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片刻後, 回廊下。
月色如紗在夜色中浮浮沉沉。
林宴遲坐在了容還身邊,随口問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這裏嗎?”
問這話的時候林宴遲有些恍神。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棟主別墅。
此時此刻, 別墅前方的大宴會廳正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想到那一幕, 林宴遲的眼神裏出現了幾分迷離與困惑。
再對赫豔感覺微妙、再對賀寒生感到失望,他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對他們兩個人, 以及這片老宅感到如此的陌生, 陌生到他好像從來沒有在這裏生活過似的。
“老師, 怎麽來找我了?不怕被看見嗎?”
容還問着這話,在夜色中握住了林宴遲的手。
兩人交錯的手被回廊、以及綠葉的陰影蓋住,遠遠看去他們似乎只是并肩坐着,中間還有着相當長的距離。
“我無所謂。你呢?你會擔心嗎?賀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林宴遲低聲問。
“我不擔心。”容還答得很自然,“只要老師你想, 怎麽都可以。”
林宴遲的目光從那棟房子收回來,側頭看向了容還。
靜靜盯了年輕人俊朗的側影片刻,他主動朝容還那邊挪了挪, 然後傾身上前, 在他耳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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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不想顧忌了。所以……不如看天意。
“如果恰好有人走進後院看到這一幕, 那就讓他看見,那就讓賀寒生發現。如果沒有人來……那就是天意暫時不想讓我們的事情被發現。你覺得怎麽樣?”
容還笑了笑。他微微側了頭,用一雙顯得很深情的眼睛對上林宴遲的目光, 繼而又下滑, 看林宴遲的眼、鼻、唇。
在他眼裏, 面前人的五官如同最有天賦的畫師的作品——
畫師随意地、一氣呵成地、筆觸幹淨地畫出一張絕美的臉,這種随意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卻絕不是敷衍,反而只會讓人覺得這種美絕對自然,絲毫沒有刻意的痕跡。
這種美渾然天成,讓人看到一眼,就想珍藏一輩子。
容還喉結微動,吻上林宴遲的臉,再一點點吻到他的嘴角。
“好,”他的聲音如同嘆息,“都聽老師的。老師想怎麽樣都好。”
在雙唇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林宴遲卻忽然後退了半分。
容還喉結又是上下一滾,他伸手按住林宴遲的後腰,雙唇幾乎是發自本能地往前追逐。
林宴遲卻及時用一指按住了他的唇。
于是容還轉而親吻起了他的手指,幾乎将他每個指節都吻了個遍。
“老師,怎麽了?”容還問他,“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沒有。只是……”
林宴遲話音未落,容還忽然用雙手捧起了他的手,繼而略躬下身親吻起了他的掌心。
容還的神情專注而認真,他像是林宴遲最忠實的擁護者,也像是最虔誠的信徒。
他的舉動說明——他确實一點也不怕被任何人看見。
他剛才說的不是謊話,也不是哄人開心的甜言蜜語。
只要林宴遲不介意,他是真的可以在這裏對林宴遲做任何事情。
他确确實實不在意賀家,也不在乎這麽做會為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煩。
林宴遲總算笑了。
他擡起另一只手,輕輕碰上容還的臉頰,開口道:“我只是發現,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
“容還,就算你背後有容家傍身,就算你還有一個在軍方足夠位高權重的繼父,可一旦真惹了賀家……如果賀家新仇舊恨一起和你清算,你和容家依然會遭受一筆不小的損失。
“我這麽說,并不是認為自己對賀家、對賀寒生有多麽重要。畢竟賀寒生絕不會因為我動搖賀家的根基,更不會因為我跟容家鬥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但賀寒生一旦發現被自己視為所有物的東西,居然被容家的人搶走了,他一定會找你、找容家的麻煩,以便發洩內心的憤怒。
“容家不好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等這事兒鬧大了、影響到賀家的基業了,賀寒生這樣的人會懂得收手,堂堂容家當然也不會因為這種上不了太臺面的事傷到元氣,但畢竟會受到一些損失。
“你是聰明人,心裏應該有杆稱。也許對容家來說,這點損失不算什麽,但相比之下,我更不算什麽。
“容還,我對你來說,無非只是炮|友而已。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你在一開始就承認了。現在……現在事實上你也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
“對我,你算是已經嘗過鮮了,第一次以後,按理來說,這具身體帶給你的感官上的愉悅會是逐步下降的。也就是說,我在你那裏,已經不值錢了。
“一個不值錢的我,為什麽值得你冒那麽大的險?”
林宴遲這些話換來的結果是本來溫柔親吻着他掌心的容還,突然重重咬了他的手指。
林宴遲的戒指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
容還咬的是他左手的無名指。
他咬得很重,林宴遲幾乎聞到了血腥氣。
當容還松開嘴,擡起雙眸望過來,林宴遲便看到了他那雙黑得不見底的雙眸,還有那沾了紅的、顯得有些血腥的嘴唇。
林宴遲的手有些痛。他低下頭朝左手看去,發現無名指接近根部的位置被咬了一圈帶血的牙印,這幾乎像是容還強行給他戴上的、有着特殊寓意的戒指。
“你……”
“老師剛才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教你算筆賬。”
林宴遲皺了眉,說着殘忍不講感情的話的人是他,眼裏帶了點委屈、對容還行為感到不可理解的人也是他。
只不過在觸及容還那雙顯得有些受傷的眼睛後,林宴遲還是嘆了一口氣,繼而放緩了語氣,安撫般揉了揉他的頭,再解釋道:
“容還,我早就過了相信一見鐘情的年紀。更何況你遇見我的時候才12歲,不過是個小孩子。就算我當時做了什麽讓你感動的事,說了幾句讓你感動的話,可我們前後相處也不過半個小時——
“所以,你讓我怎麽相信……你那個時候就對我有興趣,還堅持了這麽多年?我怎麽可能相信,你真對我有什麽感情?”
卻聽容還用很沉的、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我的故事可以稱得上是荒誕。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從來沒有對你講,免得你以為我在編故事騙你,或者覺得我油膩誇張。”
林宴遲幾乎啞然。
随即容還拉起他的手,帶着他走到回廊的盡頭。
“我發現他們并沒有翻修這裏,當年的痕跡還在。想來是這些植物擋住了痕跡,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問題。”
林宴遲正想問是什麽痕跡,下一刻卻見容還蹲下身,撥開了一片藤蔓。
林宴遲這便看到——回廊的角落裏,有一塊木材上竟有一片焦黑。
“你……”林宴遲下意識皺眉。
容還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在你的記憶裏,我當時在這裏做什麽?”
“其實我記不清了。人在回憶遙遠的往事時,很多細節是靠邏輯推理、以及部分想象構成的。所以盡管這段時間我覺得我想起了我們的初見,但細節并不一定真實。”
林宴遲如實道,“我從賀寒生那裏知道了你和你母親來這裏參加喪宴的前因後果,所以在我那經過了想象與邏輯修正而形成的‘記憶’裏,你當時傷心失意,覺得無法融入宴會,所以一個人來了這裏……當然,或許你還有些生氣。”
“老師你确實記錯了。你也猜錯了。”
容還道,“當時我獨自這裏,既沒有失落,也沒有傷心。我只感到了純粹的憤怒。
“那會兒我拿了點火器和助燃劑,是想在回廊這裏點一把火。那段時間一直沒有下雨,天很幹,回廊這裏又都是老木材,很容易就能燃起來。
“十年前你來這裏的時候,我正打算放助燃劑。怕被你發現,我及時收了手,然後裝作無意地找你聊起了天。”
竟不知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林宴遲有些驚訝。
只聽容還再道:“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我有‘幽閉恐懼症’嗎?”
林宴遲點頭。
容還道:“那是我騙你的。事後怕你發現端倪,我還找人幫我僞造了病例。”
“那你當時……”
“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解釋,怕你也會覺得我是怪物,所以臨時撒了謊。那會兒我在衣櫃裏發抖,不是因為幽閉恐懼症,是因為我在壓抑極致的憤怒。
“我聽見了賀寒生的聲音,我聽見他向你靠近,猜測他牽了你的手,甚至他還想對你……我憤怒得幾乎失去了理智,差點沒控制住我自己。
“但我并不想讓你難堪,所以勉強按捺住了。最重要的是……是你就在距離我一門之隔的地方。
“老師,有你在,我好像就能自控。”
看一眼林宴遲的表情,容還再道:“我爺爺之所以會關我禁閉,就是因為他覺得我是怪物……
“我也确實是怪物。我當時在這裏點火的時候,想的是要燒了回廊,甚至燒了賀家所有人。
“我恨賀東君這個我名義上的父親,也恨賀寒生、恨郝豔,在我看來,如果不是他們,我的父親也許不會離開我,也不會抛棄我的母親。
“我當然也恨我真正的爺爺。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維護赫豔和賀寒生,我父親最終選擇回到赫豔身邊,也有他的推波助瀾。
“所以,他憑什麽認為,我會給他盡孝,會來他的喪禮真心誠意地為他送行?
“一個正常12歲的孩子,如果有着和我一樣的遭遇,也許他會感受到和我一樣的憤怒。可他絕不會像我那樣,想殺死那麽多人,并且還真的付諸實踐了……
“老師,當年發現你來了回廊這裏,我及時收手,不是因為我怕連你一起燒死,也不是單純地擔心被你發現。我那麽做只是因為,我那個時候還沒有真正把火點起來。
“我想放的火還沒燒起來,你一旦過來發現這件事,很容易就能阻止我。之後,我會被趕出賀家,我的計劃也會徹底宣告失敗。
“但如果你晚一點來,如果火已經燒起來,我會毫不猶疑地直接加入助燃劑,我不惜賠上自己的命,也不惜拉着你一起死。”
說到這裏,容還感覺到林宴遲的手心有些發涼,但他并沒有收回手掌。
容還似乎因此受到了鼓勵,于是他笑着将林宴遲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老師,我從生下來開始,就是一個怪物,憤怒、仇恨、陰暗……這些負面的因素構成了我。我身上沒有一點積極陽光的地方。曾經我無時無刻不想讓周圍的一切都跟我一起毀滅。讓我來告訴你,我究竟壞到了什麽地步——
“我5歲的時候,我的一位家庭教師批評了我。于是我把他的車燒了。我還對母親說,他打我,恨我,他說的一切都在污蔑我。
“幸好我的母親和爺爺很精明,5歲的我玩的把戲,很快就被識破了。見年僅5歲的我居然做出這種事,我爺爺差點把我打死。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會定期關我禁閉,讓我好好反省。可後來我依然很難控制自己的憤怒,只不過我學聰明了,不會輕易讓我爺爺和母親發現。”
大概擔心自己的話會将林宴遲吓跑,容還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繼而緊緊擁住了他,将頭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是一個寓意着極度依賴的姿勢。
容還比林宴遲高,這個姿勢其實有些別扭。但容還看上去很高興,像是擁抱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藏。
“老師,我之前答應過你,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現在你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你看,我爺爺說得沒錯,我是個天生的怪物,也許這是因為……賀東君娶我母親,只是為了借助容家的勢力的關系吧。
“我的出生,不是基于父母的相愛。我父親接近母親,一開始就帶着算計、甚至憎惡。所以我不被神明祝福,我的出生仿佛受到了詛咒。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都不配擁有幸福……
“在這個回廊放火的時候,我帶的助燃劑很厲害,頃刻間就能燒毀整個回廊。我是抱着自己死了也沒關系的想法做的這件事。我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活着。
“但你來了。聽見你的腳步聲後,我将點火器放進自己的黑包裏,再把這個裝着助燃劑和點火器的黑包藏在了一塊柱子後面……然後我回過頭,看到了你。
“你當時喝了不少酒,臉上有很明顯的紅暈,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
“你看到我,表情有些詫異,但很快就變得溫柔起來。你走過來問我,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是不是被大人批評了。你聽見我肚子在叫,猜到我沒有在喪宴上吃東西,于是還折返回去,給我帶了一塊蛋糕、一個烤雞腿過來,還問我是不是遇到了難過的事。”
林宴遲确實把這些細節全部都忘記了。
他眨了下眼睛,擡手撫了一下容還的頭,輕聲問:“然後呢?”
“然後你陪我說了一會兒話。賀寒生來找你,你就跟着他走了。”
林宴遲沉默了很久,再開口問:“再後來呢?”
容還道:“在賀寒生找來之前,我吃完了你拿來的蛋糕和雞腿,還拉着你拍了一張照。
“自那以後,我每次憤怒、每次情緒瀕臨失控,只要看到你的照片,想到我們初見時的場景,就會好轉,情緒就會恢複平和。
“所以,是因為你,我才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才變得……不那麽像怪物。
“遇到你開始,我的整個人生都好像被治愈了。否則我不會去軍校,也不會當警察,我也許早就因為傷害什麽人而進監獄了。”
年輕人把話說得極為動人,林宴遲耳朵都燙了。
然而感覺動容之餘,理智上他又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不知道。也許我的腦子有什麽問題。我也曾懷疑我被誰操控了。可我5歲就對家庭教師做出了那種事……那會兒你也不過才11歲。你怎麽可能在那個時候影響我的意識?
“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做了這件事,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畢竟,5歲以後,除了想挖我同父異母兄長的牆角以外,我似乎沒有再做出任何不好的事。
“不過……等這些事情忙完,老師可以給我的腦子做個檢查。我只認可你這麽一個醫生。”
“好。”林宴遲點點頭。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容還不知道林宴遲在想什麽,但林宴遲并沒有把他推開,無論他說的話多麽讓人匪夷所思、聽起來多麽扯淡,林宴遲也沒有懷疑他,而似乎選擇了全盤接收……
這些事實足以讓容還感到高興。
過了好一會兒,林宴遲才再開口。
“盡管你講的故事還有許多疑點,但我相信你的坦誠。你既然如此坦誠,我也坦誠一點,告訴你一件事。”
“老師請講。”
“我剛才在樓上看到了你,所以特意找了過來。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一些事情,有些心煩意亂,對賀家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也因此,我之所以來這裏找你,是因為我潛意識裏想引誘你,和你在這裏發生些什麽,脫了衣服也沒關系……
“并且我期待着,最好這一幕會讓賀寒生看見。不,不止是他,他、赫豔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該一起看見。
“我想讓賀寒生和赫豔在一幹親戚面前覺得丢臉難堪。我想跟他們徹底撕破臉……
“那個時候,我自私到完全沒有考慮你和容家的處境。剛才那刻,我是真的把你當做了報複工具。”
“那麽老師,現在呢?”
聽到這些話,容還只是輕聲笑了一下。
林宴遲握住他的手,将他帶到回廊邊坐下,然後毫不顧忌地按值呢他的腦袋往下,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站着不好靠吧,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嗯。會好一點。”
容還啞着聲音開口,伸手環住了林宴遲的腰,“謝謝老師。老師對我很好。”
再停頓了一會兒,林宴遲開口道:“聽完你講的故事之後,我就完全沒有那樣的想法了。我不想抱着報複誰的目的親吻你,脫掉你的衣服和你在這裏親熱……”
“那現在老師想怎麽樣?”
“我只想抱抱你。”
林宴遲笑了,伸出一只手,撫上容還的頭。
容還于是靠他更緊。
坦白心聲讓他感到和林宴遲前所未有得親近了起來。
就這麽依偎了片刻,容還拉起林宴遲的另一只手,看向他殘留着血痕的無名指。
“還疼嗎?我很抱歉。”
“不疼。”林宴遲的語氣很平淡,好像根本沒把這點傷看在眼裏。
“這裏的傷不隐蔽,容易被他看見。”容還道。
林宴遲淡淡道:“那就不讓他看。”
“不會再和他牽手,對嗎?”
“不會。”
得到了林宴遲的保障,容還眼裏寫着高興。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枚創口貼,将它環了個圈貼在了林宴遲的無名指上。
“婚戒可以摘。時間久了,戒痕會消失。我給的這圈疤卻不會輕易消失。所以我給的是不是比他給的強?”
林宴遲有點沒好意思說那戒指當初還是他買的。
但他點了頭。“這枚婚戒一點都不好。”
容還便又笑了。
“謝謝老師。”
“不用客氣,容還同學。對了,說起來……”
也不知道林宴遲忽然想起了什麽,拿出了手機操作起來。
“你在看什麽?”容還問他。
林宴遲道:“對你喊出‘同學’兩個字的時候,有點心虛,好像我真的把學生睡了似的,所以想進教學系統,找出你當年的試卷留檔看一看。”
容還有些詫異。“看這個做什麽?”
他其實沒搞懂林宴遲這句話的前後邏輯。
他怎麽就忽然想看自己的試卷?
容還擡起頭來,順着林宴遲的目光看向他的手機,似乎想伸手去搶,“別看了老師。”
林宴遲及時轉過了身,沒讓手機真被搶走。
“純屬好奇,沒及格的你當時到底考了多少分。”
“當時你怎麽閱的卷?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出的題,選擇、填空、判斷題居多,基本上AI閱卷就可以。至于大題……我應該只出了兩道,我記得還挺簡單的。由于答案相對标準,靈活性不算高,也是AI先判卷,如果它有疑問,認為無法判斷,才會把試卷再轉給我……
“話說回來,你問的這句話很奇怪。如果我親自閱卷,為什麽會對你的答案有印象?”
不需要容還回答,很快林宴遲就知道了答案。
容還來不及阻止,林宴遲看到了他的卷面分數——“29分”。
林宴遲的臉立刻冷了,眉眼幾乎驟然淩厲,恢複了上課時讓學生們畏懼的模樣。
他冷冷地、審視般地看容還一眼,點開了他的試卷細看起來。
選擇填空判斷,容還估計是亂答的,瞎蒙蒙了29分。
林宴遲一句“把試卷放在地上随便踩兩腳,被AI讀出來的分數也比你現在高”還沒得及說出口,已翻到了試卷上問答題的部分。
兩道問答題,容還直接被AI判定為0分。
然而這并不是因為他沒有答題。
相反,他寫了很多字,把答題區域寫得滿滿當當。
他在反複地寫着同一個詞——
“老師,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