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東風渠
東風渠
大門打開,裏長和裏長夫人攜手走出來,慶南承和延吉自然也在其中。
蕭平正看見為首的矮胖男子,愠怒道:“吳達,你又在鬧甚”。
“蕭平正,你別在這擺你裏長的威風”,那個叫吳達的一臉不屑地說:“別當我們不知道,你那麽積極撺掇大夥兒搬,不就是拿了魯大人的好處”。
“吳達,你休要在此這兒血口噴人”,蕭平正氣得臉通紅。
“蕭平正,別敢做不敢當啊”,吳達将手中的釘耙往地上一蹬,嬉皮賴臉地繼續說,“我這可有你的罪證”。
說罷,從懷裏拿出一疊厚厚的紙張,高舉着對陪同自己來的村民說道:“鄉親們,蕭平正表面上清貧剛正,卻縱容自家夫人吸食大煙,大煙啊,一袋煙草十兩銀,他蕭平正哪裏來的?我手上這些便是他夫人購買大煙的憑證”。
村民們自然被其煽動得群情激昂。
裏長夫人站在蕭平正旁邊,神色慌張。
慶南承示意延吉将吳達手裏的證據拿過來,延吉領命,三兩步向前,輕易便從吳達手中将證據奪了過來。
吳達見他倆的氣勢莫名地并不敢争搶,只好繼續對着村民說:“大家若是還有疑慮,便可去查看蕭夫人的手指,看是否有積年煙熏留下來的煙漬。”
蕭夫人更是緊張地趕緊将手收回,藏于長袖之中,村民當她做賊心虛,便更加确信了吳達的言辭。
王端端琢磨,心中升起一些疑惑。裏長夫人的指頭确實有很深很濃的煙漬,若真是長期吸食大煙,那濃烈的脂粉味便必定是為了掩蓋煙草味。
可,為什麽呢?王端端實在不明白。
這頭,慶南承看了吳達帶來的證據,也順帶瞧見了躲一旁的王端端,卻見她若有所思,未免被藏于暗處的人注意到她,慶南承只好收回目光,迅速地将手裏的紙張瞬間撕成碎片,吳達想往前阻止,卻被延吉的劍柄抵肩,制止了行動。
慶南承說:“所謂證據,不過是黑市商戶單方面的賬目記錄,做不得真。即便是真的,這黑市的賬本,難不成你還想呈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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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南承此舉不過是想要刺激吳達,便又繼續說道:“再說,你這些也不過是能證明裏長夫人有些瘾癖,裏長或有縱容親眷之嫌,怎麽也攀咬不到他營私腐化,更匡論牽涉魯大人”。
蕭平正目光複雜地看了看慶南承,慶南承倒是一臉坦然。
吳達見他不是善茬,也知道自己這份證據無法定蕭平正的罪,于是狡猾地繼續煽動村民,說:“可他蕭平正不過一個裏長,若沒有魯大人的供應,如何能承擔起這貴比黃金的煙草”。
說罷竟兀自往地上一坐,耍起賴來,“他們這是做賊心虛,銷毀證據,天理何在啊。你們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替他遮掩住,他蕭平正拿了好處,罔顧百姓信任,騙大夥往火坑裏跳,今日不給個說法,我們便不走了”。
“不走了。”
“不走了。”有幾個精壯的男子跟随其後,将蕭平正的家門堵得嚴嚴實實。
他們是料定了慶南承一行人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對布衣白丁出手。
群情沸騰,眼見愈發難堪。
慶南承目光冷冽,掃視了下村民,道:“裏長夫人吸食大煙?荒謬、可笑。且不說煙草在北慶早被朝廷下了禁令,千金難買,就問她一閨中婦人如何生這瘾癖”。
吳達雖然有些畏懼慶南承的氣勢,但到底是個荒唐的混子,今日目的尚未達成,是絕不能退縮的,便昂着脖子對比高出自己半個腦袋的慶南承,冷哼道:“那得問她自己。幾年前她家獨女去溪邊浣衣,失了清白自盡,她自己悲痛難忍,便是在那時候開始閉門不出,許是那會兒子便染起了瘾。”
“胡說!你閉嘴!”裏長夫人終是忍不住,雙肩顫抖着,甚至帶着狠戾。
蕭平正攙扶起搖搖欲墜的自家夫人,往昔的悲痛被人随意提起,又氣又惱,像霎時便能被抽掉精骨氣似的。
“我家阿若,還不是被你們這群混子給害的”,裏長夫人指着吳達,咬牙切齒地說,“都是你們,還有曹陽那個腌臜敗類,畜生不如”,說罷要往前撲,吓得吳達後退幾步。
蕭平正拉住夫人,裏長夫人只得對蕭平正拳打腳踢,滿腔憤怒無法發洩,瘋癫的樣子,全然不似之前的端方。
這時,忽然從外面湧進來一群官兵,将村民團團圍住,村民們哪見過這種陣仗,擁擠成一團,手裏的工具扔也不是,拿起也不是。
“跪下,還不快跪下”,有官兵呵斥到,膽小的村民趕緊扔了手上的農具,半跪在地。
自官兵後面走來一人,着藏色銀邊官服,便是魯什,他走到慶南承面前作禮道:“下官來遲,請公子恕罪”。
慶南承并未搭理,魯什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下官接到密報說行運總行長曹陽煽動民憤鬧事,意圖阻擾東風渠的修築工事”。
“魯什,你休要栽贓!我們都知道你一向與姚大人不合,又眼紅曹行長,可不興事事都來攀咬”,吳達顯得有些不忿,吊兒郎當的模樣還非得義正言辭地說:“我們不過來舉發蕭裏長貪贓枉法,利益行事,屬于大義之舉,更別提與曹行長有何幹系”。
他與曹陽的計劃是他先行帶人去找裏長鬧事,借機引起群情沸騰,也預謀好了其中幾戶人家對應行事,提早給了安身錢,非得鬧出幾條人命才罷休。
這樣一來東風渠的事情必定耽擱。
可現下,事情還未鬧起,就被魯什沖破,他必定抵死不認。
魯什不屑地笑笑,吩咐手下說:“把人給我帶上來”,就見有官兵押着幾名身份不明的男女,至院中央。
魯什對慶南承解釋道:“公子,這位是曹陽設在黑市的賭坊的老板,他可以證明吳達欠了曹陽賭債,被曹陽利用過來生事”,又指着村民中的幾位說:“他們具是曹陽的安排,也找到了簽署的協議,來往憑證為據”。
慶南承接過證據看了看,其實不看也知道是些什麽內容,這些證據本就是他們早些收集起來的,只不過借由陳豎的手将證據交給了魯什,陳豎還因此更得魯什的器重。
吳達見此,有些慌張,魯什手上有他和曹陽勾結的證據,自己手裏可沒有魯什和蕭平正的實證,只得狗急跳牆,急吼吼地罵道:“魯什,你和蕭平正狼狽為奸,清官吃了迷心錢,就想分占了曹行長的行運權,還污使我們平頭百姓,天理難容,我跟你拼了”,邊說還邊使眼色讓同夥的幾個一起動手。
再壯實有力的普通混子,也不過匹夫之流,兩三下便被魯什的府兵制止,動彈不得。
王端端在看熱鬧的人群裏發現一個戴鬥笠的男子,着裝與普通百姓無異,在人群都往前湊時,他卻悄然離開,行為透着古怪。
王端端假裝與他擦肩碰撞,鬥笠下張皇不定的臉,果不其然是曹陽,見事情敗露想要逃走。
王端端本想叫裏長府內的人來抓住他,可看熱鬧的人太多,聲音嘈雜,完全将她與府內隔絕開來。如果她大吼一聲驚了曹陽,他周圍隐藏的手下說不定會傷及無辜百姓,鬧出動亂來護他離開。
情急之下王端端只好不動聲色地尾随其後,一直跟着他來到一處偏僻的水岸口。
原來這便是他私立的河運屬,偷占官家的便宜,利益全進了自己的口袋。
王端端悄悄躲在草叢中,眼見他在手下的護送下就要上了船逃走,一邊懊惱着自己沒有能力将他緝拿,一邊懊惱着自己為何要跟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