在收到回應時反而有些茫然,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打石膏的腿,決定讓自己半夜的騷擾顯得更合理些。
“對不起,”青年在黑暗裏垂着頭說:“我,呃,我腿很痛。”
“你方便幫我拿一下止痛藥嗎?”
男人已經打開夜燈走過來了。
他用手背确認周築的體溫,又摸到了被汗濕的睡衣後背。
“謝謝你醒過來幫我,”周築覺得自己此刻狡猾又局促,心口不一地說:“再過幾天就好了……我會搬回去住。”
“真的是腿疼嗎?”
此刻只有卧室開了夜燈。
而他們都在客廳裏,在黑暗中像一個輪廓在試着觸碰一個影子。
“我确實是被疼醒的。”
周築深呼吸着說:“醫生可能說過,自我修複的時候……算了我在騙誰呢,我做噩夢了,不好意思。”
“我剛才有點緩不過來,所以喊了你的名字。”
“我有更好的建議。”男人說。
周築擡起頭,在夜色裏尋找他的眼睛。
他需要船錨一般的存在,他想要安心。
傅冬川輕柔地揉了揉他的軟發。
“過來,和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