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司南苑
司南苑
慶南承和馬車外的延吉都被她的話逗笑了,王端端偏着腦袋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她說的,他們也認可,所以才笑的吧,于是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起來。
王端端注意到慶南承的右手包着紗布,依稀可見血色,便問:“您這,可是又......”又遇刺了?
慶南承倒是無甚在意,道:“不小心被茶杯劃破了。”
“這樣哦”,便又尋不出合适的話頭。
想了想,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此前尼莫姑姑給的金瘡藥,遞給慶南承,說:“這傷藥效果很好的,我前不久的腿傷用了它沒幾個日頭就結痂了。喏,給您用。”
這瓶藥王端端自己都沒怎麽舍得用幾次,待傷口些微好轉便換了草藥敷。
寶藍色的瓷器瓶,從包袱裏拿出來的時候還帶着些許溫度。
慶南承接過,眼光淺淺地掃過王端端的腿,像是能看到布料下的斑駁傷痕般,客氣地道了謝。
許是因為慶南承長得好看吧,道句謝竟讓她原本的那點不舍也都散沒了。
馬車在百賀樓後門外停下,王端端跳下馬車,道了謝,她在馬車上聽到慶南承叫他延吉,抓住最後的機會問他:“延吉大叔,您家住哪裏呀?您收徒弟嗎?我可以跟你學功夫嗎?”
離開家鄉後的日子,王端端不光明白了攢錢的重要性,同時,還需習得一些防身之術,不然有了錢也不一定還有命用。
于是連聲問到,卷長的眉睫,蔭掩着盈盈的雙瞳,雙瞳中的期待讓延吉有片刻的不忍拒絕,但,“王姑娘,我不曾有收徒的打算,而且平日公務繁忙,也并無餘閑的時間。”
王端端有些失望,但還想再争取一下,忽然就聽見車上的慶南承催促着離開,“延吉,回司南苑”。
延吉只得客氣地告別後,跳上馬車,疾馳而去。
司南苑是慶南承在杳庵郡的私邸,知道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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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杳庵郡的官銜是郡守,有設辦公的府衙,是以也不可再增設公子府。
“司南苑啊”,王端端默默記下,回了百賀樓。
延吉駕駛着馬車在一所極其普通的民房前停下,民房裏面走出來一位百姓打扮的男子接過延吉的馬鞭,将馬車牽走。
左右無人注意,慶南承和延吉迅速地閃進屋內,這裏也是慶南承在杳庵郡的暗樁之一。都是在到達杳庵郡之前便已安排人以普通商戶身份購入的,而此處,因為挨着司南苑,便又悄悄地挖了一條密道,方便他們避開所有人悄悄出入。
慶南承和延吉在密道裏換上了與身份匹配的服飾,等再出現,便已是那司南苑裏身份金貴的主子和随從。
密道裏,慶南承突兀地問了一句:“延吉,你自小跟着我母妃長大,按輩分,我也該叫你一聲叔了吧。”
延吉對于慶南承突然地提起有些意外和惶恐,便說:“公子是主,屬下不敢逾越”,慶南承笑過,并未再多說其他。
王端端回到百賀樓的時間比計劃裏晚了,桑枝悄悄給她留了門,在李德來詢問的時候也只說是她叫王端端去給自己取吃食,沒在房裏。
桑枝給王端端通氣,讓她莫要在李德面前說漏了嘴,不然少不了挨罰。
王端端十分感激,在伺候桑枝梳洗的時候講述了下午遇到的事。
“我聽說最近這世道太亂,出了好多這種人牙子,只要是個女的,不管好賴,通通給拐賣到大荒去,專門給荒蠻子生娃子。”
桑枝笑笑,說:“你怎知,那位胖爺不是真圖上你了。”
“圖上我啥?圖我這幾兩肉啊”,她可從來沒想過。
桑枝笑笑也不多說。
從銅鏡裏打量着一臉認真地王端端,約莫也就最近這個把月,眼前的小姑娘已經在百賀樓裏養得白白胖胖了些,從當初黃皮寡瘦的樣子,逐漸添了幾分少女的嬌俏。
雖然近日又因傷病瘦了些,到底還是沒有回到初見的瘦弱,想來自己一開始看岔了眼。
于是有些試探地地問:“小端,你今年也應有十六七歲了吧,對将來可有什麽打算?”
王端端有些意外,她還沒有跟桑枝提過自己的事,于是坦誠地說:“桑姑娘,您是我和阿弟離開西蜀後遇到的第一個好人,所以我也不瞞您。阿娘離去之前,原意是想讓我帶弟弟北上尋親的,只是後來遇到些......磋磨吧,但總歸,待攢夠盤纏,我們定也是要離開這兒的”。
桑枝拉過王端端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嘆了嘆氣,又覺得對眼前的小女子多了幾分憐惜。
他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了。
桑枝原就是被人牙子拐騙後發賣到了青樓,自己不甘淪落偷偷逃走,輾轉幾年,怎耐世道艱難,又稀裏糊塗到了百賀樓,眼看着尋親無望,最終還是在百賀樓做了姑娘謀生。
所以桑枝說:“小端,希望你能比我幸運些”。
“好在,桑姑娘遇到了穆爺,日後定能順風順水,富貴安樂的。”
翌日,王端端為了跟延吉學武藝,起了個大早,找廚房的姚大娘做了自己最喜歡的桃酥,趕去了司南苑。
烈日迎頭照耀,王端端縮在門外的石墩後面,躲着陰涼,蹲守了大半天,才等到延吉從外面辦完事回來。
她整個人熱得紅彤彤的,見延吉,趕緊迎上去,雙手舉高手裏的桃酥,笑嘻嘻地說:“延吉大叔,您今天去哪裏忙了呀?您餓不餓啊?我給您帶了桃酥,可好吃了”。
延吉一邊推辭,一邊回說:“王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不餓”。
王端端厚着臉皮,繼續跟上,道:“延吉大叔,你別叫我王姑娘,你以後就叫我小端就行。”
延吉“嗯”了一聲算作回應,腳下的步子卻絲毫未減緩。
守門的見她是跟着延吉進來的,延吉又未作任何阻攔的指示,便也就任她進了司南苑。
王端端繼續賴皮賴臉地緊随其後,“延吉大叔,姚大娘做的桃酥可是又酥又脆,比頌香齋的還想香呢”,黑眼珠滴溜溜地望着他,眼底盛滿了讨好之意,極力想要吸引延吉的味蕾。
延吉不說話,王端端想,許是他不愛吃香脆的,便又問,“那軟軟糯糯的玉芙蓉糕呢?或者清甜的茯苓夾餅?”
眼見延吉半點不為所動,便又咬牙提出,“那不然我付銀子,也是可以的”。
延吉終于停下來,被她的稚拙逗笑,說:“小端姑娘,我實在是因為公務上諸事繁多,沒有時間收徒”。
“那我可以等您忙完”,王端端幹脆利落地回答,臉上立馬陰天轉晴,“延吉大叔,我和阿弟莫名來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時常被欺辱。我知道您最是善良,最是俠義,是頂頂的大好人,您就幫我一次吧,拜托了,好嗎?”
然後不等延吉拒絕,把桃酥往他懷裏一塞,飛快地跑掉,邊跑邊回頭說:“延吉大叔,我明日給您送玉芙蓉糕啊。”
延吉哭笑不得地拿着桃酥,真是小孩子心性,讨好別人竟會選自己最喜歡的。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主子慶南承,實際也大不過王端端幾歲,偏偏生在王室的爾虞我詐裏,幼時便步步為營。
正此時,慶南承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把搶過延吉手裏的桃酥,在延吉阻止之前咬了一口,望着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随意地問起:“她怎麽找來了?”
“不是您昨晚說的我們在司南苑的嘛”,延吉無奈地回答,又繼續強調,道:“公子,商陽夫人叮囑過,您入口的東西都得先驗毒。”
慶南承不以為意地說:“她送你的,無妨”。
也不知是因為是送延吉的無妨,還是因為是她王端端送的無妨,就又聽慶南補充說到,“這桃酥甜膩了些,明日叫她換個口味啊”,便散散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