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陽節
重陽節
李卿卿的目光定格在王翊的身上,倒是個細細嫩嫩的,瞧着舒服,于是說:“要不,你把你弟賣給我做家奴吧?”
王端端趕緊将王翊擋在身後,扯開話題:“今日怎麽沒瞧見之前那兩位姐姐呢?”
“都打發出去了”,李卿卿提起她倆,不甚煩悶。
今日跟在李卿卿身邊是個圓團團的嬌娃,雪青短襖,绛紫窄褲,兩條青絲辮垂于腰間,在李卿卿身邊忙得慌亂。
王端端與她作禮,她趕緊福身,倉促間差點踩到李卿卿的裙尾,落腳不穩,還好被王翊扶了一把。
“弱弱!”李卿卿見她動作遲笨,語氣加重,辜弱弱更是驚惶。
正此時,少勤夫人在下人的簇擁下臨場,鬓珠作襯,雍榮華貴。
“卿卿,你在這兒作甚?”
路過之地,人人福禮而敬之。
“母親”,李卿卿上前,動作娴熟地替換侍女之手,将少勤夫人攙扶起。
說是攙扶,倒不十分準确,兩個人看着年歲相差不大,站一起,更似姊妹。
辜弱弱似是更怕她,退到一邊,将頭埋得更深。
“她是我同你說過的,司南苑的丫頭,替我留傳消息”,李卿卿如是解釋。
王端端于少勤夫人不過是些閑雜,并不入她的眼。她只點了點頭,算是知曉,對李卿卿說:“你父親正在同公子閑話,你怎不去作陪?”
“他們聊的盡是些軍事部署,無聊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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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該去”,說罷,便領着不情不願的李卿卿,往前頭去了。
李卿卿回身明令王端端,“不許走遠了,我待會兒還要找你”。
王端端福身稱是,心裏想的,可是能走多遠走多遠。
“喲,端丫頭不跟在桑姐姐身邊伺候,跑這兒來跳門子麽?”梓期總愛這般說話,魯圖近日來給她花了不少銀子捧着她,所以再見桑枝和穆行,也沒那麽多酸話,今日不知怎地,又開始了。
跳門子,土話,意思是給自己尋找跳板,攀附更高的門檻。
王端端并不想與梓期拌嘴,施禮後便想離開。
又聽梓期酸語:“這少勤夫人,如今倒是矜貴雅正,猶自清高,模樣端得這般正經”。
王端端聞言,不得不提醒:“梓姑娘,在外言語得有分寸,莫要給尼莫姑姑攬事端”。
不屑之氣自梓期鼻頭哼出:“呵,這李大人,堂堂郡尉,續了風塵從良之人為正室,郡城裏老一輩都知道。如今不過時日久遠,說起者少了罷了”。
王端端見旁邊有豎着耳朵聽閑悶的人,趕緊将她拉走:“梓姑娘,這青天白日地就吃醉酒了麽不是”。
“你拉我作甚”,梓期推身,但無奈力氣敵不過,只得随了王端端。
她今日有些吃悶,原是魯圖約了她,卻半道扔下,被扈夫人逮了回去。
王端端同王翊,一左一右地,将她一路帶回到桑枝處。
桑枝見王端端氣鼓囊铛,偏穆行在一處,不方便詢問。
扈夫人正随着侍從的指引,在人群中尋摸着那個讓自己孫兒茶飯不思的狐媚子,就瞧見了同在一處的桑枝和王端端,想起豁雲寺外的那次相遇,心頭更為不悅。
那日她們偏行一處,遇馬賊劫道,騙乘了路過的馬車,又乘機扔下二人,奪車而逃,實屬不厚道。所幸後來都無大礙,着人去賠了車架,又補償了銀子封口舌,就算揭過。
天壤懸隔,料定不會再有交際,她自當一直那高臺之上,端莊娴雅的貴夫人。
誰曾想,偏孫子着了那狐媚道,三天兩頭地往百賀樓跑。
布衣商燕青提着拜禮,循着身影,過來拜見:“扈夫人,可安好?”聲調清脆,如她的性子般爽利。
扈夫人見是她,拉過她的手,面上春風如意:“好,安好。燕老板如今已是商總,倒還記挂念着老身。”
“夫人哪兒的話,若不是幸得夫人照應,燕青如今怕是早已如餓殍,燕青哪裏舍得忘了您啊。”
扈夫人一向很吃這套,她自诩菩薩心腸,自然樂得見別人歌頌她的美名,誇揚她的善舉:“不過就是舉手之勞,倒難為你總記在心上”。
燕青将帶來的禮物呈上,說:“人說滴水之恩,湧泉以報。燕青不才,就只得些粗簡的末微之物,聊表心意。”
她說的自然只是謙詞,燕青帶來的物什,樁樁件件精挑細選,奇珍無比。
扈夫人虛虛推辭兩句,便讓侍從收下。
這頭,将梓期打發了回去,王端端原本放着空,思緒飄遠,卻瞅着李卿卿又往處過來,急忙起身裝作去幫王翊放紙鳶,拿過手搖線輪,飛快地轉着圈,紙鳶被放飛到天際,縮小幾不可見的點,線圈已盡見底子,王端端悄悄扯斷,就見那飛揚的小點自雲端之下,墜落進遠處的荒野叢林。
“啊,那可是姑娘最喜歡的了”,作驚訝之情狀,王端端趕緊認錯自罰:“姑娘,小的這就去給您尋回來”。
桑枝原意無需她如此,不過是個物件,再喜愛,也不用過份留戀。
身旁穆行拉住她,眼神示意她看了看即将走近的李卿卿,她便了然,故作生氣:“這可是穆爺從罕磨城帶過來的,今日若尋不回,看我回去如何罰你”。
王端端急急拜別,步子惴惴,在李卿卿到來之前,堵住了話口。
慌亂中,一個不小心,還與燕青磨肩相撞。
“抱歉了”。
“抱歉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又齊齊作禮,似有默契般,便一笑攬過這意外。
“燕娘子,今日為何走得這般匆忙?”燕青的侍女丹瑤緊随其身後,快步緊跟,笑問:“蕭郎可是今日回來?”
燕青不理她,只說:“這扈老太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以前只當是貪利,應付她尚猶有餘力,如今竟還想讓她那不中用的孫兒在商會來插一腳,營蛇之口,貪吃巨象,她豈能坐視任取。
一路繞行,時間許是得耗掉一兩個時辰,這樣才能避開李卿卿,王端端如是想着,便慢慢悠悠地沿緩坡蜿蜒而上,漸至人煙稀少之地。
視野被擡高後,再縱觀攘攘人群,人與人之間或爾虞的或誠摯,敘着閑話。
稚童在其中追逐,爹娘結伴其後,囑咐着:“慢點跑,別摔着”;有兒郎捧着菊花送初識的姑娘,惹得笑話一場;也有情意綿長地,找個角落互訴心腸。
高門大戶與鄉野農戶同席而坐,一些盼着筆墨江山壯志盡酬,一些茶米裏候它個金秋滿收,都對生活信心十足。
王端端一邊走,一邊采摘一些認識的草藥裝進腰間的布袋,待回去做成藥囊,熟悉的人都好分得一個。
重明鳥落翅而困于榆樹的枝桠,可不就正是她要尋的紙鳶麽?
眼量距離不夠,王端端只得将藥袋系緊腰間,拍拍手。爬樹,于她而言,小菜一碟。
正得意之際,忽見一隊官兵緊追過來,似在尋找什麽人。
“你倆去這邊,你們幾個去那邊,其他人跟我走”,為首的兵頭子做着安排。
王端端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生惹是非。
稍許,不遠處的草叢有了響動,王端端更是縮身,借榆樹枝茂掩住自身,瞧見垂落的裙擺有些惹眼,她便緩緩将其提起,誰料,織桑柔紗的邊被枝頭挂住,裂帛之聲引來了底下人的驚覺。
一支飛箭射過來,王端端像顆熟落的果子,墜于地。
驚呼聲召回了幾個官兵的巡視,一個人影照過來,捂住了她的嘴。
陽光兜頭而來,耀得她睜不開眼。眼縫裏只瞧得出來人,半側臉,鼻似彎鈎,微汗,如狼環伺般警覺四周,鼻頭上一顆晶瑩的汗珠,恰巧滴落在她的眼裏,澀得難受。
王端端用力推開,卻被對方壓制,她趁此機擡腿反踢,對方一個靈巧側身躲過,她又不死心地用手肘給力,只聽到對方一個悶聲吃痛,熟悉的聲線說着:“別鬧”。
是慶南承。
王端端這才看清,他不是在野宴之上嗎?
也是了,若是他還在,李卿卿怎麽能得了空尋她的閑。
“公子.....承?”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慶南承将她扶起來,警惕未懈,領着她朝更密更深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