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鮮肉小馄饨vs冕服
鮮肉小馄饨vs冕服
程立雪唇周刺痛發麻,頭頂也嘭嘭地響起禮花聲音。
“啊……”
哐哐隆隆炮聲震耳欲聾,叫人懵懵怔怔瑟縮一下,初棠松了口,受驚似的,拱着腦袋就往人懷裏鑽。
程立雪輕嘆一聲。
濃墨般的天幕被煙火絢爛。
葉影幢幢的禦花園款款走出一人,那人抱着懷中愛人穿梭在這星火不滅的夜。
禦書房燈光璀璨。
宮女恭敬端來醒酒養神的溫熱藥湯,程立雪擡手接過玉杯:“喝點。”
初棠惙惙昂首,不悅鼓着嘴巴偏不張口。
“聽話。”
下巴被人輕輕掂掂。
他懶懶聳動肩膀,圈着人的手臂挪挪姿勢,還真的聽話垂下頭去抿杯口。
只是在人看不到的瞬間,滿眼盡是狡黠。
片刻後,他眉眼舒展仰首,朝人咂吧一下嘴唇,如在回味似的嘆道:“哈,好喝。”
玉杯還是滿滿的,水位線幾乎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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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雪:“……”
眼底下的小哥兒除了嘴唇沾上水跡,根本就一口沒飲,醉也醉得機靈,還曉得做假動作騙人。
“當真好喝?”
“嗯。”
眼眸晶亮似打壞主意的人點頭如搗蒜。
“那再來點。”
“……”
程立雪撬開底下人的唇,直接灌進點湯藥。
“唔。”
被迫含進口熱湯的小哥兒,似又想故技重施吐出來,卻被早已洞悉一切的人一吻堵回去。
初棠嗆了嗆,藥湯全數從嘴角溢出,倔強得妥妥,是一口藥也不願喝。
程立雪:“……”
他唇線微繃,最終還是作罷,直接擡手用龍袍給人擦擦唇角的水跡。
初棠也順勢抓抓那抹衣袖擦手。
白皙肌理磨出點小紅印。
這皮膚當真是嫩滑得連龍袍碰到,都生生被襯成粗布麻衣,叫見者都暗嘆其嬌貴程度之不可想象。
戰戰兢兢跪在一旁的禦前宮女,則是被這幕驚谔得瞠目呆愣,龍袍擦手,放眼歷代後宮,都沒有哪個妃子有如此殊榮。
太子妃怕不是要上天!
最可怕的當屬,陛下竟無半絲不悅,任由太子妃目無尊卑、無法無天,甚至對此樂在其中。
半晌功夫後。
“好熱。”
不消停的人手掌亂抓,倏地去扯衣衫。
領口本就松散,雪肌因微醺而泛出點粉色,被這麽一扯,隐約露出更多春光來。
“……”
素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太監立馬領着衆人借口退下:“奴婢這就去掉些炭火。”
語畢退出禦書房,還不忘吩咐任何人不許打擾。
掐絲琺琅火盆的木炭兀自生熱。
滿室仍是暖融融的。
初棠手腕忽地被捏住。
圈在他手的掌寒意盛濃,冰冰涼涼的,他也順勢蹭過去,一雙手将人扒緊,便似抱着團霜雪,叫渾身發熱的他十分舒爽愉悅。
“別蹭了。”
“哦。”
初棠雖嘴上應着,身子仍是我行我素,埋着腦袋,對那團霜雪又啃又蹭。
松軟的發絲擦過人的下颌,配上還沒卸去的貓耳,活脫一只剛化形的小貓,在撒嬌親昵人。
“……”
忍無可忍的人終是起身,将懷中人放倒在桌。
程立雪站在初棠兩膝之間,單臂撐在後者腰側,微微伏身端詳半天。
眸色宛若染墨,晦暗不明。
又似在強忍心間那無法遏制的念頭,手掌強撐在桌面,骨節緊繃,鼓起兩道青筋。
初棠眼神迷離,躺在成堆的摺子上,他眨眨眸,不是霜雪也不是大黃。
是只嗜血大狼狗!
笑意嫣然的人舉起雙手,十指微蜷抓抓空氣,嘴巴做出個咬合的動作:“大狼狗!嗷嗚!”
扯動的衣擺無意牽倒桌案茶杯,杯子翻滾落地,哐一聲将人理智拉回半分。
程立雪攥緊手指別開視線,從一旁的抽屜取出瓶藥藥膏,膏藥上身,效果卻大打折扣。
意料之中,那日南風已提醒過,藥物壓制非長久之計,終會愈漸失效。
“嘻嘻。”
“還笑。”
一只手忽地抓住他的發,猛地一拽。
初棠:“駕!”
程立雪:“……”雙指擰擰眉心閉目,随後戳戳初棠臉頰的小肉團:“沒良心。”
禦書房門被打開,走出道明黃身影。
“好生照看。”
“是,陛下。”
一個時辰後。
微醺之人早已清醒得七七八八,此刻正坐在龍椅上,晃悠着小腿。
空曠的殿內忽地傳來腳步聲。
初棠一側頭,便瞧見程立雪迎着月色而來,那人愈發靠近,直至與他同坐一張椅子。
這人身上還有股未散卻的潮味,藥香濃郁足以比肩那日來抓跑路的他。
“你掉藥池了?”
小聾瞎程立雪選擇性忽略掉他的問題,只抱着他随意翻開本奏折批閱。
連批幾本後。
這人似在犯難,翻來覆去就是不提筆批注,叫本是不太關注的初棠也好奇瞄上兩眼。
原來是戶部尚書宋大人提到各方面支出太大,國庫隐有虧空跡象,又插了嘴郊外的難民問題,問該如何安置,畢竟總靠朝廷接濟絕非良策。
初棠收回眼神,繼續把玩程立雪胸前的墨發,百無聊賴給人編四股小辮子。
程立雪擰擰眉心:“當如何是好?”
初棠:“……”
你就裝吧!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會不知道怎麽安頓難民日後的生活?
“想與殿下讨教一二。”
“……”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發現了。
貧富差距真的大。
只知魚肉百姓、娛樂至死的權貴纨绔們花錢如流水,反觀最底層的民衆,諸如郊外流離失所的難民,連三餐溫飽都難解決。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他也沒啥拍案叫絕的妙計,倒是有點愚見。
初棠靈機一動道:“就在盛京建個游樂場呗,專供有錢人進,而且裏面的物價還要翻十倍,讓他們心甘情願把銀子吐出來。”
初棠:“……”
怎麽感覺有點像奸商,罪過罪過。
“倒也還行。”
“那我給你畫個圖紙。”
初棠向來是行動派,他即刻鋪開紙張,提筆垂頭,一絲不茍畫圖,貼心配上文字标注,還不時皺皺眉,偶爾還用嘴和鼻子拱着筆,托腮沉思,而後靈光一閃似的,又驚詫連連癡癡一笑提筆繼續。
夜深人靜。
埋頭苦幹之人伸伸懶腰:“大功告成。”
……
寝殿燭火跳動,幔帳下的人影輕微聳動。
“等等。”
初棠支起一半眼皮,斜觑瞄人:“再念會兒。”
不知何時起,這睡前故事是不是故事已不重要,他似乎更眷戀程立雪念書時的嗓音。
清越舒緩,很悅耳。
令人置身于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
翌日早。
年關将至,窗外寒枝裹滿白霜。
龍袍男子穿過風霜,連發絲都透出寒氣,抱着人落座文德殿龍椅上早朝。
初棠手揣湯婆子,懶洋洋窩在程立雪懷裏,像只惬意的小貓打了個哈欠。
百官則滿目愕然,望着禦臺之上的冷俊帝王,竟頂着口淺淺的牙印出現。
群臣:“……”
看來昨夜戰況有點激烈!啊呸呸呸!一天天的,縱欲過度!以後還是中午宣淫吧,因為早晚要出事!
谏官劉大人秉承一貫作風,直言不諱勸谏:“陛下,克制啊!”
随後又指出問題:“還有,乾清宮畢竟乃陛下寝宮,哪怕是皇後也沒有住進去的理兒,何況太子妃還是太子妃,一直這麽住着,不合規矩。”
“此事,朕自有分寸。”
初棠伸伸懶腰挪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又悠悠枕落程立雪的胸膛。
他餘光瞟瞟那人的下颌。
有分寸?
有個大頭鬼!
堂堂皇帝睡偏殿暖閣,把正殿龍床讓出來,這像是有分寸的人嗎?
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簡直就是昏君!
可又昏得清新脫俗!
劉大人:“中宮之位空懸多時,民間百姓頗有怨言,多為太子妃抱不平。”
程立雪:“劉卿家,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應着眼解決瘟疫,而非此等不足挂齒之事。”
劉大人被堵得噎聲。
瘟疫之事,确實是當務之急。
有人輕聲回禀情況:“瘴州瘟疫肆虐,且已開始向周遭發散傳播,太醫院連日研究醫治方案,丞相大人也在那邊安撫民心。”
瘟疫?
初棠眨眨眼,那日旁聽審案似乎曾聽張大哥提過一嘴,只是張大哥雙腿傷成那樣還奔波?
“有筆嗎?”
一道話音突兀落出。
衆人紛紛不解,倒是一旁的小太監機靈跑走,不一會兒便取來紙筆。
初棠接過紙筆提筆,洋洋灑灑寫下滿紙文字。
作為現代人的好處就是,他總能信手拈來先輩們的成果,此舉不厚道,自然算是偷,不不不,讀書人的事情怎麽能叫偷?況且人命關天,他難道要坐視不理嗎?
初棠昂頭瞟瞟程立雪。
程立雪甚至都不問他一字一句便颔首,完全把舞臺交給他,随他發揮一般。
“太醫院院使在嗎?”
聽聞太子妃此話,殿內登時有人出列:“回殿下,微臣在。”
“這紙上有幾個治療時疫的方子。”
此言一出,群臣驚駭,緊接着是片竊竊私語,而後又沸沸騰騰亂成一鍋粥,全是反對與不看好的聲讨。
“殿下,您這未免狂傲了些。”
“茲事體大,關乎人命,可容不得兒戲。”
“微臣欽佩殿下聰敏機智,确有計謀,但此瘟疫可是連太醫院上下都束手無策,您就莫添亂了。”
“就是,殿下慎行。”
……
聽着滿朝文武的反對聲,初棠卻頓感欣慰,程立雪整治過後的朝堂風氣果然不一樣,這些人總算有點為官者的擔當。
思忖片刻,他開口:“你們不信我也很正常,但這只是張方子,交給太醫院幾位大人研究一番不就好了嘛,最終用藥與否,你們自己決定。”
倒也是這麽個理兒。
太醫院院使接走方子,即刻趕回太醫院。
院使前腳剛走,戶部尚書宋大人後腳便出列:“臣前兩日上的摺子遲遲未得陛下批閱,今日鬥膽一問,郊外難民總不能靠朝廷來養一輩子吧,這是筆可觀的支出。”
“敢問陛下,此事當如何決斷。”
“這層,太子妃已考慮周到。”
被人捏捏手指後,初棠抱着暖手爐站起發言:“就是咱們現在要建個游樂場,施工時就招納些年輕的去當幫工,建成後,也需要大量人手,有些工位,老幼婦孺都能上,總之我有辦法,不會讓他們集體失業的。”
天子腳下,權貴纨绔數不勝數,自然要靠新奇好玩的東西吸引他們消費。
先把錢賺到,才有資格開拓其他利民扶貧項目。
況且游樂場挂在他名下,有程立雪撐腰,也不怕有不知死活的人搞事!
“除了游樂場,其實我還有很多其他扶貧項目的方案,但這個日後再議吧。”
“我說完了。”
初棠也沒想到程立雪這家夥,竟然連地兒都當機立斷給他提前選好。
下了朝,他便跟着宋大人去看地兒。
侍衛統領恭敬站在程立雪身後側,默默與人一起目送遠去的兩道人影。
欲言又止半天,統領終是開口道:“主子,其實咱們也不——”話未完又沉默閉嘴。
能私下養出幾十萬兵馬的人,像是缺錢的主兒嗎?
他只暗中感嘆句“用心良苦”。
*
初棠跟着宋大人前往盛京中心,最繁華之地,聽聞那裏有塊寶地兒閑置許久,已叫人匪夷所思,來到現場後,他更是啞聲沉默。
這麽優越的地理位置,居然還是塊空地?
簡直暴殄天物!
他心似在滴血半天,也很快敲定,莫說是游樂場,哪怕是建個商圈都絕對沒問題!
也是跟人走了這麽一遭,初棠才驚覺他那日心血來潮畫的小月牙花钿竟越漸盛行于京都,成為時下最流行的式樣。
自從三司會審後,他的“功績”又愈發被傳頌,簡直就是“造福天下、萬民敬仰”般再上新高度。
各種各樣,傳得神乎其神。
什麽赈災物資、什麽八十萬兩銀子、什麽揪出藏在朝廷的敵寇卧底、什麽出謀劃策征戰南北、什麽着手解決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瘟疫、什麽指揮圍剿山賊、什麽提議興建利民設施……
連江洋大盜強.奸了頭老母豬的案子得破也加功他身!
脍炙人口的輿論,大有把他送上神壇趨勢,令他朝夕間霸占盛京十大風雲人物榜首!
但!
身為當事人的他,竟一概不知!
離譜!相當離譜!
捧殺!絕對的捧殺!
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家夥這麽處心積慮害他?
造孽喲!
初棠怔怔出神間,驀地被一個十五六歲,身着麻衣捧着些東西的小哥兒撞了撞。
麻布小哥兒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待看清人後竟激動得眼眶泛紅:“太子妃哥哥!”
初棠:“……”
初棠讪讪一笑:“不礙事。”
“您一直是我的目标!”
“哈?”
初棠被這話弄得摸不着頭腦。
麻衣小哥兒郎聲開口:“太子妃哥哥,我将來也要成為你這樣的大英雄!我們哥兒照樣可以闖出一片天。”
原來如此,感情是把他當偶像呢。
“其實我什——”
“我要當大将軍!守家衛國。”
十五六歲的哥兒,嗓音洪亮,那倔強的神情,當真有幾分鐵骨铮铮的傲氣。
欲澄清的初棠,被這嗓子吼得話音戛然而止。
真有雄鷹壯志吶!
既如此,他自然不能澆滅這純真的遠大抱負,況且作為“德不配位”的偶像,他還是有義務給人以正向引導,不然午夜夢回時他會深受良心譴責。
思忖間,初棠朝人莞爾啓唇:“好呀!希望日後能看到你身披铠甲,雄姿英發的模樣,成為千古第一個哥兒大将軍!”
“一定會的!”
麻布小哥兒目光灼灼,堅定點頭,随後笑盈盈拉着人:“您過來坐。”
“大将軍也是要吃飯的,那麽,我可以請太子妃哥哥來我的小攤吃飯嗎?”
“我很榮幸。”
這是個賣鮮肉小馄饨的食攤,本來沒幾個食客,那些人見他坐下,竟都跟着規規矩矩坐下,叫周圍幾張桌子瞬間座無虛席。
“一碗雞湯小馄饨,不辣。”
“兩碗馄饨面。”
“來三碗蝦仁小馄饨。”
……
目睹這一轉變,初棠簡直無言以對。
好家夥,早期明星效應,他要是給各大店鋪們代言的話,那豈不是賺得盤滿缽……咳。
他旋即搖頭,将這些不切實際的空想抛諸腦後。
麻布哥兒很快端來熱氣騰騰的馄饨,馄饨皮薄肉多,特別實惠。
初棠卻盯着這小攤若有所思。
他好久沒擺攤過,竟有點手癢癢,他囫囵吃完走過去:“你去招呼客人,我來給你下馄饨如何?”
“萬萬不可!您是千金之軀!”
“千啥呀!你快去收碗筷吧,那桌客人吃完啦!”
初棠笑笑推推人。
麻衣哥兒呆滞片刻,不承想太子妃遠比他想象中親民和藹,而且無所不能!
愈發篤定十足将其奉為地位不可撼動的偶像。
……
太子妃在盛京某小攤賣小馄饨,此消息一傳開,十裏八鄉的人全趕過來。
攤位的隊伍從城北排到城南……
初棠瞠目結舌瞧着這熙熙攘攘的街道,遙想當年,軍訓期間的食堂都沒這麽壯觀。
重操舊業的人,十分熟稔卷起袖口。
他沉浸十足,洗完手後,左手托馄饨皮,右手拿着小竹篾往裏肉餡堆裏一戳,挑起點肉抹進皮裏。
左手這麽一捏。
一個馄饨便做好。
包好的馄饨整整齊齊碼在一旁的木板。小馄饨皮薄陷厚,白白的一個隐約透出點粉來,可愛又誘人。
馄饨湯底有兩種,一個是雞骨架熬制的雞湯,另一個也是豬骨頭熬制的豬骨湯,湯色都很清淡,但味道香濃,光是那湯就饞得人想咕咚喝兩口。
因着有食客點了雞湯馄饨,初棠便抓了兩把粉□□白的小馄饨丢進去。
順手拿來個碗加進點紫菜、小蝦米、胡椒粉、少許陳醋,最後舀進滾熟的小馄饨,和一大勺雞湯。
“雞湯馄饨好咯。”
他小喝聲,麻衣哥兒連忙去端碗。
大夥兒都沒吃過太子妃親手下的馄饨,這第一碗馄饨可謂是萬衆矚目。
被上馄饨的青年男子更是激動得勺子都沒拿穩,勺子哐地一下掉了回去,惹得衆人一頓嘻笑。
“這位兄臺,你行不行呀?”
“去去去!男人不可以說不行!”
“哈哈哈哈……”
青年男子與人打趣兩句,便将視線重新放回這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
頂着數不勝數的目光,他抿了口漂浮紫菜的熱湯:“嗯!香的嘞!”
有人反駁:“廢話!我光是聞着都覺得香!”
青年男子又撈起個小馄饨。
馄饨皮煮得晶瑩,裹着裏面肉餡,粉嫩不已,他輕輕咬了一口,燙人的汁水流出,叫人連抽幾道氣。
他細細回味道:“好嫩,這肉質也太鮮嫩了。”
他又連吃幾個。
柔軟的皮兒配上嫩滑的肉,再和着鮮香四溢的湯水,簡直人間美味。
“絕了!絕了!”
“哥們兒,你這演技有點浮誇哈!”
“真的好吃!”
這邊閑聊的功夫,初棠那處又已出鍋幾碗小馄饨。
小馄饨檔口門庭若市。
食客們你一言我一句贊嘆不已:“太好吃了!能吃到殿下親手下的馄饨,我這輩子死而無憾!”
“不行,我要帶回去給我家夫人也嘗嘗,保準明年能生個大胖哥兒!”
“陳大人,你年初時不還盼着要兒子嗎?這會子倒變成生個小哥兒?”
“生個哥兒和殿下一般,有何不好?”
“那吃個馄饨也不能生哥兒吶!”
包着馄饨的初棠聞言,也忍俊不禁擡眸參與其中:“對呀!這是馄饨,不是仙丹!”
“經殿下手的可不就是靈丹妙藥!”
……
過足瘾後,初棠方意興闌珊回宮。
他輕車熟路直奔乾清宮,卻不見往日最熱情歡迎他的大黃。
“大黃?”
初棠四處尋覓那道狗影。
“大黃你去哪了?”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偏殿暖閣。
推門而進的人,一眼便瞧見閣中竟放着套嶄新的素雅冕服,青表朱裏,四周皆是雲龍裝飾,服頂還架着個冕旒,冠前垂墜十二旒。
十二旒……?
這不就是皇帝在重大場合,諸如登基、祭祀、冊封之類時才會穿的禮服嗎?
但這尺寸……
怎麽看也不像是程立雪那厮的。
他走過去比對了一下,這套冕服,說是給他量身打造的也不為過。
初棠滿腹疑窦離開暖閣,卻驟然與燋頭爛額的程管家迎面相碰。
他禮貌問了句:“你有煩心事?”
程管家憂心忡忡:“倒不是我,是主子他忙于朝政,連日來只睡一兩個時辰,尤其是您跑去王府那幾日,主子就沒阖眼過。”
初棠嘀咕:“那可真是日理萬機。”
程管家附和:“可不嘛,一堆子事等着處理,金國今日還送人來和親,主子正愁着呢。”
哦嚯。
程立雪也有滿腹愁思的時候?
“程公子在哪?”
*
暮色四合,巍峨宮牆。
一道剪影負手伫立,金色龍袍于霜風中翻飛,那人似目眺遠方,俯瞰這大好山河。
初棠剛踏上臺階的盡頭,便将這幕納入眼底。
啧。
倒是有點兒君臨天下那味兒。
牛逼哄哄的。
“汪。”
男子腳邊的大黃率先發現來人,搖頭晃腦跑過來,殷勤蹭他,初棠卻之不恭蹲下身抱着大黃。
那人也循聲望來。
兩道視線登時于半空交彙。
初棠隐約可見,程公子眉宇間略有倦怠,這家夥也真是的,百忙之中還雷打不動來王府哄他。
常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請問程立雪你是青春期叛逆嗎?咋搞得這麽深情哩!
初棠舒出點氣,半推半就被大黃拱過去。
兩人并肩駐足城牆看日落。
暮色攏着他們,殘陽将兩道影子交錯疊落一起,愈漸融.為.一.體。
誰也沒有說話。
甚至連大黃都默默蹲坐兩位主人身後守護。
詭秘的寂靜橫亘二人之間。
直至此時此刻登高望遠,初棠方覺悟,原來這片四分五裂遍布戰役的神州大地,竟被人收服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後一個根基強大險些能媲美他們的金國。
當真應了他之前那句玩笑話“平天下”,統一倒也是好事,畢竟打仗,苦的總是老百姓。
而金國也相當識時務,竟送來一對龍鳳雙生子和親。
漫長的沉默終被打破。
初棠偏頭瞥瞥人:“你在煩和親的事?那也不用愁到來這吧,我還以為你想跳樓呢,多大點事兒!”
空氣靜默,無人應答。
初棠:“有福同享,正好咱倆一人一個。”
程立雪:“……”
初棠:“你不要哦?那都給我好咯。”
“……”
程立雪清冷的眉宇似終于松動些許。
他偏下頭摟緊身旁人,就着那人的腰部以下的位置輕拍一下:“膽子挺小,心倒是大,想裝幾個人?”
“!”
初棠倏然愣住片刻。
他忸怩垂頭,那人的手掌還停留在他腰下側部位,力度雖小,但這是力度的問題嗎?
不是!
腦袋轟地一下落得片空白,微微回神後,初棠又羞又躁,擡腳就要踹人。
“程立雪你混蛋!”
破空的話音散進風中。
程立雪單手捏住踹過來的小腿,順勢将滿臉緋色的人一把托上城樓矮牆。
他眉眼輕揚:“我哪裏混蛋?”
初棠忿忿嗔罵:“你哪裏不混蛋?”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
殘陽映照雲霞,天際的光将大地渲得朦胧,高牆人影相依靠攏。
初棠掙紮幾下,還是被吻在萬丈霞光中。
“這方叫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