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書房門口, 傭人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賀寒生卻顧不上追問她欲言又止的原因,只說先把人帶去會客廳。
之後他不由分說提起蔣源的衣領就把他強行扔出了書房, 再把房門看向林宴遲。
林宴遲站起來喝了一口水,人看起來清醒一點了, 不過也只是一點而已。
對上他那雙此刻既顯得有些溫吞、又顯得非常溫柔的眼睛,賀寒生說不出什麽重話,扯了一下胸前的領帶, 最後幹巴巴說出一句:“少和他來往。”
賀寒生簡直覺得奇了怪了。
以前都是小情人在他面前争風吃醋, 玩弄心計, 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有人會把這種招數用在他自己身上。
聽到他的話,林宴遲的表情卻顯得有些茫然,也有些不滿。
見狀,賀寒生皺起眉來。“他是那什麽……綠茶,你看不出來?”
林宴遲又打了個呵欠。“哦。那我是不如你有心得。”
賀寒生:“……”
“可他茶誰啊?他如果想挽回你, 應該要茶我?我怎麽沒感覺?”
“……”
“警察來了,我們一起下去看看?”
“那小瘋子心術不正。你不要和他單獨相處。誰知道他想幹什麽?”
林宴遲像是這才琢磨過來什麽。“你擔心他對我怎麽樣?可怎麽會呢?他應該是0吧,通常情況下, 一個純0應該不能做什麽?還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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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遲很詫異地看向賀寒生。“該不會你其實才是——”
賀寒生臉都青了。“胡說八道什麽!你想哪兒去了?”
林宴遲一愣, 沖着他眨了兩下眼睛, 好像在控訴最開始明明是他把蔣源招來的。
賀寒生嘆了一口氣。“我這不是兇你,只是你……算了,先下樓!”
賀寒生有些氣悶。他回老宅, 是想和林宴遲追憶往昔、修複感情的。
哪知道林宴遲把工作帶回來了不說, 還招來了一群人, 偏偏他還有理有據。
畢竟如果喬北橋真跟毒|販勾結,且盯上了林宴遲, 這件事非同小可。
回老宅之前,林宴遲到底還是開了口,跟賀寒生談到了喬北橋可能涉毒的事兒。
對此,賀寒生道:“坊間是有些似真似假的傳聞,沒想到……到時候你讓那幫警察多盯一下一個叫關钺章的人。那小子之前跟我搶一塊地,根本沒搶過,是一副馬上要破産的樣子,結果沒過兩天就能去賭場一擲千金了。他賭術可不好,幹什麽來錢那麽快?他跟喬北橋關系恰好也不錯。搞不好傳聞是真的。”
看來賀寒生還有點用。
林宴遲當即就把事情反饋給了容還和唐偉楠。
緝|毒、查關钺章的事情,唐偉楠會安排專人推進。
容還這邊還是繼續負責瓊華案。
這件事他的上級程峰就交給了他一個人辦。
程峰是警署二把手鄭嘉的人,鄭嘉又和喬北橋關系很好。于是容還在程峰面前表現得很消極怠工。開例會的時候被問到調查結果,他裝作一問三不知。
程峰當着衆人訓了他,但眉宇間反而有藏不住的得意。
如此,容還能進一步确認,鄭嘉和喬北橋的勾結,比想象中還要深、還要光明正大。
賀家老宅內,主屋旁邊有一棟老式建築,會客廳、棋牌室、影音室等皆在這裏。
林宴遲很快就和賀寒生一起走進會議廳,繼而看到了容還和齊白竹。
賀寒生這下明白剛才傭人阿姨為什麽會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容還的母親和赫豔算是結下了解不開的仇,如今容還突然造訪,自然不算特別合适。
話說回來……為什麽是容還來?
之前幫林宴遲發澄清帖的也是他。
心裏想了很多,面上賀寒生板着一張嚴肅的臉,但也沒失禮數,伸手跟容還和齊白竹都握了一下。
之後容還看向賀寒生,主動解釋道:“我負責調查機器人襲擊案,發現AX有些問題。林老師正好也想查喬家。所以我跟我領導說,幹脆我來當這個‘保镖’。一舉多得。關于喬家,我有很多事想和林老師商量。”
賀寒生這便懂了。林宴遲是想查空難、查喬北橋。
他想查空難,說白了也是為了赫豔、也是為了自己。
那自己還有什麽話好說?
這個當頭,不久前剛被他趕走的蔣源也跑進了會客廳,還找傭人阿姨要了杯果昔喝,俨然把這裏當做了自己家。
賀寒生太陽穴又是一跳,不過他轉瞬又想,這麽多人在這兒,總不至于鬧出什麽事兒來。
再說了,林宴遲也不可能跟容還有些什麽。
他若真有什麽,避嫌都來不及,怎麽敢把人往家裏招?
于是賀寒生起身,決定暫時離開會客廳。
離開前他走到林宴遲身邊,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先去給媽那邊打聲招呼。他們要在這裏住?”
林宴遲點頭。
“好。我來安排。”賀寒生道,“我請的安保隊也會馬上到。既然形勢不單純,你一個人不要亂跑。”
語畢,賀寒生離開會客廳,去後園那邊找赫豔了。
與赫豔溝通,倒是比他想象中來得順利。
對于容還住在這裏的事,赫豔在聽賀寒生講述了理由後,并沒有提出反對。
大概是因為容還也要查喬北橋的關系。
現在她這一生唯一的心願就是報仇。昔年由于感情糾葛、争風吃醋惹來的那些怨憎,與空難相比,根本什麽也不算了。
如此,賀寒生陪了母親一會兒,也就往會客廳回了。
他倒是不料,剛走進庭院,竟會遇見蔣源獨自一人叼着根棒棒糖蕩秋千。
“什麽情況?你不是在裏面嗎?”
走至他面前停下腳步,賀寒生這般問道。
蔣源很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睛,包裹着棒棒糖的一張嘴含混不清地開口:“他們zj%ks。”
賀寒生皺起眉,上前把棒棒糖從他嘴裏一把拔了出來。“再說一遍。”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在說些我不能聽的東西。”蔣源憤憤地把棒棒糖搶回來,“你太粗魯了。林宴遲怎麽會喜歡你?”
“管好你自己。”賀寒生鐵青着臉要往會客廳走去。
“等等,”蔣源叫住他,壓低了聲音道,“你該不會擔心他們把我支出來,是為了單獨相處吧?這你倒是可以放心。還有個齊警官也在裏面呢。他們又不至于三人——”
賀寒生驟然轉身,一把拎起蔣源,另一手則握成了拳頭。不過他到底沒有對蔣源動手,只是狠狠把他摔回了秋千上。
“嘴巴放幹淨點。他現在同意帶你做項目,你就這麽回饋他?”
蔣源倒是笑了。“我說這話,沒有不尊重林老師的意思。畢竟在我眼裏玩三人行又沒什麽。再說你也不像是會在意的人啊,別告訴我你沒玩過。
“賀寒生你可真有意思。我之前還真以為你對林老師沒意思,才在外面搞東搞西的。現在看來不是這樣。那你在搞什麽?”
瞥一眼會客廳的方向,蔣源再朝賀寒生眨了下眼睛。
“友情提示你一下,那位容警官和你長得挺像哦,脾氣還比你好多了。搞不好林老師愛你而不得,會把他當替身。你如果真喜歡林老師,那得警醒起來。有時候這替身替着替着,搞不好就成真了。”
“我警告你蔣源——”
賀寒生三番兩次被挑釁,這會兒是真嚴肅了表情,瞪着人的時候霸道強勢之氣撲面而來,眉宇間甚至有股戾氣。蔣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還真不敢再說一個字。
只聽賀寒生再道:“我和宴宴的事,不容他人置喙,你可以留下來做項目刷經驗,但要再亂說一個字,這裏不留你。
“不僅如此,我會把和蔣家的合作全部叫停。你可以現在給你爸打個電話,問問他,如果他得罪我,你們會有多大的損失。到時候可別在我面前哭鼻子。我從不吃這一套!”
放完狠話,賀寒生轉身走了。
剛走出沒幾步,他又停下來朝蔣源補充了一句。
“宴宴也許會吃這一套。但你求他也沒用。這個家從來我說了算。有膽你試試。”
另一邊。會客廳內。
齊白竹眼觀鼻鼻觀心,不斷在心裏念叨——
随便他倆怎麽暧昧,我看不見也聽不見!我看見了也要當沒看見!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發現,林宴遲和容還對視了片刻,還真就談起了正經事。
于是他趕緊提醒自己也認真起來。
林宴遲向容還簡述了針對孟景浩的調查。
“如果能在網上查到他詳實的資料,那我會放棄從他身上下手。畢竟,想找個可能通過他掌握腦指紋技術的人,實在難于登天,他從小到大的同學、一起做過項目的同事、甚至家人、網上的粉絲,都有可能。
“可現在顯然有人抹去了互聯網上他的容貌乃至聲音的痕跡。這不簡單。所以這個方向沒有錯。我們應該從他深挖。他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容還當即打開筆記本聯了網。
“我現在登錄全球警署公開信息聯合系統試試。很多案子的資料都會在這個網站做彙總。也許能看到一些外部看不到的資料。”
容還快速在警署的內部系統搜索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還真找到了一些信息,當即展示給了林宴遲看。
林宴遲這才發現,之前他從網上查到的消息确實不準确。
網上的新聞只提到孟景浩燒掉了自己正在住的帳篷,并因此死亡。可是網上報道沒有提到的,或者說有人故意壓下了的、不被世人知曉的真相其實是——
當時帳篷裏不止孟景浩一個人,還有足足六個孩子。
當地警方一共找到了七具屍體,一個大人以及六個小孩的。
這件事的影響頗為惡劣,當地警方當即做了詳細的調查,然而現場并沒有發現第三人的痕跡。
可以确定放火的人就是孟景浩。
也就說,孟景浩确實自殺了。但他恐怕同時也是殺人兇手,殺了足足六個孩童。
他為什麽這麽做,沒有人知曉。
後來他的屍體被N1區的人強行帶走了,當地警方沒有繼續調查,似乎也沒有做任何屍檢,至少從容還找到的全球警署共享的卷宗記載來看,無論是孟景浩、還是那六個小孩,都沒有明确的屍檢信息。
沒有屍檢,孟景浩和那六個孩子的真實死因就尚未可知。
真相到底如何,也還有待追尋。
容還沉思片刻,看向了齊白竹。“要不,你跑一趟N16區的警署?”
齊白竹“啊”了一聲。“啥意思啊?”
容還道:“內部系統有記錄這起案子的警員信息。你可以先給他打個電話,看他還是不是活着,如果還活着,你跑一趟,找他、以及他那些還記得這案子的同事好好問個清楚。如果他們的法醫當時做過初步屍檢,那是最好的。”
齊白竹還沒來得及拒絕,容還看着他再道:“這比留在這裏對付喬北橋、還有和他同謀的其他毒|販要安全多了。不考慮嗎?”
齊白竹愣了半天,一拍腦門。“不對啊,我是搞技術的,被唐偉楠抓壯丁一樣似的拉來給人保镖就很不科學了,我怎麽,那不是——”
林宴遲這回開了口。“那就麻煩你了。”
冷不防對上林老師的目光,齊白竹只感覺他的目光真誠萬分,而又藏着無盡的溫柔。
那簡直是一種讓人無法心生拒絕的眼神。
“卧槽你們是不是夫唱夫随啊……”
林宴遲又道:“上次看你挺喜歡吃菠蘿海鮮飯的,我再給你做點?”
齊白竹:“……”
齊白竹只得答應下來,往窗外瞥了一眼,他又小聲道:“我這是給你們打掩護才來的。我要是走了,容還一個人留在這裏……那位賀總就真的不起疑嗎?還是說你們就想玩兒燈下黑啊?”
容還沒有回答齊白竹這個問題。
他将手放到桌子下,找到林宴遲的手,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手指。
林宴遲的第一反應是擡頭朝窗外看一眼,并下意識将手抽回去了幾分,卻惹來了容還的繼續追逐。然後林宴遲沒躲了。于是他們二人在桌子下偷偷地十指相扣。
面上兩個人都沒有一絲表情。
容還看向林宴遲,正兒八經地說起了公事。
“其實老師,你有沒有想過,什麽樣的情況,會刻意抹掉一個人的聲音、樣貌?”
“不能對外展示樣貌的,有緝|毒警察,以及類似的情報工作者。”林宴遲道,“我之前懷疑這件事跟軍方有關。而如果……”
容還接過他的話道:“如果18歲那年,孟景浩沒有得抑郁症,也沒有因為疾病而‘隐退’呢?那他可能進了軍方的極為機密的保密機構。
“那麽,那些什麽抑郁症,都是軍方為他編造的資料。甚至後來他的個人社交平臺,都不是他自己在運營。
“這個保密機構抹去了他的樣貌,聲音……搞不好,他們給他安排了特情任務,甚至直接讓他當卧底都有可能。軍方抹去這些痕跡,就是不希望看見他樣貌、聽見他聲音的人,認出他是傳聞裏那個腦科學天才孟景浩。”
“卧底?什麽樣的事情,需要一個腦科學家當卧底?”
林宴遲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想到了答案。
——難道事情依然跟腦指紋有關?
腦指紋是打開意識世界的大門,如果掌握了這項技術,“讀心術”和“思維控制”便都不在話下。
那麽,如果在戰場上,有辦法控制敵軍的思維,就可以不戰而勝。
尤芳菲可以因為意識操控成為瓊華。
敵軍也可以因為意識操控成為我方的人。
那麽……難道孟景浩真是被軍方帶走的?
他們看到了他腦指紋的論文,所以逼他将它變成現實?
如果是這樣,孟景浩就不止寫了那一篇暢想類的論文,也不止在迷宮面前給衆人指了路畫了餅,他是真真切切走了一趟迷宮,并最終實現了這項技術。
早在自己出生之前,他竟就已經掌握了腦指紋技術!
孟景浩消失期間,S78星唯一發生的大型戰争只有一起——N7區反叛軍進攻N1區。
這場戰役很快平息,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搞不好還真是孟景浩研究的腦控武器生了效。
當然,這依然存在問題。
如果孟景浩是被N1區的人帶走的,他應該在N1區研發腦控武器,以便對付N7區。
可這不叫做卧底。
這種情況下,基于保密需要,孟景浩有可能會被抹去現實的身份,他的親朋好友可能都以為他死亡了。直到戰争結束,軍方經過評估,他才有重新回到家人身邊的可能。
也即,軍方如果讓他去搞秘密研究,可以直接抹殺他的社會身份,而不需要特意在互聯網上抹去他的面容和聲音。
所以,如果孟景浩确實是N1區的人,如果他真被派去做卧底了,那麽他反倒像是被N1區送到了N7區去當卧底。
難道他是在N7區研究腦控武器嗎?
N7區到底是因何慘敗?
最後,跟他一起死亡的6個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又看了一眼容還電腦裏關于這個案子的卷宗,林宴遲幾乎有些不寒而栗。
而後他感覺到容還把自己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只聽容還道:“老師,我繼父就在軍方,統管軍情九大處,是這個部門的一把手。他不容易被聯系上。但這幾天我會盡力試一試,想辦法通過他查查相關消息。你也不用過于憂慮。”
“你還有繼父?”
“嗯。我母親不愛他,只愛賀東君。我繼父對她也沒什麽感情。兩個人算是在我爺爺……其實也就是我外公的授意下結婚的,這是為了鞏固雙方利益而進行的聯姻。但我母親和繼父結婚前,就說好了這是形式婚姻,一直分房睡。不過繼父對我還算不錯。對了老師——”
容還話還沒說完,門外有了近在咫尺的腳步聲。
林宴遲一下子把手收了回去,順勢做了個整理頭發的動作。
容還眼眸微沉。
賀寒生推門而入。
走至林宴遲身邊,賀寒生俯身而下,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宴宴,我來問問這些客人中午想吃什麽,有沒有什麽忌口,我好讓廚房準備。”
語畢,賀寒生再似笑非笑看向容還。
“上次我就和你說,我和你嫂子會請你吃飯。所以,來這裏之後,你也別客氣,當自己家。
“對了,弟妹呢?她有空麽?我看幹脆把她也叫來。我請的安保隊馬上到了。你不用一直盯着,和弟妹在這裏一起住兩天,就當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