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是林宴遲先說喜歡的。
賀寒生從來沒有想過, 兩個一起走過了19年的人,竟然真的會走到分道揚镳、說散就散的這一步。
怔愣間,汽車聲由遠及近。
是蔣源來了。
将車開進來停穩, 蔣源下了車,盯着被掀了屋頂的別墅發怔, 然後他樂了,笑着看向賀寒生。
“哈,林老師幹的吧?!我就知道你搞不過他!你從前怎麽就把人當小白兔一樣欺負呢?”
“跟我來。”賀寒生不跟他廢話, 陰沉着臉朝蔣源一揮手, 帶着他上了車, 載着他去了辦公室。
進辦公室後,蔣源倒沒再說多餘的話,直截了當地問:“你知道姜恨的什麽事兒?”
“你先把我要的告訴我。”賀寒生道。
蔣源不幹。“萬一你框我呢?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們這種人嘴裏的話,沒一句是可信的。”
“那我先換個問題問你。”賀寒生問他, “其實我一直在想……你和林宴遲為什麽能走那麽近。我之前以為這裏面有我的原因。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那麽這背後的理由就值得深究了。”
蔣源沒說話,悄悄翻了個白眼。
但他這動作很像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很快就皺起了眉頭, 素來頑劣的他難得看起來有一些深沉。
“難道也跟姜恨有關?林宴遲想查姜恨, 為什麽?”賀寒生問, “他是研究腦子的,跟姜恨八竿子打不着關系。除非——”
Advertisement
眉毛一挑,賀寒生拿出手機日歷, 展示給蔣源看。
“我找人查到了姜恨的死亡時間, 還知道你把他的身體放在了你家醫院的太平間, 一直沒有将他下葬。對此,你們家某位太平間管理員的說辭是, 他聽說屍體不全,要等全了再安葬。”
聞言,蔣源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他媽的哪個孫子的嘴這麽不牢靠,我真想撕了他!”
賀寒生的手指放在大腿上敲了敲。“所以……林宴遲在研究姜恨的腦子?
“對了,關于姜恨,現在外面的報道是怎麽說的,說姜恨開的車的自動駕駛系統出問題了?”
“你……你什麽意思?你知道些什麽?難道這一切不是意外?”
蔣源的臉一下子白了,傻愣愣地看着賀寒生。
賀寒生只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開口道:“我的司機張耀夥同林宴遲騙過我,我猜他也許見過跟林宴遲搞在一起的人,本來想找他算一筆賬的。
“不巧,他老婆孩子去N5區旅游了,他現在光腳不怕穿鞋的……我猜這是林宴遲的安排。在他眼裏,我手段下作到為了逼問一個‘奸夫’,要去拿我司機的老婆孩子威脅人?”
蔣源眨了幾下眼睛。“我怎麽知道林老師怎麽想?你別問我這些問題,我只要你告訴我,姜恨他到底……”
賀寒生道:“其實我确實想過對付張耀和對你。但如果我這麽做,我在林宴遲心裏的形象,是不是就更惡劣了?”
蔣源奇怪地看他一眼。“賀寒生你沒事兒吧?怎麽突然成情聖了?”
賀寒生卻忽然朝他擺擺手。“你走吧,我不威脅你,也不威脅張耀。”
“你……我管你想威脅誰!你把姜恨的事告訴我!!!”
“想知道這件事,你就轉告林宴遲,我雖然不知道他想通過姜恨調查什麽事,但如果他需要知道姜恨身上發生了什麽……讓他自己來找我。”
賀寒生按下面前座機的按鈕,“來人,過來送蔣小公子走。”
“艹,賀寒生你玩我呢?”
“想知道真相?那你要去勸林老師了。”
·
另一邊,林宴遲乘直升機離開了他和賀寒生住的山頂別墅。
飛機并沒有飛太遠,很快就在某酒店頂層停下。其後,林宴遲獨自走下飛機,下電梯去到地下車庫,找到共享汽車區,自己随便掃碼了一輛車開走。
之前在那棟別墅的時候,他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他在告別一個早就想告別的地方。
但那裏畢竟是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家,賀寒生也是他曾經真切愛過的人。
他不是機器,做不到絲毫的不為所動。
好在坐上直升機後不久,林宴遲已經将情緒調整過來。那會兒他回看了一眼別墅,就像是在與自己的前半生告別。
跟着飛機駛向藍天白雲的時候,他不可自主地又想到了那場空難。
此刻,他不再避諱這場事故,而是從各個角度把事情的經過順了一遍。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之前并沒有深入思考過的問題——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失去對空難的記憶,甚至失去整個9歲以前的記憶,連父母都忘了。
19年前,他經歷空難,在大海裏飄蕩,被本來想救賀恒的賀寒生救了起來。
“他徹底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連父母是誰都忘記了。”
“我們判斷他再也無法恢複記憶。”
“這個孩子相當的聰明,這麽小的年紀,做數獨居然能這麽厲害……”
……
這是赫豔從醫生那裏得到的信息。
林宴遲如此聰明,也許會對自己複仇有幫助。與此同時,他失去了父母,是個孤兒,很容易被自己拿捏。
綜合這兩點原因,郝豔決定收養林宴遲、利用林宴遲。
于是她為他編造出了一對父母,并在他的成長道路上通過各種手段,讓那場空難對他造成的創傷不斷加深,最終讓他跟自己一樣拼了命地想要複仇。
從邏輯上看,赫豔的行為動機沒有任何問題。
林宴遲失憶了、林宴遲很聰明。
有了這兩點要素,赫豔這才順勢初步想出了她的複仇計劃。
現在林宴遲想到的一個問題是,如果他的失憶不是偶然,而是人為呢?
如果失憶是人為,這個人是誰?他又是出于什麽理由要怎麽做?
林宴遲失憶在先,赫豔順勢做出複仇計劃在後,這在邏輯上完全成立,這可以說是一個“投機”行為。
但如果造成林宴遲失憶的人是赫豔,整個故事的邏輯就不是建立在“投機”的基礎上了。
這意味着赫豔偶然發現林宴遲很聰明這一個元素,就立刻不管不顧地決定把他培養成複仇棋子,再特意花大代價讓醫生把他搞失憶,最後為他重塑父母的故事……
這個故事雖然也有可能發生,但實在不是那麽順理成章。
畢竟把人弄失憶,這不是什麽簡單的、想辦就能立刻辦到的事情。
更何況其實赫豔也沒有必要這麽做。
9歲的小孩很少單獨坐飛機;空難後,沒有任何人來找林宴遲。這些事實說明,林宴遲的父母有很大的可能也死在了空難中。
那麽,赫豔完全沒有必要畫蛇添足地為他編造一對父母,直接讓他銘記記憶中的父母,讓他意識到需要為他們複仇也就行了。
最後,關于自己被收養的細節,四天前,林宴遲也特意跟那位李興業偵探确認過——
最初赫豔其實猶豫過要不要收養林宴遲。
通過新聞媒體的報道,全天下都知道賀家從海上救起來一個孤兒。如果她不要這個孩子,難免落人口實,人人都會說,他們賀家那麽有錢,連一個孤兒都不願意照顧。
如此,赫豔算是被人架了起來。可她又實在不想收養林宴遲。她沉浸在失去丈夫、失去小兒子的痛苦中,哪有閑心養一個不知道冒出來的野孩子?
後來從醫生那裏偶爾知道林宴遲失憶,且有高智商,她才改了主意。
綜合來看,赫豔更像只是利用了林宴遲失憶這一事實的人,卻不是造成他失憶的那個人。
此時此刻,林宴遲開着車離開酒店的地下車庫。
傍晚時分,城市華燈初上,他在霓彩飛虹裏疾馳,腦中有許多疑問滑過——
到底為什麽,自己會在空難當天穿着和賀恒一樣的衣服?
同一年,孟景浩為什麽會和6個孩子一起被燒死在帳篷裏?
空難當日,N17區航空公司的數據、監控,到底為什麽會全部消失?
大多數巧合都屬于人為設計,而非偶然。
如果和賀恒穿一樣衣服這件事不是偶然,如果自己恰好忘記了9歲前的所有記憶這件事也不是偶然……
如果再排除始作俑者是賀寒生和赫豔,那麽,讓自己失憶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人和讓自己與賀恒穿着一樣衣服的人,是同一個嗎?
這個人出于什麽理由,非要讓一個9歲的孩子忘記自己的父母和來歷?
再進一步想,如果自己成為唯一的幸存者這件事,也許并不是因為天意,也并不是因為“幸運”呢?
林宴遲感覺到無數拼圖的碎片已在腦中成形。
只需再差一點點,他就能将整幅圖拼湊起來,看到全部的真相。
·
林宴遲開車開了大概一個小時,在一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停好了車。
擔心手機被定位,他路上就把所有電話卡都扔了,這會兒他來的地方,是與容還早就約定好的會面地點。
事情進行得比林宴遲想象中還要來得順利,他也就到得很早,不确定容還有沒有等在這裏。
下車後,林宴遲在漆黑的地下車庫緩緩走出一段路,拐了個彎,這便看到402號車位前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青年戴着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靜靜站在一根柱子旁。
當兵的經歷讓他站得像柱子一樣筆直,沒人看見的時候也毫不松懈。
林宴遲當然一眼認出這個年輕人就是容還,當即朝他笑了笑,還揮了揮手。
很快,容還的目光望了過來,繼而大步往前走到了他的身邊。
容還先是拉住林宴遲的手走到自己的車旁,繼而攬過他的腰帶着他身體一轉,将人抵到柱子上,端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容還吻了很久,也吻得很深。
末了,他抵着林宴遲的額頭,微微喘了一口氣,又懲罰般咬了一下林宴遲的下唇,用低沉的氣聲說了兩個字:“消毒。”
這兩個字隐隐帶着幾分控訴。
林宴遲先是一愣,随後又笑了。“這是什麽幼稚話?跟電視上學的?”
容還深深看他一眼,彎下腰,将額頭抵在了林宴遲的肩頭。
“一定要消毒。”
聽這語氣像是要嫉妒得不行了。
林宴遲理智上覺得他一點都沒必要嫉妒,但還是伸出手放在了容還的後腦,安撫般拍了拍他的頭,又順手摸了一把他的頭發。
“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老師真好。”
“嗯。”
“老師不要對別人也這麽好。”
“……嗯,好。”
“真的答應了,不是哄我?”
“不是哄你。”
容還牽着林宴遲的手上車了。
他沒有切換成自動駕駛,而是用的手動模式,不過過程中始終沒有放開林宴遲的手。
這次兩人握手的意味好像不一樣了。
以前他們在一起,那叫偷|情,現在盡管他們的關系還沒有被明确定義,但至少稍微名正言順了一些。
這個事實讓容還感到很高興。
一路上,林宴遲任由容還握着自己的手。
他能感覺到年輕人的手很熱、還有着些許的顫栗。
側頭朝他看去的時候,林宴遲能看到他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這不是裝出來的笑意,是真正的、藏不住高興的笑意。
于是林宴遲也笑了笑,将他的手回握住,像是想讓他安心一些。
“老師還沒吃晚飯吧?我住在離警察總署很近的一處公寓。樓下三層是大賣場,我們一起去買點菜,然後回家做飯吃?”
容還征求林宴遲的意見,“我做給你吃。”
“你會做飯?”
“不是特別會,但應該不難吃。”
“好。那試試。”
“也歡迎老師來指導。”
“好。說到指導……”
“嗯?怎麽?”
容還瞥了副駕駛座上的林宴遲一眼,不知為何他的表情竟忽然變得十分嚴肅。
“老師,怎麽了?”
林宴遲用頗為嚴厲的眼神看向他。“上我的課,到底為什麽只考了29分?”
容還:“……”
“沒記錯的話,你沒怎麽來上課,是麽?”
“老師,那會兒我在部隊出任務呢。N18的戰亂是從三年前開始的。本來這事兒不該我去,我特意把期末周的時間空了出來,但臨時需要我們增援,我就去那邊維和了,還做了一些機密任務。”
“這樣麽……”
林宴遲點點頭,神色緩和了一些。
——如果是這樣,好像也情有可原。
容還看一眼他的表情,又道:“老師,當時我還受了傷。打完仗,我坐運輸機趕回來的的時候,左手打着點滴,還在用右手翻書,做讀書筆記。我複習得其實挺認真的。”
林宴遲:“嗯?然後呢?”
“然後我把整本教材都看完了,可你沒有考書本上的內容。”容還道。
林宴遲問他:“這是在控訴我?”
容還很正經地回應。“當然不是。老師做得好。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只有認真聽課的人,才能得高分。我課都沒去,考不及格,也是應該的。”
“唔……”
林宴遲沒說自己通過抽簽的方式找可以及格的天選之子這事兒。
容還倒像是看出什麽來。“老師有事瞞着我?”
“嗯,不算瞞。”
“嗯?不能告訴我。”
“不能。”
“是什麽……只能老師知道,不能讓學生知道的秘密嗎?”
“答對了。”
“說出來,擔心有損師德?”
林宴遲心想,雖然容還就上了自己一節課,還早就已經畢業了……但畢竟也算是自己的學生。
他和學生滾了好幾次床單,早就“損師德”了。
他簡直懷疑容還在故意給自己挖坑。
林宴遲擺老師架子,不搭腔了,放低椅背閉上眼睛。
“乖,別問了,讓老師睡一會兒。”
容還笑了笑,找出一個小毯子遞給林宴遲。“好。睡覺的時候要蓋毯子。老師也要乖一點。”
林宴遲閉着眼睛朝車窗那邊轉過了臉,并且把小毯子往上拉了一點,沒讓容還看見他微紅的耳朵和臉。
容還的情話甜膩,卻又說得自然撩人。
這就是跟年輕人交往的感覺麽?
那這感覺還真不賴。
林宴遲睡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車停穩了。
容還拉着他的手下樓,和他一起走向大賣場。
挑生鮮的時候,容還拉着他的手,挑調味品的時候,容還拉着他的手,結賬的時候,容還依然拉着他的手。
其實中途林宴遲也擔心過會不會被賀寒生的什麽親朋好友看見這一幕。
但這個點賣場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對于林宴遲來說,這種感覺頗為新鮮,也就由容還去了。
買完菜,兩人手牽着手一起上了17層。
這是容還住的地方。
每個電梯只對應着一戶人。是以剛走下電梯,容還就吻上了林宴遲。
他一手拎着諸多袋子,一手攬着林宴遲的腰,一邊親吻,一邊帶着他往房門的方向走。
到了房門口,容還把手裏的東西全部放在地上,然後捧起林宴遲的臉重重吻下去,像是在借此緩解這幾日的擔憂和思念。
容還吻他的唇,他的眉,順着鬓角吻到耳垂,再吻上脖頸。
林宴遲被吻得情動,兩手不自覺松開,手裏的東西落了地。
然後他感覺到了容還的牙齒。
“老師,現在可以留下痕跡了麽?怎麽樣的痕跡都沒關系了,是嗎?”
“聽起來……你好像想做很過分的事。”林宴遲輕聲道。
“嗯。”容還大方承認了,“想把老師欠我的全都還回去。老師,可以麽?”
林宴遲沉默了一會兒,擡手握住他的食指,往脖子的某個地方點了點,示意他把嘴移到這個位置。
“在脖子上随便留吻痕,是不利于生命安全的危險行為。換這裏會好一些。”
“老師——”容還的呼吸明顯粗重了。
“你可以開始讨債了。”
林宴遲神情是淡淡的,但語氣不自覺透出了幾分寵溺。
緊接着他就感覺脖頸的皮膚幾乎被牙齒咬破了。
忽然間,容還的聲音戛然而止,林宴遲後背也驟然一冷。
那是因為他背後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林宴遲站直了,擡眸給容還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然後他聽到容還沖着房門內的人喊了一聲:“媽,你怎麽來了?”
林宴遲:“……”
林宴遲下意識擡手捂住了脖子上的那一小塊牙印,卻覺得此舉有些欲蓋彌彰,于是又把手放下了。
輕呼一口氣,他上前走到容還身邊,再轉過身看向門內,這便看到了一個穿着軍裝,眉眼英氣,英姿飒爽的女人。
這便是容還的母親容錦芳。
在林宴遲聽說的故事裏,容錦芳似乎是個“敗将”。
在賀家人、還有許多人的眼裏,她運氣好,生在一個好家庭,這才得了賀東君的青睐,但這又有什麽用?她終究是個百無一用的花瓶,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她沒能留下賀東君,讓他回到了原配赫豔身邊,在那些人眼裏,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敗績。因為輸了一場愛情,容錦芳就算輸了一輩子,簡直一無是處。
然而在見到容錦芳本人,林宴遲才知道她的光彩有多麽耀眼。
現在的她已經是女将軍了,實現了許多人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成就。
這樣的女人怎麽會是敗将?
她的價值,絕不該是由賀東君的選擇來決定的。婚姻失敗了,她還可以在事業上大展宏圖。
“你好。我是林宴遲。”
對于睡了眼前女将軍的兒子這件事,林宴遲多少有些心虛。
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主動開口打了招呼,不回避,也不露怯。
容錦芳倒是笑了笑,像是對他的做法感到很滿意,也并不對他的出現感到驚訝。
“林教授,你好。我是容錦芳。進來說話吧。”
自打進屋後,容還皺着的眉就沒松開。
“媽,你怎麽來了?”
容錦芳白他一眼,把話說得很直接。
“你都把賀寒生的人搶了,賀家的人估計馬上就會找過來算賬,我可不得來坐鎮,做好準備麽?”
聞言,容還下意識看一眼林宴遲,再對容錦芳道:“你怎麽知道我和林老師的事?”
“我雖然不管情報這塊……你爺爺可是幹了一輩子的情報工作。我要是連這點事兒都查不出來,不配做你爺爺的女兒。”
容錦芳朝他揮揮手,“你去廚房忙去,我和林教授單獨談談。”
容還上前一步。“你別為難林老師。”
容錦芳奇道:“我是那種迂腐的、非要你和女人交往的古板家長嗎?”
容還皺眉。“倒不是這個,不過我和林老師現在還不是……你不要給他壓力。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處理。我有自己的節奏。”
容錦芳調侃他。“你的節奏?是,這麽快就把人從賀寒生那兒撬走了,我以為你節奏挺快呢。結果怎麽說?喲,原來你還沒有和林教授确認關系呢!”
容還、林宴遲:“……”
“行了,我跟老師單獨說說話,不為難他。我和林老師都餓了,你還不去做吃的?”
把親兒子打發走,容錦芳笑着看向林宴遲。“我喜歡和容還開玩笑,林教授不介意吧?”
林宴遲搖頭,聽見容錦芳再道:“你不需要在我這裏有任何顧慮。我不會管容還和誰交往。我不知道容還有沒有對你講過,自打我跟賀東君鬧成那樣後,我父親就不許我再自由戀愛了,愣是讓我二婚的時候找了個聯姻性質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容還爺爺那裏,有我頂着。我不會讓容還走我的老路,他愛喜歡誰就喜歡誰,不需要他玩政治聯姻那套。
“再說了,找上你,多合适啊?當年赫豔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現在怎麽樣?他兒子輸給我兒子了,我解氣得很。賀寒生山頂別墅被炸那事兒,我可已經知道了,幹得漂亮啊林教授!”
林宴遲有些錯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幹脆不回答。
“開玩笑,開玩笑的,別當真!”
容錦芳擺擺手,望一眼廚房的方向,忽然嚴肅了表情,壓低了聲音對林宴遲道,“但是林老師,雖然容還剛才讓我別給你壓力,但該說的話,我還是得說。”
林宴遲坐直了一些。“您請講。”
容錦芳道:“現在出了這事兒……賀寒生查到容還身上,是早晚的事,
他找容家的麻煩,也是一定會發生的事。”
“這件事因我而起,請你放心,我一定會——”
林宴遲話沒說完,被容錦芳打斷了。
容錦芳道:“誤會了林教授,我提起這事兒,沒有讓你負責的意思。這麽多年,容家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麻煩,我們容家還扛得起。我唯一想說的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對不起容還。既然你們還沒有在一起,那你要盡快想清楚,盡快給你們之間一個定義,不要吊着他。”
“嗯。我理解你的意思。”
林宴遲下意識蹙眉。
容錦芳再道:“容還這孩子情況有些特殊。他這性格吧……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來。他這樣的人,很難輕易對什麽人動心。我怕他一旦動心,就真的走不出來。
“這事兒其實是這樣的……”
又往廚房望了一眼,容錦芳繼續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抛棄過他一次。我一直覺得,他性格有問題,全都是我的責任。
“我……說起來也怪我年輕的時候戀愛腦。賀東君離開我之後,我傷心失意過一段時間,精神上也變得有些偏激。
“一次,我帶容還去游樂園去玩兒,他想吃一個零食,我不讓他吃,他跟我争論幾句,讓那段時間本來就很郁悶的我發了很大的火。尤其是……在他說出那句,‘爸爸肯定會買給我吃,媽媽不如爸爸對我好’後之後,我爆發了。
“‘你爸爸不要你了,你知道嗎?你要是那麽喜歡他,你自己去找他,我不管你了,反正你不聽我的話’……大概對容還說了這麽一句,我走了,把他獨自一人留在賣零食的地方。
“大概十分鐘後,我氣消了,也立刻後悔了,趕緊回頭去找他。可他居然就這麽不見了……
“這事兒全怪我,那會兒容還才3歲。小孩子吃不到想吃的東西,自然會吵鬧。童言不忌,我跟小孩子較什麽真?”
容錦芳重重嘆了一口氣。“總之,3歲的容還就這麽失了蹤。等他回到容家,已經是3個月以後的事了。他剛回來的時候,就像是失憶了似的,根本都不記得游樂園的事情。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走丢過。
“從那之後他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經常盯着一個地方發呆……
“我後來問了心理醫生,醫生說,人長大了,是會把3歲以前的記憶忘記的。但這不意味着3歲以前發生的事,會對這個人的性格塑造沒有影響。
“所以我想,在容還的內心深處,被親生母親遺棄這件事,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創傷。也因此……作為母親,我絕不希望他被抛棄第二次。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吃完這頓飯就得走,所以該說什麽話,我就直說了,請林教授別見怪。我也只是愛子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