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東風渠
東風渠
可就這麽眼見着他就逃走嗎?王端端想起裏長夫人的臉,摸了摸懷裏的饴糖,心道:“罷了,罷了。吃人嘴軟,今日便又是為口吃的拼命,王端端啊王端端,你可真出息了啊。”
言罷,她一跺腳,瘋也似的跑過去抱住曹陽的大腿,哭訴:“曹爺啊,小的可算尋到您了。”
“哪裏來的瘋婆娘?”曹陽被突然跑過來的人吓了一跳,甩又甩不掉。
“曹爺,您莫不是忘了小的了嗎?小的是百賀樓桑姑娘身邊的丫頭啊。”
看她躬身成一團的小身板,曹陽有了印象,不耐地問:“你找我何事?”
“曹爺,自上回擾了您,桑姑娘便重罰了小的,還囑咐小的必須得尋着您,給您賠不是。”
曹陽擡腿将她踢開,那張肥圓的臉上全是嫌棄,“知道了”,說完便繼續登船。
王端端怎麽可能輕易放了他,趕緊又黏上去抱住大腿,聲音乞求:“曹爺,既然小的尋着了您,您便随小的再去百賀樓玩玩吧。我們新增了好多花樣式,尼莫姑姑說一定包您滿意。”
曹陽着急逃,哪裏有興致顧這些風月事,敷衍道:“得空了便去,你趕緊滾。”
王端端依然不依不饒,“曹爺,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随小的去吧。”
曹陽給手下人使了個眼色,手下人趕緊上前将王端端擒住,王端端自然吓着,惶恐更甚,說:“曹爺,可不興這麽吓人啊。”
曹陽幾個手下将王端端押到幾米外,粗魯地将其推到在地。
王端端吃痛不已,坐在地上,揉着受傷的手腕和腳踝,眼瞅着他和手下們登上了船,船緩緩離開了水岸。
随後便見她開始不緊不慢地拾撿起石頭來,盡挑揀些大塊的,全部堆放到岸邊,起壘。
不一會兒,曹陽的船行之不遠,船艙突然冒起了濃煙,一群人齊齊從船艙中出來,全部擠到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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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王端端在抱住曹陽大腿時,也悄悄将火折子扔進了船艙,船艙本是臨時搶用的貨船,裏面運送的全是易燃的絲布。
曹陽一行人不得已,紛紛跳水往離岸邊游,待靠近岸口時,就見剛才抱着自己大腿的丫頭,晃着雙腿,悠哉游哉地坐在岸邊,身旁一堆個兒大的鵝卵石,像打水漂似的,一顆接一顆,顆顆落在他們冒出水面的腦袋上。
曹陽惡狠狠地瞪着,“死丫頭,你給我等着”。
王端端扮着鬼臉,打得正歡,汗水從額間浸染到鼻頭,清晰而細密的水珠如得水之魚般跳躍着。正得意時,陳豎帶着魯什的府兵趕了過來。
見此景,陳豎微怔,他自然從延吉那裏聽過王端端,而王端端呢,一眼便想起了在郡城外他曾救過腳滑的自己,兩個人自是默契地裝不認識。
陳豎吩咐手下将曹陽一行人從水裏撈出來,捆住雙手,押解回裏長府。
曹陽罵罵咧咧并不甘心,一邊掙紮一邊罵道:“你們是哪裏來雜碎,也敢綁爺。爺可是行運總長。”
陳豎冷哼,疾言厲色道:“我們奉魯大人之命将你緝拿,你充裝什麽大爺。”
王端端在旁捂嘴輕笑,真是好一招禍水東引。
曹陽哪裏想得其他,只覺這新仇舊恨都得跟魯什算個底穿,喝道:“魯什算個狗屁,瓜錠子,他一個司庫也配管上行運的事。我呸。”
“廢什麽話,趕緊走”,陳豎粗暴地将其拖走。
“我表叔定不會輕饒了魯什這個田舍奴”,曹陽罵罵咧咧,大有不罵死不休的架勢。
之所以罵魯什是田舍奴,是因為他出身白屋寒門,一向被他們這種矜貴之家的看不起。靠着對前一任郡守阿谀奉承起了位,偏偏前一任郡守獲罪流放時,他首告立功升任了司庫,幾乎和姚政平起平坐。
司庫、司庫,單聽這名字,就知道油水多,魯什這些年瘋狂斂財,其母夫人又仗其權勢,收受不少好處,惹得姚政一派分外眼紅。
事情貌似結束了,被煽動的無辜村民經教育後被放了回去。
陳豎押解着狼狽一臉的曹陽回到裏長府,魯什見此十分得意。
蕭裏長勸大家進府內分說詳情,涉及朝廷內員的德行不當,不方便公開給百姓觀閱。
王端端随其後,自然地走到慶南承側旁,并未引人注意。
慶南承瞧見她手背上的紅色燙傷痕跡并沒有擦藥,便問:“剛去哪兒了,怎麽還沒有上藥?”
不等她回答,就見魯什一臉谄媚地笑着朝他們走過來,她便胡亂回了句“車上沒有”,就走開了。
“公子,臣已命人去請姚大人過來,他......”,被打斷的慶南承心下不悅,黑眸一瞥便讓魯什不由得驚顫,後續惹嫌的言辭只得在唇瓣暫時擱置。
慶南承對魯什的嫌棄,自頭到尾地不加掩飾,完全不似他平日裏禮賢下士的賢德模樣。
魯什只得轉身令陳豎将曹陽和吳達一幹人,押至堂中央跪下。
那曹陽像是受了隕雹飛霜的冤屈,跪在堂下,義正言辭地申述道:“公子啊,下官切實受冤,平白受這辱沒啊。分明是賊狗魯什和蕭平正聯合,污蔑我在前,意圖分搶行運之權。”
“曹行長,你可知魯大人提供的證據确鑿,無可辯駁之地”,慶南承喝口茶,顯得有幾分無奈地說:“而你與吳達具訴魯大人與蕭裏長聯合誣告你們,卻只憑空口白牙?”
“這.....”曹陽支吾二三,只得老實交待道:“他蕭平正一直怨我欺辱他家姑娘,處處與我不對付,便,便.....”
沒等曹陽說完話,站在一旁的裏長夫人瘋也似的撲向他,拉扯、撕咬,用盡全部的力氣發洩着她積年來的怨恨。
沒有人出手阻止......
曹陽因為雙手被縛,只得一邊躲一邊說:“是你家阿若自己想攀附高枝,怨不得我。”
“曹陽,你這個狗雜,這時候你居然還要毀我亡女清白”,蕭平正簡直恨不得也和夫人一樣沖上前将曹陽撕碎,只可惜他的教養和擔當不允許自己在此洩私憤。
“公子,公子,救救我,下官真是冤枉啊”,曹陽匍匐拜地,只得向公子承求救。
曹陽越是喊冤,裏長夫人越是恨得入骨,但二人的撕扯誰都沒得便宜。
王端端看不過去,裏長夫人若是繼續下去,自己也得受傷不少,便走上前,恭敬施禮,道:“公子,夫人情緒尤難自控,還是先由我陪同下去稍作休息吧。”
慶南承點頭同意。
被攙扶着離開的裏長夫人,悲憤大喊:“黑白颠倒,亡女何辜。天地不仁,萬物何辜啊。”
“曹行長可有其他補充?”未等曹陽回話,便又吩咐延吉說:“若是沒有,便将案卷證據交于庭司處理吧。”
“是”,延吉遵令。
“有,有”,曹陽心下一急,跪行兩步,對慶南承說:“蕭夫人的煙瘾便是魯什暗害,想借此捆綁蕭平正,為他所用。”
魯什聽此,暗自驚慌,拔出陳豎的配劍就要砍過去,呵斥道:“好你個曹狗”。
延吉迅速反制,一招繞腕橫劈,奪下劍來反制住了他。
曹陽此時自保第一,哪顧得其他,脫口便出:“我有證據,他的煙草便是走的私河運屬,每月初五從弗南罕磨城走摩西河運入北慶,昨日剛到了一批,就在東風鎮。”
慶南承與延吉對視一眼,延吉立馬理會,将劍扔還給陳豎,自去調查實情。
曹陽擦了擦自己額頭的大汗,生怕魯什再來個殺人滅口,連爬帶滾地往慶南承面前再近了幾步,繼續控訴:“蕭夫人平時深居簡出,若不是魯什刻意讓人引誘,她怎會染上煙瘾。整個北慶只有他手裏有煙草,蕭平正還不是任憑他擺布。”
蕭平正立于一旁,盡皆默認,并未見絲毫辯駁之意。
“私河運屬”,慶南承思索着,指尖碾過茶水的水面,恰似被打破的平靜湖面,道:“難怪上京幾番派人都沒推進此事。原是皆因此地有水患被劃為河運禁區,便宜了你們私設河運牟利。若是東風渠落定,此事必定敗露。呵呵,原來如此。你可知私設河運,是何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