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糖蒸酥酪vs腳鏈
糖蒸酥酪vs腳鏈
門被人掩上,房中重歸平靜,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初棠窸窸窣窣從床底爬出來。
他翻出晴雲送的那幅畫,拆掉框架,折起來,連同細軟銀錢一并放進包袱。
提筆在眉間哥兒标識處勾勒花钿遮蓋。
又在手臂和頸側點了些紅斑,以防路上遇到不軌之人,手無搏雞之力時,還能假裝一下他身患暗疾。
背起小包袱趕緊朝後門那邊走去。
後院寂寥無人。
其實初時他并不知曉府中有暗衛,但那次書房強吻,火光中,他分明瞧見幾個黑影落地,卻被人揮手趕走。
後來他方明白,府中有暗衛,大抵是在保護程立雪,也許還順帶監視他。
這些暗衛通常會在“非禮勿視”時回避消失。
例如他脫衣試探那會兒。
又例如他和程立雪纏綿暧.昧時。
想要不着痕跡支走這些眼線,便只能使一下“美人計”了。
待暗衛一走,他就藏起來,誤導衆人他已出逃,府中人馬紛紛去追他時,方是他逃跑的好時機。他甚至僞造他是“男裝”出逃,借此迷惑人。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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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美好,實踐方知難。
初棠仰望高牆稍稍暗忖。
呼出熱氣呵手,擡腳踩上塊矮石,扒上樹幹岔口借力,本想爬樹跳過牆頭。
枝丫上的雪團倏地掉落。
砸到他額頭。
“……”
初棠垂着頭甩甩冰涼雪碎,今日多少有些諸事不順,莫非不宜出門?
不!
絕不可能!
只是……
樹也不會爬。
這牆可叫人怎麽翻喲?
初棠愁眉苦臉,背着包袱徘徊在牆沿,難搞程度,堪比百個程立雪!
“煩死個人!”
他擡腳踹了踹樹,雪又砸了他滿身,轉頭的功夫卻見身後一雙圓潤明亮的眼睛。
是大黃不知何時坐在石階旁盯着他。
初棠:“……”
他連忙擺手:“你別看我,我不想偷狗哈!”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對視良久。
大黃忽然起身,叼起他半抹衣角往一旁扯去,初棠心領神會似的由它牽走。
穿過道小路。
又越過兩片混雜的草叢。
他們來到處隐蔽角落,殘破樹枝混雜碎石,像個蕪雜淩亂的廢墟。
大黃拱開點枝梗,牆下瞬間透出絲光。
“有個洞?”
初棠驚喜撥開障礙物鑽出去,大黃也緊随其後。
“你快回去吧,程公子知道我把他狗偷了,他不得氣個半死啊。”
又是場漫長對視。
大黃依然是副巋然不動模樣。
“算。”
“是你自己跟着我的哈,不是我要偷你知道嗎?”
初棠:“說句話。”
大黃:“……”
初棠:“不說話當你默認咯。”
大黃:“……”
他牽着大黃來到路邊。
給那毛色抹果子汁,松軟黃毛緩緩被染得污漆麻黑,瞧起來像個髒髒犬。
初棠舉起右手:“走!浪跡天涯去咯!”
大黃耷拉雙耳,屁颠屁颠跟上。
一人一犬穿梭在夜色裏,傻不愣登,樂呵蹦噠。
*
所幸,這一路還算太平。
初棠來到處客棧歇腳,給大黃洗掉滿身果汁,抱着暖融融的毛團。
便是一夜安睡到翌日天明。
他神清氣爽下樓,但見客棧大堂內的一名老者,正神情義憤填膺說書。
那人醒木一拍,滿堂肅靜。
折扇開開合合揮舞。
他口中句句不離“大将軍”幾字。
初棠腳步稍滞,他好奇聽了幾句,只覺得越聽越耳熟……
這老者說的……
不正是那日書院前看到的詩文嗎?
也是他在話本中瞧見的故事。
“什麽忠孝兩難全,怎一個冤字了得?”
聽者本就越聽越氣憤。
這話落地,更是将衆人情緒推向高潮:“欺人太甚!那可是堂堂大将軍!”
“将軍百戰死!”
“怎麽可落得如此屈辱!實在叫人寒心!”
……
客棧大堂裏的謾罵聲此起彼伏,有激昂者甚至開始捶胸頓足,恨不得替人洗冤!
初棠:“……”
有點像傳.銷,好可怕!趕緊逃吧!
他旋即出門雇了輛馬車。
之前出攤,初棠有不時朝路過的商人打聽路線情況,他若想去江南,需先走一段陸路,經過兩處驿站換水路,繞開座大山,再……
馬車搖搖晃晃半天,初棠被颠得有些發暈,索性便直接找客棧歇腳。
樓下大堂。
初棠面前是些糕點,大黃乖巧吃着東西,而他則握着手裏那枚玉佩微怔。
門外匆匆走進對青年夫妻,互相哈着氣取暖:“今年這場雪落得可真大啊。”
“娘子,我給你暖暖手。”
青年說話間,便是将自家娘子的手往懷裏揣去:“瞧你這小手冰得喲。”
冰……
初棠擡眸瞥出去,那河果然因大雪結冰了,甚至有不少人圍在那鑿冰塊。
他盯着冰塊微怔。
冷冰冰的,初棠撇撇嘴,把那枚純白通透的玉佩丢進囊袋裏。
他轉頭便抱上大黃。
果然還是大黃比較暖和。
離開程府的這幾日。
初棠過得十分逍遙快活,前往江南的這段路,他途悠哉悠哉,今日在那戲閣聽聽戲,明日又去茶樓吃茶,沒事還帶大黃在河邊釣魚犒勞大黃。
直至第四日。
樂坊。
雅間內站着幾位各具特色的男子。
掌事的一一介紹:“我們的青竹公子彈得一手好琴,手法靈活多變,點過的客人都稱秒。”
初棠連連擺手:“青竹公子顏值不錯,但氣質差點。”
掌事的:“沉璧公子吹得一手好蕭,小嘴軟甜嫩滑,嘗過的都叫絕。”
初棠搖頭:“沉璧公子氣質挺不錯,但缺少我想要的那個味兒……”
掌事的眉角跳跳:“我們這兒還有……”
他立馬列出數個名字,最後恨不得親自上陣,卻還是被一一婉拒。
初棠興致缺缺托腮。
心底那絲躁意也悄然騰起。
掌事人抿笑:“您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公子?”
初棠:“我……”
他把玩手裏的橙子,啞然頓住。
他不是來尋樂子的嗎?
怎麽還适得其反呢!
初棠胡亂抓揉發絲:“有會徒手抓箭的嗎?”
掌事人:“……”找茬是吧?
他秉承一貫好态度,耐住性子繼續微笑:“這位客人,我們這兒是樂坊,不是武館。”
“或者您出門轉左。”
“哈?”
“那兒有家醫館。”
掌事的話畢。
初棠被連人帶狗請了出去。
砰——
朱漆大門被人無情關閉。
他愣在原地,張嘴無言半天,這都什麽人吶!不是說顧客都是上帝嘛?
不會做生意早點倒閉吧您。
樂子沒尋到。
初棠只能悻悻回客棧。
*
夜色漸沉。
初棠和大黃洗漱完畢,便匆匆歇下。
客棧二樓走廊外。
一個肥頭大耳朵的中年男人抹抹口水,不懷好意戳穿窗紙,他雙眼發光盯着裏面的人兒垂涎三尺:“老子過這麽久,真見過如此嬌嫩的小美人。”
“可讓我惦記好半天。”
他隙隙咽咽唾沫,抓抓手裏浸過藥水的濕布,用鐵絲撩開門闩,抹黑溜進房中。
男人搓搓手:“小美人,好哥哥來咯。”
大黃猛然驚醒。
它警惕睜眼,從初棠手臂底下鑽出,跳落床邊,龇牙咧嘴蓄力,好咬死這色膽包天之徒。
男人被吓得驚魂未定。
他低罵聲:“靠。”
轉念間又覺着左不過是條狗,能成什麽氣候,連忙抄起旁邊的椅子。
椅子都還沒舉起。
房中驟然跳出名蒙臉女子,她輕然收手,漫不經心拭擦匕首。
男人倏地倒地。
蒙臉女子将人拖出房間,轉身的剎那與大黃對視一眼。
大黃搖搖尾巴躺了回去。
女子正欲帶上門,窗那邊又蹿進個黑影,劍影奪目幾乎要落到被褥。
蒙臉女子眼疾手快劈開那人手臂。
兩人在房中交手幾招。
随後一前一後跳窗。
女子緊追黑影:“你是誰派來的?”
竹林內,黑影見行刺失敗,不假思索揮劍,當着那人的面刎頸自殺。
蒙臉女子有心阻止已遲,見狀,也只能蹲下搜索黑影衣衫,卻未見任何信物。
無絲毫頭緒的人唯有重返初棠房間,抹掉所有打鬥痕跡,又将中年男人帶走。
……
次日早,初棠睡到自然醒。
他伸着懶腰下樓吃早點。
左不過是一覺,外面世界早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皇帝竟然駕崩了。
舉國哀悼,但因禮崩樂壞,倒也沒那麽講究,只是停止娛樂活動半月。
今日還因有戲班唱戲被官府抓去打板子。
初棠東蹿西跳吃了兩日瓜。
才有些了然。
坊間隐約有傳聞聖上是死于花柳病。
初棠簡直無言以對:“……”
妥妥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吧?
宮中再無先皇血脈,連旁支也無所出,百官擁護攝政王繼位在即。
朝堂卻忽然殺出半百太子黨羽,請求尋回失蹤數年的太子,甚至指責先皇名不正言不順,執政數年,從未見過玉玺印章。
唯有太子乃真命天子。
兩派之間,分庭抗禮,一時之間争不出個高低。
見證歷史喲。
簡直比說書的還精彩。
……
總之這段日子,樂坊是去不得了,初棠暗忖半天,最後鬼使神差來到家棋館。
倒不是他喜歡附庸風雅,而且他被一抹身影吸引。
那人不是誰,正是神醫大哥。
“南風大哥。”
初棠小跑進去:“你怎麽在這裏?”
月牙袍男子端坐在棋盤前自弈,見他來也不驚,只淡淡然颔首,擡手示意他落座:“聖醫谷離此不遠。”
“哦。”
初棠懵懵點頭。
“餓嗎?來吃些。”
南風從一旁拿起份糖蒸酥酪。
糖蒸酥酪是用牛乳和酒釀制成的,細聞之下,能嗅到絲很淡的酒香。
“好香哦。”
初棠淺淺嘗了一口,嫩滑香甜滑過齒間:“滑溜溜的,還甜甜的。”
他又迫不及待吞下幾口。
其實關于這個他也略知一二,說白了就是現代的雙皮奶嘛。
牛乳倒入鍋中煮沸。
去掉表層的奶皮放涼。
酒釀過濾出酒釀汁水,将這汁水倒入放涼的牛乳中,撇去浮末,隔水蒸煮兩刻鐘。
放涼後凝固,撒上些桂花糖漿,便大功告成。
白如凝脂,柔軟清甜,入口即化,叫人唇齒留香念念不忘。
“慢些。”
大抵是感知到他吃得囫囵吞棗那般猴急,南風目光下斂,雖在看棋,話音卻是說與他聽:“不急。”
南風的聲音很好聽。
宛若初春的一捧清風,徐徐而過,給人以股溫柔恬淡之感。
初棠歪頭盯着那張側臉發呆。
南風落下枚棋子笑問:“何故如此瞧着我?”
初棠明眸噙着流光:“我覺得你好美呀,你要是在現代的話,絕對是整容模版。”
南風:“……”
好半晌後,他眸底漸漸湧出笑意。
*
暮色四合,漸漸入夜,初棠牽着大黃回到客棧。
廊道有幾個神色可疑的人。
初棠不由得遲疑頓足。
大黃搖着尾巴掙脫繩子,率先拱開房門跑進去,再也沒出來。
初棠疑惑不解,也揣揣不安,遲疑片刻還是小跑着追過去找大黃。
猝然被股突如其來的拉力拽得失重。
他趔趄撞進個胸膛。
牆角逼仄,空氣都似變得稀薄。
漆黑讓感觀被無限放大。
昏暗中,初棠聽到些沉穩的心跳聲,交融着冷寒的氣息,一點一點将他占據。
很熟悉。
熟悉到他越發不可置信,只是這人身上的藥草味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濃重。
漫長的沉寂終被打破。
“初棠。”
淡漠聲音落地,卻像極平靜湖面下,那蓄勢待發多時的暗流,早已釀出驚濤駭浪。
似要在稍不留神間将人吞噬得一幹二淨。
“我是不是對你太仁慈了?”
這人是誰。
其實早已不言而喻。
初棠怯怯瑟縮下往後貼去,牆壁冷冽,叫人脊背輕微發涼發繃。
程立雪擡手點燃壁燈。
燭火刺眼,初棠不适合上眼簾,再睜眼時,他方才驚覺,程立雪似乎受傷了。
雙眼蒙有段軟綢。
初棠膽戰心驚半天。
見程立雪也不惱,便重重舒氣,他伸手晃晃,這人無任何反應。
“你眼睛怎麽了?”
程立雪沒有應他。
真是又聾又瞎。
初棠自顧自嘀嘀咕咕,忽然有點想吃小龍蝦,是麻辣好還是蒜香好呢,要不還是雙拼吧,有人給他剝蝦就更好咯……
沉默橫亘許久。
半晌後。
程立雪忽然拿出那張所謂的“休書”。
初棠撐眼,不知何解。
電光火石間。
眼前紙屑飄散紛飛,程立雪指尖撩起他的青絲,緩緩伏下身,像在辨認他的氣味。
兩人墨發交纏厮磨。
初棠掙紮了一下,被握緊的手腕旋即泛出緋色。
“放開我!”
“痛呀!”
他極力想抽手。
那人捏他腕的力度輕下兩分,卻并未送開,甚至将他手臂反扼在石壁。
那人貼着他耳鬓,似央求也似蠱惑:“別走。”
“可以嗎?”
他說:“你別走。”
這場無聲的對峙中。
初棠一聲不吭。
程立雪的氣息噴灑在他肩窩。
溫溫涼涼的,叫人心底陡生漣漪,初棠小小別開身子,正要挪開腳步。
大抵是察覺到他的抗拒,那靜默等待答案的人,終似不耐煩,倏地圈手抱他,将他往一旁的矮櫃放去。
初棠坐在矮櫃:“你又發什麽神經?”
小腿驀然被擡起。
冰涼的指捏到他腳踝,初棠微愣蜷縮一下,以為這人會對他予取予求。
事實,程立雪什麽都沒做。
只是反手扣上條腳鏈,鏈上海棠,精致得獨具匠心,還挂有兩個小鈴铛。
輕輕晃動,便有點細微的鈴铛聲。
還挺好看。
只是解不掉,想要扯斷,非但扯不斷,還因肌膚細嫩而硌得他生疼。
初棠很無語,聽聲辨位嗎?
我現在看不到你,但我想聽到你在我身邊?
浪漫嗎?
變态!
簡直是個大變态!
如被挑出絲惱怒,初棠喋喋不休罵人:“變态!你變态啊!解開!快給我解——”
程立雪輕捏他小腿,往腰側一盤,整個人欺身壓落,五指深深攏進他發絲。
“唔。”
未出口的話被人堵回去。
舌尖撬開他的齒關,如墨般研磨探進,勾着他細細品嘗,也勾盡他所有力氣。
這人進步神速,從最初的生疏,到如今似掌握所有竅門,一點點在他身上實踐。
初棠被吻得呼吸紊亂,渾身酥軟。
程立雪攬着他深深揉進懷裏。
每聳動一下,便晃出陣清脆的響聲,鈴鈴當當個不停。
而且他覺得這人壞得要死,似在故意逗弄他,指尖不時掃過他腳踝,拂得人肌膚戰栗。
他根本支撐不住。
初棠無助得輕微痙.攣。
斷斷續續的低泣嗚咽,落在他人耳中,卻像種極致的誘惑。
缱绻的吻緩緩下移。
落在下巴、頸側、鎖.骨……
那人微微吮吸,如在汲取他的芬芳,叫人酥酥麻麻的,分外難受,卻只能任其擺弄。
潮意在眼睑洩出一片,初棠淚跡涔涔顫出哭音,幽怨推人:“你、變态啊!”
他軟軟滑了下,雙眸浸滿淚水,卻與地上那雙好奇的圓眼正正對視。
是大黃。
初棠驚慌失措繃緊脊背,五指胡亂抓了抓:“不、不要,大黃在看着啊。”
他羞怯把頭埋進人胸膛:“它在看我們。”
程立雪下颌輕輕抵在初棠腦上,握住那人軟綿嬌顫的手,淺吻着指尖:“與我回家?”
“回回回。”
初棠哭得話音模糊。
再不遂人意,他都怕程立雪這死人會當着大黃的面,把他給醬醬釀釀了。
他此刻盡管假意妥協,尋個機會再逃便是。
他暗暗咬牙。
臭男人!
簡直不可饒恕!
所幸,程立雪終于松開他,手掌探進他薄汗微滲的肩背:“換身吧。”
那人抱起他,無意觸碰到他适才坐過的櫃面,忽地低聲嘆:“怎麽這般敏.感。”
模糊的哂笑鑽進耳朵。
“……”
初棠耳尖滾燙回頭瞧去。
“你、混、蛋。”
他張口就咬上程立雪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