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牙子
人牙子
可是,這西市的煙柳巷專營姑娘家愛買的胭脂水粉,被調戲的小姑娘左顧右盼也不見有人解圍,那位胖少爺倒像是看出來女子的窘态,調笑地說:“哈哈,美人,別看了,沒人會幫你,你還是乖乖陪爺去喝杯酒吧”,說着便要搭上手去拉那位女子,又說:“只要爺開心了,爺保證好好對你。”
可憐的小姑娘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注意到一旁看戲的王端端,像是也顧不得對方是和自己一樣孤身在外的瘦弱姑娘,只知道她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小姑娘甩開胖少爺的手,跑到王端端面前,扯着她的袖帶,梨花帶雨地求着她,說:“姑娘,求你幫幫我。”
王端端一臉驚愕,這......
還沒等王端端反應過來,那位胖少爺已經一臉的興趣高漲,笑着走過來,對王端端說:“喲,敢情好啊,這位小美人要是有興趣,爺也樂意與二位共享這齊人之樂”。
身後跟着的随從附和着,放浪的笑聲将二人裹挾其中。
小姑娘見王端端沒有反應,又繼續央求,道:“姑娘,我家就住在西市的廊坊,轉幾個彎就到了,你陪我回去可好。這光天化日地他們也不敢把我們怎麽地,只要到了家,我阿爹阿哥肯定可以幫我們做主的。”
王端端想了想,拿起自己的包裹起身說:“我家姑娘還等着我回去伺候呢,晚了可要挨板子的,實在抱歉了”,說着便要離開。
那姑娘卻不依饒,趕緊拉住王端端,乞求到:“姑娘,求求你了,難道你就這麽見死不救嗎?”說着說着,就快要哭出聲來。
“見死不救倒是不至于,那位爺我看也沒有要傷人性命的樣子”,說完王端端趕緊扯出胳膊就要走。卻又被胖少爺攔住,只聽他一臉調戲地說:“遇都遇見了,小美人那麽着急走幹嘛呀”。
王端端見勢知道自己已經陷入其中,便趁他不注意,快速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砸過去,借機就跑,卻又被反應過來的随從圍住,胖少爺帶着怒氣,一臉得意走近王端端,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突然被人一個飛踢,踢倒在地。
王端端看清來人,正是延吉,他動作如行雲流水,三兩招就将這一幫人打倒在地,胖少爺帶頭求饒,得到延吉的應允後,屁滾尿流地逃了。
看熱鬧的人群很快散開,王端端回身找尋剛剛那位被欺負的小女子,果不其然,也不見了蹤影。
王端端趕緊跟上延吉,道謝說:“大叔,今日真是多虧了您”。
延吉點點頭,說了句“不客氣”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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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端端突然想起來那夜,直覺覺得延吉并不是個壞人,于是趕緊追上去,屁颠屁颠地跟在延吉後面,一臉讨好地說:“大叔,許久沒見,這都能遇上,真是有緣”。
延吉沒有回答,王端端也不氣餒,想是自己長相尋常,不容易被記起。
本想提醒下但又想了想說好了保密,就還是當完全沒有發生比較好,便又說:“您不記得我也正常。大叔,您功夫這麽好,練了很久吧?”
“大叔,你剛才這樣,那樣的”,王端端說這話的時候還學着延吉手舞足蹈地做了幾個動作,繼續說:“幾下就把對方幾個人打趴下,真是太厲害了,簡直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冠絕一時啊”。
王端端把自己能想到的溢美之詞統統說了個遍。
“大叔,您從哪裏學的功夫啊?”
“大叔,你家住哪裏呢?”
“大叔,大叔,大叔......”王端端絲毫不在意延吉的沉默,一直跟在他後面來到了巷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一輛鐵桦樹木制的馬車安靜地停在這裏,只見延吉對着馬車做了個禮,裏面便傳來一個聲音說:“上來吧”。
延吉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王端端上馬車,王端端有些遲疑,指着自己有些疑惑,“我嗎?”
延吉沒有否認,王端端抱起裙角就又要像那晚似的爬上車,卻見他在某處輕輕一按,前室車架便緩緩往下分出了一個可供腳踩的臺蹬,“果然靈巧啊”,王端端便借此輕易就上了馬車。
延吉随後收起臺蹬,快速地跳上馬車,坐在前室,駕駛着馬車離開了鬧市。
馬車的內飾如外表一般樸素,不加雕琢,沒有多餘的裝飾,但坐在其中,分明感覺不到絲毫的颠簸不适,想是匠人精心設計過的。
這是王端端在杳庵郡,第三次見到慶南承,今日的慶南承身着素色長衫,全然沒有前兩次的凜冽意氣。他似乎有些疲倦,懶懶地斜靠着背墊,多了分慵懶的貴氣。
王端端有些緊張,也想起了此前兩次的血腥場面,不自覺地将包裹緊緊地抱在胸前,做出自我保護的姿勢。
慶南承也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尋了個閑聊的話題問:“同為女子,剛剛你為何不幫?”
王端端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在現場。她是看戲的,他們是看她的戲的。
今日,慶南承和延吉喬裝打扮,悄悄到西市的一處暗樁接收上京傳來的消息。
這是一家表面上專賣香料的鋪子—倚蘭閣,老板汪信是夙夜衛的暗衛之一,慶南承到杳庵郡的一年前便已做好了安排。
消息上說,公子慶北耀在上京多有動作,先後找理由将支持慶南承的三位朝中大臣貶斥,近日又把一直在向慶王求情召回慶南承的禦史大夫呂中良安排出使大荒。
“呂大夫奉職三朝,克己奉公,他也敢随意處置,宮裏那位當真老眼昏花了嗎?”慶南承氣得直接将手裏的茶杯一把拍在桌上,茶杯碎裂的瞬間劃傷了掌心,流出不少血,汪信見此趕緊找來藥箱給慶南承包紮。
“公子”,延吉在旁安慰到,“大荒的狼主曾與呂大夫有少年情誼,想來此行不會刁難。只是呂大夫年事已高,路途波折,許是會受些苦。”
慶南承就站在倚蘭閣的二樓茶間,望着煙柳巷的熱鬧,來來往往間可以分明看見大荒、弗南、磨西的人流轉其中,表面上一片祥和熱鬧,天知道這中間有多少是探子又有多少勾當不清不明。
慶南承和延吉準備離去的時候,恰巧見到了王端端坐在涼茶鋪裏看熱鬧,他沒有要求走,延吉便知趣地沒有動。
她并不似自己見過的任何一種,但分明又平凡得與市井無二。
許是見慣了上京貴女們的端方持正、矜貴雍容,便見這樣一個機靈有趣的,覺得新鮮。
這夜與日的謀算和戒備,日子到底是苦悶了些。
延吉陪在一旁并沒催促,他的小主子為了在王城裏生存,自小便如履薄冰,步步為營,難見輕松。
他也注意到了涼茶鋪的王端端,于是在王端端被圍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沖了過去。
見王端端厚着臉皮一直追随着自己,而慶南承也沒有發出阻止的信號,便默認她跟了上來。
王端端端坐在馬車裏,有些搞不明白慶南承問起這個是何意,只好老實地回答:“剛街上那麽多人,她不找商店老板,不找旁的男子,偏偏找我一個獨行在外的小女子求助,不是人傻就是有問題,而且......”說到這裏王端端有些遲疑。
“而且什麽?”慶南承竟饒有興趣地問。
“而且,那位胖少爺”,王端端說到這裏覺得分外好笑,“哈哈,他叫我小美人,好似我也有色可圖一樣。九成九是人牙子無誤了”。
王端端對自己的長相向來有自知之明,從小到大,從西蜀到杳庵郡,王端端聽過太多人說她機靈有餘可惜一臉憨相,她就一直認定自己沒有姿色可以被圖,所以與人交往,向來是最不怕圖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