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弟妹”, 聽到這個字眼,林宴遲似乎有些驚訝,側頭看向了容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寒生在場, 他表現得很克制,眼裏并未太過明顯的質問。
但容還顯然感覺到了什麽, 桌下的腿移動了些許,将膝蓋和林宴遲的膝蓋碰了兩下,像是在安撫。
然後他看向賀寒生, 一語雙關地說着林宴遲才能聽懂的話。“他是大學老師, 最近很忙, 正被無關緊要的人纏着脫不開身,我就不打擾他了。”
年輕情人的嘴還挺損。
林宴遲收回視線,瞥一眼賀寒生這個容還口中“無關緊要的人”,嘴角輕輕揚了一下。
但話說回來,他怎麽對賀寒生介紹的自己, 賀寒生怎麽就用上了“弟妹”這個詞?
緊接着林宴遲也用膝蓋碰了下容還的膝蓋,再看向他和齊白竹。“想吃什麽,有沒有忌口?”
齊白竹趕緊道:“我什麽都可以, 我不講究!”
容還随即道:“我也沒問題。都行。”
林宴遲側頭看向賀寒生。“那就麻煩你了。”
“多大點事。”
賀寒生拿出手機給廚房那邊做了交代, 拉開椅子大咧咧坐了下來。
林宴遲、容還、齊白竹三個人齊刷刷朝他望了過來。
他眉毛一挑。“我還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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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遲朝他一笑。“那倒不是。我們已經讨論完了。”
賀寒生:“……”
林宴遲再道:“是關于一個叫孟景浩的人。如果你對這個人有印象, 知道他的什麽事兒,可以告訴我。”
賀寒生:“孟景浩?誰?不認識。”
齊白竹覺得眼前一幕有些好玩,開口拱了一把火。“這可是林老師的偶像啊!”
“你什麽時候追星了?”賀寒生詫異地看向林宴遲。
林宴遲淡淡道:“他不是什麽明星, 是研究腦科學的。我是追随他選擇了腦科學。”
賀寒生:“……”
“他已經死了19年了。”
“……”
沉默片刻, 賀寒生看向林宴遲, 又看了一眼容還和齊白竹面前分別放着的一臺筆記本電腦。“那接下來打算做什麽?把這裏當工作間?”
“方便嗎?最近老宅有別的客人要招待嗎?”林宴遲問他。
“方便。用吧。那你們繼續工作。我也處理點公司的事。”
賀寒生把自己的筆記本也打了開來,不耐煩地看了幾封郵件後, 上網搜索起了“孟景浩”三個字。
之後他拿出手機給那位幫他們家調查過空難的私家偵探發了信息:【把孟景浩的資料全部找來給我】
這一天下來,很多人都很忙。
賀寒生在忙着重新了解林宴遲。
林宴遲有偶像這件事給他敲了個警鐘。
林宴遲喜歡什麽顏色,喜歡聽什麽歌,喜歡看什麽電影……他好像通通不夠了解。于是他看起了林宴遲的個人社交平臺,回顧起兩個人平時交流的信息,還看起了林宴遲小時候的照片。
容還在想辦法聯系繼父穆合,以及他身邊的人。
他想查孟景浩的信息。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孟景浩真的進了軍方的保密組織,相關資料絕不是輕易能人看到的。
容還琢磨着自己還得要回一趟軍方才行。
另外,之前在游輪的化裝舞會上,容還找到了喬北橋待的娛樂室,并偷偷安裝了攝像頭,把那日他見過的人、甚至玩過的人全都錄了下來。
蔣源近日按林宴遲的要求,提供了一部分跟喬北橋關系密切的人,以及他未來一段時間的計劃。
如此,把多方面的線索結合起來,說不定就能找出來自那股勢力的、和喬北橋接洽的人,繼而查清楚尤芳菲是否還活着,人又在何處,是否還有其他像她一樣被操控的男人女人。
容還、林宴遲,再加上遠程和他們的唐偉楠正在仔細查這些資料,試圖從千絲萬縷的信息中找到突破口。
連齊白竹都沒閑着,他在和N7區當時負責此案的警察聯系,并訂好了機票,打算明天就飛過去。
當晚,賀家設了宴,一衆親戚也都參與了進來。
賀寒生算是賀家的家主,這些人都得仗着他的臉色活。他難得來一趟,他們便急着向他敬酒、順便求一些利于自己的項目。
于是晚宴上賀寒生、赫豔都有些脫不開身,連林宴遲也陪着喝了好一會兒酒,等他回過神來,想起什麽,往桌上一看,已經沒了容還的蹤影。
林宴遲走至齊白竹身邊問:“容還呢?”
齊白竹道:“哦,出去好一會兒了。你要找他嗎?你要是出去,我也得出去。這樣在別人眼裏,我們就是三個人出去的,你倆就不容易惹人懷疑!”
竟不知齊白竹先想到的是這個,林宴遲幾乎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當他回頭看見賀寒生被團團圍住了勸酒,臉都紅了,一時半會兒看來是走不開,也就朝齊白竹一點頭,往外去了。
離開宴會廳後林宴遲就和齊白竹走散了。
并不知道齊白竹去了哪兒,林宴遲獨自進了主別墅。容還沒有回他的信息,他便打算去自己的房間、還有客房看一眼。
經過賀恒的房間時,林宴遲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那一刻,他似乎要忘記尋找容還的事,而是轉過身,推開了房門。
傭人全都在忙,赫豔和賀寒生也都脫不開身。
他難得有獨自進入賀恒房間的機會。
再者,從前就算有機會,他也不會進來。
比起賀恒來說,他當然是幸運的,他活了下來,還活得錦衣玉食。甚至如果不是他和賀恒穿着一樣的衣服,或許他根本不會被救。
可另一方面,賀恒也帶給了他很大的陰影。
沒有人能夠取代死去的人。因為賀恒,林宴遲和賀寒生之間有邁不過去的砍。因為賀恒,他永遠不可能被赫豔當做真正的兒子。
也因此,從前每次經過這裏,林宴遲都是匆匆而過。
這次他卻反而駐足,推門走了進去,就好像想直面什麽似的。
房門開了又關,進了房屋的林宴遲直面了那張黑白遺像。
9歲的孩子臉還沒有長開。
在他臉上隐約能看見賀寒生的輪廓,不過也看不出來太多。
屋內沒有開燈,只有庭院裏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被窗戶分成了一道又一道。
明暗分明的光影裏,林宴遲皺着眉頭、嚴肅着表情與照片上的人對視,似乎是想與他做一場清算。
你恨我嗎?羨慕我嗎?嫉妒我嗎?
我住進了你的家,霸占了你的哥哥,你的母親。
沒關系。恨我吧。
因為我也同樣恨着你,嫉妒着你,也羨慕着你。
在他們的心裏,我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取代你。
這些情緒在林宴遲只滑過了一瞬,就煙消雲散了。
只因他面前的人只是個孩子。還是個在照片上笑得很陽光的孩子。
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9歲。
他什麽都失去了,我跟他計較什麽呢?
這一切從來不是他的錯。
林宴遲輕輕呼出一口氣,走上前,端起照片,再拿出一張紙巾,想像赫豔那樣把照片擦拭一下。
他也不料,這個舉動會讓他發現相框夾層裏似乎有東西。
屏息聽了一下周圍的狀況,林宴遲打開手機手電筒,将夾層裏的東西摸了出來。
他摸出了一枚古舊的硬幣,還有包裹着硬幣的一張紙。
紙上是赫豔的筆記。
上面竟然寫着:“對不起孩子,媽媽一直在利用你。願這枚古錢幣能保佑你順利投胎轉世。如果你能原諒媽媽,來世再來做媽媽的孩子!”
赫豔利用了自己的親兒子賀恒?
這是什麽意思?
乍一看,這句話沒有半點特別之處。
可林宴遲額頭不由出了一層冷汗。
猝不及防間,庭院傳來些許動靜。
林宴遲立刻熄滅手機電筒,捧着相框去到了窗邊,繼而望向窗外。
這塊窗戶正對着回廊。
此刻出現在回廊裏的人是容還。
林宴遲想起來了,那個回廊似乎是他第一次遇見容還的地方。
今晚夜色像19年前的夜色,回廊、燈火,好像也是19年前的樣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個獨自待在回廊、遠離宴會與人群的小小少年已經長大了。
說來奇怪,這一刻林宴遲的心髒竟生出些許安穩。
因為賀恒、因為一張奇怪紙條而掀起的繁雜思緒漸漸消失,他的額頭也沒有繼續冒冷汗。
收起紙條,将相框放回原位,擦掉上面的指印,再快速檢查了一下自己有沒有留下腳印等其他痕跡後,林宴遲離開了賀恒的房間,朝後院回廊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