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司南苑
司南苑
曉妮反應快,趕緊拉着曉蓉也跟着跪了下去,王端端向來會審時度勢,見機立馬跟上,幹脆一跪。
她想這左右不過跪一跪,被當成郡守府的下人一并處置,也好過被李卿卿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外來人簡單得多。
畢竟聽曉蓉說起慶南承向來護短,不至于重罰,而如果自己是個完全與司南苑無關的人,李卿卿會怎麽處置自己解氣,她簡直不敢想象。
誰料,慶南承并不打算給她渾水摸魚的機會。
只聽見他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沉而穩,但喜怒難辨,“你跪什麽跪!”
王端端有些不解,也不敢擡起頭确定他是否在對自己說話。
猶豫之際,左臂已被一只大手攫住,提溜似的拉了起來,下一秒就見他将自己甩給身後的延吉,說:“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好生管教”。
延吉立馬領會,對王端端說:“小端,快跟李小姐道歉”。
“诶,她......”李卿卿有些疑惑,但并未來得及阻止,倒是她身邊一個紫衣服的丫頭,悄聲對她說:“姑娘,她們打我們,也就是打您的臉面,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紫衣丫頭的聲音在慶南承的一記冷眼下,越來越弱。
王端端趕緊作禮道歉,然後便被延吉以管教為由帶走了。
遠遠地只聽見身後的慶南承勸說着李卿卿:“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小物件,碎了就碎了,明日再讓人收集些更有趣的”。
李卿卿依然不依不饒,最後罰了錢媽媽、曉蓉和曉妮三人一個月的例銀,和每人十個板子。
送走王端端後,延吉回到慶南承身邊,就聽他憤憤地說:“她怎麽連幾個丫頭都打不過”。
延吉知道他說的是王端端,便約定了從第二日起,每日抽空教上她一兩個時辰的防身之術,但也約定無需以師徒相稱。
王端端自然樂意,次日忙完百賀樓的事,便着急地拿着傷藥到從事所看望錢媽媽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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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個耐心地給上完藥後,王端端也學着三人的模樣,爬在聯排的床榻上,說起昨日之事,倒還有種同仇敵忾後意猶未盡的遺憾。
曉蓉頗為得意,說:“你們看見李卿卿身邊那倆丫頭沒,臉上可留下不少印兒,不過個半旬是見不了人的,哈哈”。
王端端伸出手,用力按了按她挨板子的地方,說:“你還說人家啊,你沒看見自己這屁股墩兒,遭成啥樣了”。
“放心啦”,曉蓉拍拍自己的屁股,“就是做做樣子,過兩日我們就能下地了。這傷看着吓人,實際不重,公子才舍不得重罰我們呢。我們跟随公子多年,才不是那個李卿卿可以左右的。”
王端端努努嘴,心想,他寬厚不計較,說不定只是因為你們觸碰不到他真正的利益,若真有一日碰上了,再看他是閻羅還是佛。
曉妮趕緊制止她,道:“曉蓉,以後可不許這樣說。公子是主,主子仁厚是咱們做奴仆的福德,可不能因此忘了本分。若是李家姑娘将來真與公子結了親,那以後便是這裏的女主”。
“對,對,還是曉妮穩妥”,錢媽媽眉頭緊鎖,也覺得曉蓉委實有些不知輕重,便責之,“曉蓉啊,你在公子身邊多年,怎的還如此莽撞”。
“哪是我......分明是......”,曉蓉見錢媽媽一臉嚴肅,便住了嘴。
王端端見狀,和稀泥地半真半玩笑地說:“明明曉妮和你差不多年歲,你怎是半分沉穩沒沾染着,莫不是要許了人家才好啊。”
曉蓉作勢要去打她,卻扯着傷叫疼,曉妮跟着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錢媽媽覺得也有道理,便威脅她:“對,改明兒我就去找紅娘子說親,早些把你打發了去。”
“阿娘”,曉蓉撒嬌着說,“往後我們定是會回上京的。我才不要孤零零一個人嫁在這裏。而且,大哥都還沒娶新婦呢。”
“你大哥的事不用你操心”,錢媽媽悄悄看了眼王端端,心頭暗喜,我這準息婦不就在這擺着嘛。
王端端倒沒注意到錢媽媽的打量,見日頭落下,忽然想起今日是第一日跟延吉學武,斷不能遲到,趕緊起身穿鞋,邊往外跑邊擺手說:“啊,遲了遲了,你們先好好休息哦,我晚些再來尋你們玩樂。”
王端端一口氣跑到理奉院,卻見小院的門已微微敞開。
“延吉大叔,您回來啦”,王端端開心地推門而入,兜頭而來一個黑色不明物,王端端險些被茶杯砸中。
她驚魂未定,看清院內的人,正是慶南承。只見他一只手央在半空中,怒火燒到一半被打斷,又略微帶點意外的尴尬之情,看着突然闖入的王端端。
王端端心下立即明白自己來得莽撞了些,便佯裝掩着額頭吃痛,急忙往外退。
“回來”,慶南承不容拒絕地說。
王端端拉着門,一時不知進退。
“可有傷着?”
王端端只好放下手,學着錢媽媽的樣子,作禮回話:“回公子話,無礙”。
“在這兒,倒是學得禮數周全了。”
延吉大叔奉您為主,這是您的府邸,我可不就得如此嘛,王端端腹诽,但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說:“應該的,小的莽撞誤了您和延吉大叔談正事,小的這就告退”,說罷卻不見慶南承應允,有些不知所措。
延吉在一旁緩解氣氛,吩咐說:“小端,先去給公子重新沏杯茶來”。
“是”,王端端得令,趕緊離開。
慶南承看了眼延吉,知他是在維護王端端,也沒阻止,只道:“茶要上得快些,莫要涼了”。
王端端離開的步子頓了頓,原以為是借上茶的機會先溜了,沒想到,上茶真是指上茶啊。
待王端端離開後,延吉這才繼續說正事:“公子,行運總長曹陽是均輸官姚政的外侄,在西南分屬行運多年,根基深厚,東風渠建成最先影響的便是他暗設的河運,他自然不願見其做成”。
“堂堂一行運總長,竟利用職務之便暗設私運渠道,以權謀私,簡直官僚敗類。若不是這次修東風渠截停了上河流域的水,還不知這些地方官員猖狂至此”,慶南承來杳庵郡後做事總是束手束腳,心底暗火生起,道:“那便将收集的證據交給陳豎,讓魯什和他姚政狗咬狗,我們坐收漁利。”
“是”。
言語間,王端端已經恭敬有禮地上來奉茶,慶南承啜茶入口,醇滑甘潤,茶香盈于唇齒,“茶沏得不錯,明日,你便随我去趟東風渠”。
這......這跟沏茶有什麽相幹呢,莫不是去那河渠工事上伺候茶水?
王端端想也沒想地趕緊拒絕,說:“不行的,公子,我每日都需在百賀樓裏做工,日以繼夜,并無餘時”。
“那你怎麽成日往這裏跑?”慶南承一語中的,反問。
王端端想起此前那個驚人心魄的雨夜,總覺得和慶南承一道定不太平,實屬不想再經歷,便說:“回公子的話,我就是想先跟延吉大叔學點武術防身。這不還沒學上嘛,即便想幫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慶南承笑笑:“你倒是坦誠”。
王端端順着他的話接過來說:“公子慧眼,小的不敢诓瞞”。
“可你偏就敢拒絕”,茶蓋清脆地扣在茶盞上,公子承看着面前埋低的腦袋,不知道又在打什麽主意。
“公子明鑒,小的屬實能力不足,恐成為您的拖累。況且,小的家中有幼弟牽挂,這,若是涉及生死的大事上,是斷斷威武不能屈的。”
倒是誠懇,清清白白的臉上看不出半點遮掩,慶南承被她逗笑,忍不住想逗弄一番,便拿出一包銀兩甩過去,王端端麻利地接住,立馬喜笑顏開,嘿嘿地說:“但富貴可以移,小的一向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放心,你那小腦袋沒人能拿得去”,慶南承丢下這麽一句,滿意地走了。
東風渠建于東風鎮道溪村的道溪湖上,春耕農作時,道溪湖是東風鎮最大的灌溉水源,可每到雨季,只要接連幾天暴雨不停,水勢猛漲便總生水患。
慶南承在上京時便時常聽到西南地區奏報災情,當地百姓與之鬥智鬥勇多年,也只能勉強算準提前洩洪,即便這樣,也總是有不及的時候,那時便又得百姓提着身家性命來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