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何阿姨真這麽說的?”殷龍亦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宛宛點頭。
殷龍亦心碎成渣渣,沒忍住一句粗□□了出來:“我靠!何阿姨怎麽能這樣,怎麽能用錢來踐踏我的尊嚴……”
聽他越說越離譜,宛宛黑了臉:“你瞎說什麽啊,我媽是不想虧欠你。”
殷龍亦終于恢複了正常:“我也沒覺得自己有多虧啊。”
宛宛在他跟前晃着那疊錢:“那這個怎麽辦?”
他看了一眼伸手拿過,掂量幾下又重新拍回她手裏:“拿回去呗,難不成真的要我拿何阿姨的錢啊?我可做不到。”
殷龍亦百思不得其解地抓着自己頭發:“不就是找人給你安了個窗簾嗎,我自己樂意給你弄的,至于這麽急着跟我算清楚賬劃分界線嗎?”
“哎,何阿姨終究還是不疼我了,已經要和我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了。所以人到底都是會變的對嗎,我還記得小時候做錯事爺爺不給我飯吃,是何阿姨偷偷做了炖排骨端到我房間讓我吃快點別被爺爺發現,那時候何阿姨多喜歡我啊,我整天帶着你上蹿下跳髒成小花貓也不見她說我一句……”殷龍亦感慨萬千,嘴巴蹦爆米花似的一句接一句蹦出話來。
宛宛聽得滿頭黑線,把錢塞進書包,忍無可忍拍了拍殷龍亦的後腦勺:“打住,你什麽時候變這麽精分了?戲這麽多。”
再上完今天的課,國慶節假期整整七天,連晚自習都取消了。
到下午快放學時班上同學就開始蠢蠢欲動,一個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紛紛提前收拾好了桌子課本,就等着下課鈴一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教室。最後一節課歷史,年輕的女老師把這些小姑娘小男孩已經飛出課堂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處,于是很合時宜地說這節課不上了,給你們放電影。
“耶!”
“太棒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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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呼聲不絕于耳,殷龍亦更是誇張,用作業本折了個喇叭放在嘴邊,無比誇張地吹了起來。
宛宛斜睨他一眼,轉頭撐着下巴,專心致志盯着電子白板上播放的電影。
在那個年代的小鎮上,電子産品本就稀少,有個手機都是很稀奇的事了。學生們從出生就在小鎮上,對外界的了解最多的渠道也就是老式閉路電視,需要安裝信號器才能看頻道的那種。宛宛也是上了初中才知道原來初中課堂上還有電子白板這種高科技,也通過電腦操控的電子白板學到了更多新的知識,看見了很多也許一輩子也無法親眼目睹的風景,外面世界的豐富多彩和美輪美奂,一直勾着宛宛的好奇心,和無盡向往。
原來他們的小鎮到底還是落後了很多。
宛宛雖然眼睛盯着白板,但其實根本沒看進去電影究竟講了什麽內容,她在想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離開平城小鎮去外面看看,去見識一下大城市的繁榮豪華。
還要去見見二哥,她聽說二哥居住的城市是國內算數一數二的地區,寸土寸金,極盡奢華富饒。
等等我,會來見你的,二哥。
“洛宛宛,這麽長的國慶假期,你打算幹點什麽?”殷龍亦很早就發現了宛宛根本沒在看電影,手指從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衣服領子,壓低了聲音問。
宛宛轉了轉眼珠:“不知道诶,應該就是在家裏做作業,去圖書館看看書咯,或者你之前帶我去的那個電玩城也不錯,我還想再去玩玩。”
啊,就這?殷龍亦聽完毫不遮掩地用鄙視的眼神看着她:“不是我說你,洛宛宛你也太無聊了吧。”
無聊嗎?宛宛想了想,其實也還好吧,他們從小到大不也是這麽一路無聊過來的嗎?甚至于宛宛和殷龍亦小時候,鎮子上都還沒有這麽多五花八門的地方可以去,他們每天玩得最多的地方不是在殷家大院裏過家家就是跑到月谷廟後山的斜坡上拿破毯子墊着屁/股玩滑梯。
後來再長大一點,殷家有錢率先買回了電視,他們才又多了個消遣時間的娛樂方式。
但要說更多的,也确實沒有了,小城鎮上的生活就是這樣平淡枯燥。
但再無聊,宛宛也這樣一路長到了十幾歲。
殷龍亦湊到宛宛身旁去了一些,用手捂着嘴,防止老師發現他在講小話:“喂,要不然我們出去玩吧洛宛宛,我知道一個地方很漂亮,出了鎮坐兩個小時車就到了。”
宛宛還沒來得及說話,又看見殷龍亦拉了一下她的書包:“那錢你也別拿給阿姨了,一塊兒帶着出去玩呗,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
不得不承認,宛宛對他這個提議是很心動的。
但認真考慮一下,她又猶豫萬分。她媽給她的這筆錢挺多的,昨天就數過了有一千塊,不管放在哪個地方看都不是個小數目,更何況宛宛家這種不富裕的普通家庭。她知道這大概是她媽半個月辛苦上班的工資,她媽在超市裏收銀,一不小心少收點錢搞錯了賬都得自己掏錢賠,也還是不容易的工作。她心疼她媽,可內心又很渴望自己能出去走走,不管是去哪裏,只要能邁出第一步就好了,以後她如果決定去更大更遠的地方也會更有勇氣。
宛宛糾結着,殷龍亦不耐煩地開口:“你說句話啊洛宛宛,想不想去的你?”
她還是不說話,手伸到了書包裏去,摸住那疊錢,輕輕摩挲着邊緣。
“要不還是算了吧殷龍亦,我們倆都還沒有身份證呢,要是就這麽出去玩,一不小心出什麽意外別人都找不到我們。”宛宛理智地分析着。
“哪兒這麽容易出意外啊?”殷龍亦不屑一顧。
她問:“那殷爺爺會允許你去嗎?”
果然,一聽這話就見殷龍亦苦惱搖了搖頭。爺爺擔心他的危險,平時下晚自習晚幾分鐘到家都急得不行要拄着拐杖到家門口着急地等着他。
那就對了。宛宛說:“我媽也肯定不會讓我去,如果我倆執意要去只能是偷偷的,大人們誰都不知道我們去了哪兒,肯定會急死的。”
這時放學鈴聲叮鈴響起,宛宛背着她和殷龍亦兩個人的書包,殷龍亦把他倆的板凳扛起來搭在桌子上,方便值日生打掃衛生。
出了教室,她把其中一個書包甩到他懷裏:“重死了。”
“我之前聽初三的學姐們講過,初三要會考,需要提前去辦身份證的,我們從現在開始多攢點錢,到那時候考完試可以名正言順出去玩還不會被擔心了。”
“行吧,也只能這樣了。”殷龍亦無奈妥協。
他們在校門口買了一塊錢一小碗的炸土豆,兩根牙簽分着吃走路回家。
“喂喂,殷龍亦,殷龍亦你等一下!”
殷龍亦聽到聲音停下腳步回頭,眼睜睜看着一個小跑喘氣的人沖到他倆面前來。
跑的太急,這人甚至連頭發都有些冒氣,秋天冷冽的風不斷刮着,把他的頭發吹得東倒西歪。
是班上的紀律委員,一個身形魁梧的小胖,剛好姓龐,平時大家都喊他小胖委員。
小胖委員喘了會兒氣,視線鎖定宛宛手上的炸土豆,轉了轉看着殷龍亦指尖捏着的牙簽,葡萄一樣圓溜溜的眼睛上下一轉,忽然眼神一變:“殷龍亦,我問你個事。”
他的表情格外嚴肅,四下觀察一番确定沒有熟人,做小偷一樣聲音壓得死低:“你是不是和洛宛宛談戀愛了?”
殷龍亦:“!?”
宛宛:“……?”
殷龍亦反應過來扔了牙簽一個彈栗子就招呼到了小胖委員光溜溜的腦門上:“龐戚我要告你诽謗我!”
宛宛默默把還剩幾塊土豆的塑料碗扔進了身旁的垃圾桶,咳嗽一聲拍了拍手。
小胖委員捂着腦門哎喲叫了一聲:“你打我幹嘛?我在很真誠的問你好不好?”
“我也在很真誠的回答你啊。”殷龍亦收回手插自己兜裏,嗤笑起來,“你咋想的?我和洛宛宛?談戀愛?你想什麽呢真的是……”
宛宛默默朝旁邊走了兩步,遠離戰場,在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他們都這麽說的,說你跟洛宛宛……”
殷龍亦神情煩躁地跟小胖委員揮了揮手:“哎喲你可少聽點別人嚼舌根子吧,他們是誰?他們說啥你都信?他們說我是你大爺你信不信?”
小胖委員不服氣地瞅瞅殷龍亦,又瞅瞅宛宛:“不是談戀愛就不是呗,你罵我幹什麽。”
“咳咳……”宛宛這時終于從一旁走過來,思索兩秒斟酌道,“小胖委員,你誤會了,其實我和殷龍亦是兄弟。”
殷龍亦:“!?”
小胖委員:“?”
宛宛淡定從容:“所以我倆是鐵哥們,不管是同桌坐一起啊還是一起回家啊或者一塊兒吃一碗土豆,都是很正常的。”
殷龍亦咬着牙,沖小胖委員說:“對,我是她哥。”
宛宛不介意自己是“弟”,還在滿臉誠懇地和小胖委員說:“所以你千萬別在老師那裏說我們什麽哦,我可不想國慶一收假回來就被喊到辦公室去喝茶。”
“我們是清白的。”她語氣無比懇切。
“行……行吧。”小胖委員磕磕巴巴,又看了看宛宛,她誠實的眼神回望着他,就差沒把兩只手舉頭頂喊冤枉了。
小胖委員讪讪地摸摸鼻子走了。
宛宛開口吐槽:“難怪小胖委員是同學們最喜歡的一個班幹部了。”
殷龍亦:“咋了?”
“就這智商,覺得同學談戀愛就直接沖到人家面前去問,難怪他一點都逮不到班上的違紀行為,是所有同學最喜歡的班委。”她面無表情地補充完。
宛宛說完朝前走,才下過雨的路面泥濘濕滑,殷龍亦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她:“喂,洛宛宛。”
“怎麽了。”
“你既然說我倆是兄弟,那你叫聲哥來聽聽呗?”他淡笑着,用很欠扁的語氣說。
宛宛懶得搭理他,自顧自走着路。
“喂……洛宛宛?叫一聲呗?就叫一聲……”
殷龍亦是獨生子,又是年輕一輩最小的一個,甚至沒有個表弟表妹能叫他一聲哥,從來都只有他叫別人的份。
所以這會兒逮到機會就不要臉地纏上了宛宛,死活要她開口叫句“哥”。
宛宛被殷龍亦煩得不行,臉孔冷了下來:“你別膈應人了行不?”
他見她是真有點不高興了這才罷休,自認大氣地退一步說:“算了,你不肯叫我哥,那我就勉為其難叫你一句妹妹吧。”
殷龍亦兩眼笑眯眯:“宛宛妹妹。”
下一秒宛宛胳膊肘重重拐上了他的後背:“你掐着嗓子說話好惡心……”
殷龍亦鬼哭狼嚎的聲音回蕩在窄小的道路上,不斷有樓上的人聽見動靜好奇地伸出腦袋往樓下看,正是晚飯時間,家家戶戶房子上的煙囪裏爬出缭缭炊煙。
宛宛他們學校的課業已經算輕松了,國慶七天假期老師并沒有布置太多作業,她花了一天時間全部完成,然後就沉浸在如何打發剩下的幾天時間裏,嚴肅思考了起來。
宛宛媽頭天晚上看她閑在家裏實在無聊就随口提了一句讓她可以跟着自己去超市打小工,整理貨架之類的,報酬不會很高,但打發時間消遣還是足夠的。
宛宛也覺得可以,她媽就特意去問了管理員,然後第二天帶上她一塊兒去了超市。
這是個連鎖超市,算鎮上最大的超市了,宛宛媽在收銀臺收錢,有人領着宛宛安排她在文具區理貨,工作就是負責整理文具和書架,有人的時候幫忙挑東西,不忙時她就從書架上挑自己感興趣的蹲在地上看。
時間是長了一些,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不過不是很累,宛宛也喜歡看書,就這麽打工一天下來覺得時間其實還是過得快的。
連續跟着她媽在超市呆了兩天,後來就聽說超市上頭管理員害怕被查不敢再用童工,給宛宛算了一百五十塊的工資就沒再讓她去了。
她把那一百五十塊跟之前的一千塊放在一起,找了個盒子放好小心收在衣櫃深處。
如果以後要出門,她得提前給自己多存點錢。
宛宛在鎮上圖書館辦了張卡,借了幾本書回家看,看得入迷了一連好幾天沒和殷龍亦聯系,差點快忘了這個人了。
直到收假前一天,殷爺爺突然往家裏座機打了個電話,是宛宛接的:“喂?”
“宛宛,你知道小亦去哪兒了嗎?今天大清早就沒見了蹤影,到現在了也沒消息。”電話裏,殷爺爺的聲音急切慌忙,“我挨個兒在鎮上問,有人說看他出了鎮口,坐車走的。在鎮口旁邊一個便利店裏調了監控,他上了張大巴,但不知道是開到哪兒去的。”
“什麽?”宛宛驚訝,下意識擡頭看牆上挂着的鬧鐘,已經夜裏将近十點了,“他現在還沒回來?”
殷爺爺是下午吃飯時才發現殷龍亦沒蹤影的,然後開始找,順着去鎮口的路看監控,只看見人是上了大巴,但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也是急糊塗了才想起來這個時候問宛宛。
宛宛也有些發愣,但還是讓殷爺爺先別急:“殷爺爺,他沒和別人說過自己要去哪兒嗎?”
“沒有,他早晨起來出門時就和家裏做飯的阿姨說了句要去找朋友玩,他平時都玩挺晚才回家我也沒在意,但連晚飯都沒回來吃我才感覺不對勁的……”
“喂洛宛宛,要不然我們出去玩……”
“我知道一個地方很漂亮,出了鎮上坐車兩個小時就到了……”
宛宛的心很慌亂,她想起放假前殷龍亦和她說的話,但那會兒他們明明已經說好了以後有機會兩個人再一起去玩,為什麽他卻一個人坐上了鎮口的大巴?
他是去了他說的那個地方嗎?
宛宛努力回憶着,終于記起來關鍵的那個地點名字:“殷爺爺,出了平城鎮,周圍有沒有一個叫揚德的地方?坐大巴的話大概兩個小時到,殷龍亦以前和我說過,但我不确定……”
話音剛落,殷爺爺馬上說:“有!有這個地方,我馬上安排車去揚德。”
宛宛說:“我也去,爺爺你等我兩分鐘,我馬上過來。”
挂了電話,宛宛媽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走出來:“怎麽了?”
她說:“殷龍亦不見了,我得和殷爺爺去找他。”
說完不等她媽有什麽反應,飛快出門跑下了樓。
天氣冷了,鎮上天本來就黑得早,這時候出了門,巷子裏沒路燈照着那是真的伸手不見五指,宛宛在這裏住得久了,就算看不見也早已習慣了路。她飛快跑出巷子,輕車熟路往殷家趕。
殷家沒有配司機,但找個司機還是很簡單的事,她到時已經有一輛小轎車靜靜停在門口,爺爺正打開車門往上走。
宛宛沖過去扶着殷爺爺,自己也跟着鑽進轎車。
殷爺爺已經急出了一身汗,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滿的擔憂神情。轎車開了近光燈飛快駛出小鎮,上了公路,車窗兩側的風景不斷朝後閃去,宛宛一邊安撫着殷爺爺,一邊擡起眼睛朝車窗外看。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轎車急速行駛的聲音。
大約開出去二十分鐘,前方遇到交通事故現場,一輛大貨車橫翻在公路上,擋住了兩邊的去路。司機下車一問,得知是一小時前發生的事故,貨車剎車失靈撞上護欄又被甩飛到公路中央,貨車司機當場沒有了生命體征,已經被救護車拉走。而車身不偏不倚擋在了那裏,讓來往的車輛無法正常通行。交警也到達了現場,但可以移開貨車車身的吊車還在趕來的路上,兩邊車輛都沒法繼續行駛,只能被迫堵在這裏。
得知不能再往前開,殷爺爺又急又氣地敲了兩下拐杖,宛宛不知想起什麽,這時跳下了車,只見漆黑一片的盤山公路上,兩側來往的車輛紛紛堵死動彈不得。車燈閃爍,借着模糊的燈光,她忽然看見前方不遠處堵着一輛大巴車。
也許殷龍亦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只是半路遇上道路不通,堵在了路上。
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宛宛轉身回到車上,和殷爺爺說了這個想法,爺爺當即下了車,帶着司機一起繞過了交警拉起來的警戒線,往堵起來的另一頭走去。
宛宛指着前方那輛大巴車:“爺爺,你還記得監控裏殷龍亦上的大巴車長什麽樣嗎?”
殷爺爺點頭說:“記得,但不是這輛。”
他們又朝前走,百十米處又出現一輛大巴。
這回爺爺激動了一些:“就是這輛,就是這……”
司機連忙過去扶着殷爺爺的手,拍着他後背,不斷念叨着:“別激動老爺子……”
宛宛卻站不住了,蹭地一下跑了過去,抱住大巴車門的扶手瘋狂拍門:“開門……開一下門……”
大巴司機被堵在這條路已經快半個小時,這會兒本就郁悶煩躁得不行,看見不停拍車門的宛宛,随口罵了句:“哪兒來的小丫頭片子……”
但還是按開了車門。
宛宛跑上車,這輛大巴已經是回平城的最後一輛,此時車上并沒有多少人,她從車頭走到車尾,終于看見了坐在最後面座位上歪頭睡着的殷龍亦。
那瞬間,她又驚喜又想罵人。拍着殷龍亦的臉,語調都變了樣:“殷龍亦!殷龍亦你給我醒醒!”
殷龍亦身體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緊跟着趕來的殷爺爺和司機也上了大巴,看見安然無恙坐着的人,終于都是松了一口氣。
殷龍亦瞳仁迷離了一會兒,看清了宛宛,還在發着愣,不敢相信似的:“宛宛?你怎麽在這兒?”
他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渾身狼狽,臉上沾着一條泥痕,褲子膝蓋上也擦破了一個洞。
宛宛死死咬着嘴唇,張嘴就開始罵:“你個神經病!你好端端的到處亂跑什麽?你知不知道爺爺都快吓死了?”
殷龍亦揉揉眼睛,看清她背後還站着殷爺爺,頓時清醒了:“爺爺……”
等折騰回到平城時都十一點了。在車上,殷爺爺把殷龍亦翻來覆去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到激動的時候沒忍住給他耳朵狠狠揪了一下,他默默受着了,一聲也沒哼。
爺爺問他跑哪兒去了他也不說話,就只是捂着耳朵側身坐在那兒。
宛宛最初心裏那塊擔心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了,看着一身髒兮兮的殷龍亦,也是很多個問題想問,但又都忍住了。
回了殷家,殷龍亦跟殷爺爺承認他是去揚德玩了,本來正常情況下他下午就可以回家的,可在揚德時一時大意被偷了錢包,又餓又累跑山上偷了兩個玉米吃,沒錢坐回來的車,也是最後一班大巴司機心善看他一個人在站臺等了幾個小時,就沒讓他給錢也拉着他走了。
殷爺爺問他為什麽突然想到跑去揚德,殷龍亦嘴皮子動了一下,卻一個字也沒再說。
“宛宛丫頭,今天真的是麻煩你了,大晚上還跟老頭子我跑了一趟,要不就在這兒睡了吧,你之前經常住的那個房間都有随時打掃……”
宛宛連忙擺手:“不麻煩的爺爺,殷龍亦沒事就好,明天還要上學我書什麽都在家裏,今晚就不住這兒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玩。”
她說完轉身想走,殷龍亦突然從房間裏出來,站在院子裏,靜靜看着她。
他洗幹淨了臉,換了身衣服,依舊是宛宛熟悉的那張臉,下巴繃起來成一條直線,臉上表情很淡。
她張口,想和殷龍亦說些什麽,最終也還是咽了下去,和他點了頭示意一下,就出了大院,腳步一深一淺往家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