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夜幕一點一點在荒漠降臨, 稀疏的星子高懸于天際,峽谷內的霧氣尚未散去。
猝不及防間,只聽不遠外突兀地傳來了一聲隐秘的槍響。
其後, 李旭拔槍、上膛,動作一氣呵成。
他知道副官就在自己身邊, 那麽搞不好開槍的就是厄爾斯的人。
——難道他們想趁着逆溫對将軍下手?這就是将軍之前說的要小心他們的原因?
思及于此,李旭立刻朝前方厄爾斯那四人站的地方連開了四槍。
下一刻他聽見了子彈穿過血肉的聲音,也聽見了有人倒下的聲音。
看來厄爾斯那邊有人中彈了。
“他媽的你們玩陰的?你們果然有問題?!”
厄爾斯那邊傳來這樣的聲音後, 立刻也朝着霧色中開出數發子彈。
就這樣, 李旭這方的兩人和厄爾斯那邊的四個人在霧色中展開了火并。
不過這場交鋒并不激烈。
由于霧色深重, 在開場的試探過後,雙方人馬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都是很有實戰經驗的戰士。在看不到的情況下,聽聲辨別方向的能力也很厲害。這時候誰再先有動作,就會暴露自己的方位,繼而引來危險。
無人知曉, 其實第一聲槍響,并不是槍響,那是林宴遲車上傳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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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合的手機搞不好有什麽隐藏的追蹤裝置, 帶在身上并不安全, 林宴遲幹脆把它留在了車上。
只不過在這之前, 他用從穆合腦中讀到的密碼解了手機的屏幕鎖,然後設置了一個鬧鐘,找了個子彈射擊的音效。
他當然不能讓這音效反複多次響起, 于是設置了自動關機時間, 确保音效只響一聲, 手機就會關機。
與此同時,為避免手機音量不夠大, 林宴遲借用汽車內的音響做了臨時性的改造,将之與手機相連,确保到時候這個音效能大到被峽谷裏的人聽見。
林宴遲不能自己開槍,那樣誰都知道第一發子彈是從半山腰方向傳來的,繼而懷疑唯一去往那個地方的他。
現在子彈聲是從他們停車的地方響起的,這就不一樣了。
林宴遲提前對李旭做了足夠的“鋪墊”,也就這樣成功讓子彈的聲響成了導火索。
峽谷深處,兩隊人馬立刻陷入混戰。這為林宴遲的逃脫進一步争取到了時間。
汽車上搞不好有什麽可以在緊急情況下用來定位、且短時間內難以破解的系統。何況現在折返開車容易弄出動靜。林宴遲也就幹脆徹底舍棄了汽車,只靠雙足奔跑。
夜色漸深,天氣漸冷。
林宴遲憑着本能向前狂奔。
營養片他帶的足夠多,他不擔心食物的問題。
水倒是一個問題。為了避免引起李旭等人的懷疑,他只帶了一小瓶水在身上。不過這也足夠撐過一段時間了。
現在林宴遲面臨的最大問題,其實是寒冷。
入夜後,沙漠氣溫急劇下降,将內衫脫掉做了孔明燈的情況下,林宴遲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和一件單薄的白大褂。
奔跑一開始讓他的身體熱了起來,他甚至流了很多汗。
但很快這些汗就結成了冰,凝結在了他的衣服上,貼上了他的肌膚,讓他通體冰冷,幾乎快要邁不動腳步。
一段時間後,耳麥裏傳來一陣響動,林宴遲聽到了李旭的聲音。
“将軍那邊還好嗎?厄爾斯他們果然有問題。不過幸好你及時提醒了我,我也提前做了防範。現在那四個人差不多已經被我解決了。”
“沒問題。我聽到了槍響,怕他們對付我,沒敢往峽谷回,往外面跑了……
“我沒帶任何設備,不知道自己的方向。等霧散了再說吧。”
林宴遲盡力平穩了呼吸,又道,“別放松警惕,有任何問題,及時向我彙報。”
剛與李旭切斷聯系,林宴遲的耳麥又有了提示。
接通後他收到了基地那邊人的消息——
“将軍,5號峽谷方向發現空中不明飛行物,我們已經派無人機跟了過去,不過一直沒有檢測到電子信號,那應該不是電子設備,不是用來檢測或者偵查的,應該也不具備任何攻擊性,但畢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們還得保持警惕。現在那邊大霧,肉眼追蹤又存在困難……”
“不要緊。那是我放的信號燈。我帶着李旭和厄爾斯的人出來。但厄爾斯突然背叛了我們,試圖殺我。我那燈是給李旭看的,是提醒他動手的暗號。
“你現在馬上跟李旭聯系,必要時立刻去風力發電處支援。另外,你要注意提醒基地的我方人員,為避免厄爾斯的人下手,該先殺了他們!”
語畢,林宴遲快速切斷耳麥。
林宴遲抱着強大的恨意,以及盡快離開這裏的意志做出了這一系列事情。
他并沒有算計得太周全,因為他知道的信息太過有限。他只能盡可能地提前準備好可能會用上的東西,然後走一步看一步。
就譬如那經常出現在沙漠地帶,但卻永遠随機發生、無法被精準預知的逆溫現象,就是他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之一。
他不确定老天會不會幫他。但他豁出去了。
現在看來天意還算站在他這邊,逆溫如期而至,他也能利用穆合和厄爾斯之間的微妙關系,讓這二者狗咬狗,以便給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時間。
深深吸了一口氣,林宴遲摘掉面具和發套,拼了命地往前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汗水和體溫将冰塊融化,複又重新結冰,他如墜冰窖,雙腿也似灌了鉛,可他根本不敢停下來。
林宴遲不免想到了9歲那年在海上漂泊的經歷。
沙漠裏沒有水,大海裏的水不能喝。他這兩次境遇無疑十分相似,區別只是他現在必須不停奔跑,而當年他只能随波逐流。
不過林宴遲比當初還更想要活下來,拼盡全力也想活下來。
平時林宴遲的大腦總是處于高度運轉的狀态。
技術,材料選擇,計算,數據,代碼……這些東西占滿了大腦,他很少有時間想別的東西。
此刻,極度的疲憊總算把那些複雜的計算、公式等等全部驅散,在這之後,他腦中有一張臉越來越清晰——那是容還的。
他曾以為和容還之間不過是露水姻緣,搞不好哪天兩個人就散了。
他還以為他只是給自己找了個安慰劑,只是圖容還的身體,不會真正對他動心。
他以為在放下賀寒生後,他完全沒有再投入下一段感情的興趣……
可他此刻很想念容還。
這讓他自己都感到很驚訝。
如果他馬上會被基地的人擊斃。
他發現死前他最想見一面的人,居然是容還。
他想,至少他欠容還一句抱歉。
他對容還有所隐瞞。他答應過容還會在醫院等他。可他食言了。自那次分別後,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再見過面。
林宴遲老窩在實驗室裏,鍛煉的機會并不多,體能其實不太好,尤其他長跑的耐力不夠。沙漠又實在太過嚴寒。沒過太久,他就撐不住了,只能盡力放緩了速度,到最後幾乎是憑着求生的本能在跑,連耳麥掉了也無力再回頭蹲下身将之撿起。
筋疲力盡的感覺,體力的巨大消耗,讓他覺得時間無比漫長,以至于完全無法估算自己到底跑了多長時間。
直到看到晨曦降至,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刻停了下來,就近找了塊岩石躲起來。
——居然一整夜都已經過去了,可他什麽危機都沒有遇到。他總覺得自己這一路有些過于順利。
李旭他們見自己遲遲不歸,總該發現有問題,繼而追過來的。
就算他的挑撥離間太過成功,李旭聯系不上他,會以為他被厄爾斯的人擄走了,也該立刻進行追蹤他、解救他。
可這路上林宴遲連一架無人機都沒看見。就好像根本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找他,這是怎麽回事?
不久後,林宴遲聽見了汽車的行駛聲。
再過了一會兒,這輛車停了下來,車門開了又關,腳步聲響了起來,有人走下車,正在朝林宴遲靠近。
林宴遲甚至看到了電筒的光亮。
他立刻躲進陰影裏,與此同時拿出了一把槍握在手中,眼神充滿警惕與殺意。
“咔嚓”一聲,槍上了膛。
下一刻,林宴遲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宴宴,是你麽?”
賀寒生?怎麽會是賀寒生?
是只有還有賀寒生,還是他也來了,不對,我只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林宴遲有些錯愣,但也立刻收起手|槍,從岩石後方鑽出來,就這麽在晨曦時分對上了賀寒生一雙充滿擔憂的深邃眼睛。
看到林宴遲的那一刻,賀寒生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感到了安穩,看到了巨大的寬慰與欣喜,臉上立刻綻放一個笑意。
林宴遲的反應卻有些讓他出乎意料。
9歲的時候,他是在海面上救下林宴遲的那個人。
風浪裏,他對上年幼的林宴遲的那雙眼睛,讀到了他眼中意味着“終于得救了”的眼神。那會兒林宴遲的眼裏寫着不可置信、欣喜、崇拜、感激、被救贖……
19年後的情形和當年何其相似,林宴遲徒步在沙漠裏奔波了許久許久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仍然是他。
無論是從前的茫茫大海,還是現在的無垠沙漠,先找到林宴遲的人始終是他。那麽按理他應該仍是林宴遲的救贖才對。
可這一回,賀寒生只在林宴遲眼中看到了錯愣、空洞、以及茫然。
過了好一會兒,林宴遲的雙眼才總算有了焦距。他感激地看向賀寒生道:“謝謝你,只是你是怎麽……”
這一刻賀寒生的心情無比矛盾。
他既因找到林宴遲、确認他還活着而感到欣喜,可與此同時他的心髒又傳來了絞痛。那是因為他心知肚明,林宴遲的期待落了空——他剛才期待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賀寒生走上前,不由分說先把林宴遲拉上車,然後迅速駕着車帶着他逃向沙漠之外。
過程中他好幾次開口又閉上,最終到底還是說了句:“容還他……他也來了。我們一直在用隐形無人機監控這邊,看到了孔明燈。他擔心你這個舉動會引來危險,所以讓我來救你,他那邊……”
林宴遲驀地坐直了。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他這一路如此之順了。
那是因為容還在為他打掩護。
這意味着容還在吸引了基地那邊人的所有火力!他把危險全都引向了他自己。
林宴遲臉色本就不好看,此刻已是比紙還蒼白單薄。
賀寒生把車內暖氣開到最大,将汽車暫時切換到自動駕駛,然後不由分說給他披了條毛毯,又把幹衣服扔給了他。
“換身衣服,別生病了。”
瞥見林宴遲那明顯露了着急與擔心的眼神,賀寒生眉頭皺緊,但也安慰了他一句:
“別把什麽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穆合帶走了不少機密。那些事兒本來就是他們019部隊要調查的,正好趁這個機會探探這基地的虛實……
“容還确實要救你,但來這基地,也是他作為軍人的任務。N1區軍方絕不會允許穆合把那麽多核心技術洩露給N18區的厄爾斯。”
“可他們來的人應該很少。只能打游擊對麽?”林宴遲道,“不行。他們完全不了解那邊的情況……我知道基地的地形,帶我過去!或者至少你幫我和容還通話。他……他和019的人都太危險了。”
林宴遲表現得越擔心,越是在往賀寒生心口捅刀。
不過賀寒生倒也并沒有讓容還死在這裏的小人之心。他自認很大度,完全可以等這些亂子結束後再和容還公平競争。
此時他只道:“容還猜到你會這麽說。他讓我無論如何先把你帶回去。宴宴,他們019作戰經驗豐富,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給他們,別操心了。你這樣子……我看你已經發燒了,回去好好治療!有什麽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林宴遲立刻反駁。“你先讓我跟他聯系一下。”
賀寒生臉色微沉,但也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并沒有人接聽。
于是他找出紙筆遞給林宴遲。“他在跟基地的人打游擊,每分每秒都有危險,哪有時間接電話?這樣,你把地形圖,還有其他想告訴他的注意事項,都寫在這紙上,我拍給他。這樣他随時能看見。”
林宴遲一把從他手裏搶過手機。“不用紙筆。你手機給我。我會用你用的設計軟件。用那個能畫得清楚一點。”
賀寒生臉色不太好看,然而看見林宴遲那一臉疲憊至極瀕臨崩潰的樣子,又說不出重話,只能憤憤說出一句:“行。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拿着賀寒生的手機,林宴遲很專注地用起了軟件繪制地形圖,并不斷輸入着文字批注。
過程中賀寒生問了他一句:“做完這一切,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肯好好休息了?”
林宴遲點了頭,狀似乖巧聽話,但賀寒生現在不上當了,知道他在敷衍自己。甚至連容還都提醒過他,他得提防着林宴遲。
是以賀寒生現在毫不懷疑,等林宴遲用完手機,搞不好會找機會拍暈自己,争奪這輛汽車的控制權,然後不顧危險地去找容還。
于是賀寒生先發制人,等林宴遲将大致的地圖繪制完畢,猝不及防将一根麻醉針紮進了他的胳膊。
說起來,這麻醉針還是容還為他準備的。
從林宴遲手上拿回手機,賀寒生聯系上容還,替林宴遲向他報了平安,把地圖給他發過去,把駕駛系統切換成手動駕駛以備不時之需,再載着昏迷過去的林宴遲風馳電掣往安全區域趕。
·
林宴遲足足睡了12個小時才醒過來。
這個時候的他已在賀氏能源基建辦公區的總裁辦公室。
這裏由雇傭兵看守,相對來講非常安全。
睜開眼,想起什麽之後,林宴遲立刻跳下床。
在看到賀寒生,猜到他做了什麽之後,林宴遲面露強大的怒意,一把打翻賀寒生給他遞過來的水,再揪住他的衣領,嘶啞着聲音質問。
“你做了什麽?為什麽阻止我幫他?他會有危險,他會——”
林宴遲幾乎狂奔了整整一晚上,雙腿肌肉控制不住地顫抖,揪住賀寒生衣領的兩條手臂也根本沒有什麽力道。
賀寒生沉着一雙眼眸,頗為容易就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從自己衣領上掙脫開,再将他一把抱起來,直直摔回了床上。
“燒還沒退,你給我好好躺着!
“林宴遲,我知道你關心他。但你是燒糊塗了,還是關心他到失去了理智?
“你在科研上确實成就高,但畢竟不懂軍事,也不懂他們是怎麽作戰的,更對019那個小隊完全不了解!你現在站都站不穩。可容還在和人以一對多打游擊。你過去是幫忙,還是添亂?!你不該是不知輕重的人!
“還有,你畫的地形圖,我已經發給容還了。我也希望他能平安歸來,我也會擔心。難道在你的眼裏,我賀寒生就是那種喜歡玩陰謀詭計的小人,要在這種情況下讓容還去送死?”
賀寒生這一通罵,算是把林宴遲罵得暫時冷靜了下來。
他坐起來靠牆坐着,然後陷入了沉默。
從宋傲、蔣源死亡開始,抑或是在知道自己完整的身世後,他的情緒其實就不對勁了。他只是一直在壓抑。因為他根本不敢崩潰。
畢竟兩個人一起生活了19年,他再跟賀寒生鬧,再對他沒有愛情方面的意思,心底深處也是拿他當親人的。
尤其在知道其實他也一早被自己利用了之後,他更是生出了愧疚。
這種情況下,在見到賀寒生之後,林宴遲能夠不至于太過壓抑自己,他的情緒能夠放松些許,于是有了這樣的不理智。
賀寒生取來笤帚,把剛才被打落在地的玻璃杯碎片清理幹淨,緊接着又拖了地,最後他去重新倒了一杯水過來。
走至床邊的時候,他發現林宴遲低着頭依然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是不是還在擔心容還。
“喝點水吧。”賀寒生輕聲道。
“對不起。”
林宴遲接過水杯,說了這三個字,聲音居然有些哽咽。
賀寒生立刻走至床邊坐下,讓林宴遲擡起頭來,意外發現他居然掉眼淚了。
賀寒生愣住了。
——就那麽喜歡容還嗎?
那一刻賀寒生簡直快要懷疑林宴遲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自己。
真正的喜歡是藏不住的,由喜歡生出的悲傷也藏不住。
可林宴遲應該從來沒有因為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之類的事情而難過到哭泣。
林宴遲沒有為他哭過,沒有為他失去過理智,如今卻為容還哭了,還為容還失去了理智。
林宴遲這樣冷靜、從容、甚至冷漠殘忍的一個人,居然也會哭?
賀寒生張開口,聲音有些不自然。他只道:“一個杯子而已,有什麽對不起的?”
“不止杯子。還有……有很多事情。有時候其實我做事只憑自己的心情,我其實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謝謝你不計前嫌來救我。”
其實林宴遲并不是有多傷心,此刻也不全然是因為擔心容還在流淚。
他實在是壓抑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找到一點出口後,眼淚會控制不住地随着情緒的外放而源源不斷地外洩。
他猜賀寒生不知道,不久前他生平第一次殺了一個人。
那個時候他感到了痛快與高興,他為自己、為孟景浩、為其餘6個克隆小孩、為宋傲、為無辜死去的那些科研人員、還為相信自己能保護他的蔣源報仇了。
殺完人之後,他也沒時間去多想什麽。他要想辦法逃離,他要拼命維持冷靜。
可現在他暫時安全了。
他穿着暖和的衣服,待在溫暖的房間裏,人舒服了,腦子裏的那些紛亂也就冒了出來。
他的腦中仿佛有根弦斷了,腦海裏開始不斷閃回着穆合死去的樣子。他甚至感覺他把穆合的腦|漿都砸了出來。他分不清那是真實存在過的記憶,抑或只是他的幻想。
雙肩微微抖了一下,林宴遲輕輕吸了一口氣,再對賀寒生道:“其實我也利用了你,是在我9歲的時候……我利用你,比你利用我還早。對不起……所以我……
“還有母親那邊。之前我太過偏激……她也有很多對我好的時候。我不應該……”
賀寒生從沒見過林宴遲這麽傷心,幾乎手足無措起來,好半天才想起要去拿紙。
林宴遲接過紙,擦掉眼淚,勉強控制住情緒,然後他側過頭,用一雙淚眼朦胧的眼睛看了賀寒生半晌,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似的,铿锵有力、中氣十足、而又是十分鄭重地喊了他一聲:“哥。”
賀寒生:“……”
林宴遲問他:“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過仇人。以後我把你真的當做我兄長,喊你‘哥’,可以麽?”
賀寒生:“…………”
賀寒生沒有回答林宴遲。
很快他拿起手機接通一個電話。
挂了電話,他眼眸深邃地看向林宴遲。
林宴遲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立刻從床上站了起來,仿佛一下子變得不再脆弱了。
手指微顫,他勉強将所有外洩的情緒收攏,盡力維持着冷靜。
“是容還的消息嗎?他……他還好嗎?他順利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