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輛通體漆黑的汽車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停在了雲想酒店門口。
片刻後,賀寒生從正門離開酒店,坐上了後車座。
寬敞的車體裏有張小方桌,上面擺着甜品和玫瑰花,都是司機買來的。
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會采用自動駕駛,但賀寒生向來反感類似的科技産物,于是聘請了司機。
司機叫張耀。他習慣性問了賀寒生一句:“賀總,現在去科大?”
賀寒生卻搖頭,沉聲吩咐道:“不急。”
林宴遲以為他在出差。從他出差的地方到N1區的科技大學,至少要三個小時。所以他不能立刻去科大。
張耀又問:“要去夜遇嗎?”
夜遇,這是一家夜店的名字,賀寒生常去的獵豔場所之一。
今晚賀寒生倒像是沒興致,只道:“去白江那邊。”
片刻後,張耀開車把賀寒生載到了白江的三號路。
白江是N1區最大最長的一條江。
三號路則是整個沿江地帶、乃至N1區最豪華的場所。
萬丈高樓拔地而起,豪華商業體一個接着一個。散落的燈火将這裏照得如同白晝。此地的每一寸土、每一塊磚都是金錢堆出來的。
這個片區的房産、所有商業體,都歸賀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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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點燃這片黑夜的所有燈火,也都來自賀家的新能源産業。賀家負責整個N1區大部分區域的供電。
路過一個專賣奢侈品的大樓時,賀寒生忽然想到,許多年前這裏還是一片廢墟,大樓也處在剛開工的狀态。
一日,他跟某個小明星在一起鬼混,卻騙林宴遲他在這處工地上監工。
突發大雪,見賀寒生遲遲不歸,林宴遲做了湯,頂着大雪冒險出門,然後在一間四處透風的臨時安置房房裏等了賀寒生一晚上,次日就發起了高燒。
很早之前,賀寒生也會因為這種事情感到動容。
但大概就跟邊際效益遞減的道理一樣,時間久了,林宴遲做的這些事多了,他就沒感覺了。
甚至他早已把這件事忘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大概是因為不久前展彥問了他一句話——
“我都跟你混了一周了,怎麽從來沒見你家那位查崗啊?”
看到眼前這片取代了廢墟的繁華商業體,賀寒生面上出現些許恍然。
——當年那個冒着暴雪出門,不顧嚴寒不顧危險,只想為自己送一碗熱湯的林宴遲,現在可以整整一周過去,都不給自己發一條消息。
不過轉瞬賀寒生又想,是他要求林宴遲這麽做的。
很久之前,他似乎嫌過林宴遲太過黏人,當面斥過他一點也不獨立。
所以,林宴遲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意自己。
他不聯系自己,只是因為他聽話,不忤逆。
司機張耀打斷了賀寒生的沉思。“賀總,咱們現在是……”
他不确定賀寒生來這裏的用意。
賀寒生便道:“我随便轉轉。你也自己轉轉去吧,給老婆孩子買點東西,賬算我頭上。三個小時後來這裏接我。”
·
另一邊,林宴遲離開科大後,直接去往了星海酒店。
他坐的是共享汽車。
坐上駕駛座,開啓自動駕駛系統,輸入目的地,接下來他只要坐在駕駛座上玩手機就可以了。
拿起手機,打開星海酒店的APP,林宴遲用自己的ID做了登入,在線辦理了入住流程。
很快他收到了一個六位數的密碼。
這是開門密碼。
酒店房間的開鎖采用動态密碼模式,每三個小時自動更新一次。
晚上9點45分,林宴遲來到了7081號房間,敲了三下門後,輸入密碼,走進玄關,然後看到了一個早已等在這裏的人。
林宴遲非常忙,以至于幾乎沒有時間梳理自己的感情問題。
他9歲認識賀寒生,并住進了賀家,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9年。然而直到三個月前,他才忽然意識到什麽,抽空将這19年做了回顧。
回顧結束後,林宴遲做出了很肯定的結論——
他得斷掉和賀寒生之間這層奇怪別扭的關系。
他決定找另外一個人來愛一愛,或者單純地睡一睡也行。
反正這麽多年他對賀寒生的行徑耳濡目染,對如何找人睡這種事的流程已非常熟悉。
不過理論是一回事,實操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林宴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純gay,至少他沒有所謂的gay達,不會在現實生活中看某個男人一眼,就知道他是直是彎。
他的交友圈很窄,又一直抽不出空去夜店尋找豔遇,思來想去後,下載了一個名叫“深海”的同性交友APP。
APP的宣傳語很文藝,“穿越人群的深海,只為遇到你。”
不過用起來頗讓林宴遲失望。
上面很多人都是這麽聊天的——
“我大嗎?”
“滿意你看到的嗎?”
“你看起來很好日。”
……
林宴遲的頭像是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他認定對着他頭像發出“你看起來很好日”這種話的人智商有問題,繼而對使用這個APP的用戶群體的普遍智商産生了極大懷疑。
好在他後來刷到了一個ID叫“傲天龍”的人。
引起他注意的是“傲天龍”的簽名——
“事物以概率的形式存在,只有通過測量才能确定。”
順着這條動态點進去,林宴遲對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測,也顧不上迂回,直截了當地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你好,請問你在第一理工大學就職麽?】
回應林宴遲的是三個巨大的問號。
緊接着“傲天龍”發來消息:
【卧槽?我的哪條動态暴露了什麽嗎?我在我們學校很德高望重的!要是被同事或者同學知道我在通過這個APP約|炮,我形象不保!!!】
兩人就這麽認識。
如林宴遲所料,“傲天龍”本名宋傲,是研究量子物理的。
林宴遲找上他,只是為了咨詢學術上的問題。
林宴遲的頭像是個臉都看不見的一坨黑影,平時說話的語氣又冷又硬,跟個直男差不多。
宋傲對他絲毫不感興趣。
林宴遲那邊也一樣。
他這次來酒店見的正是宋傲,不過并不是為了和他上|床。
走到玄關與人見上面的時候,林宴遲有些詫異。
他沒想到取“傲天龍”這個ID的人,本人居然長得非常文靜,身上非常具有學術氣息。
宋傲也非常詫異。
他沒有想到林宴遲竟然這樣好看。
自打林宴遲走進房間,他那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就沒有合上過。
直到兩人走到客廳坐下來,宋傲才總算如神魂歸位般,看着林宴遲說出一句:
“通過有意識的存在觀察某物,可以将其狀态從不确定變為确定。
“在你打開那道門走進來之前,你是不确定的,你可以是一個醜八怪,也可以是一個大美人。
“後來門打開了,波函數坍縮,我觀察到的結果是後者。醜八怪死了,大美人活了。看來我運氣不錯!”
林宴遲若有所思看向宋傲,略皺着眉,以很正經的口吻道:“提醒你一件事。”
“嗯嗯?什麽?”
“以後跟其他人搭讪的時候,不要再這麽聊。他們也許會以為你在罵人,或者咒人。”
“……”
宋傲愣了愣,然後撓了撓頭。“所以我是見光死了是麽?”
林宴遲對他的遲鈍感到詫異。“還沒見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卧槽你嘴好毒,你直男裝gay找我套近乎就是為了騙裝備吧……”
“東西都帶來了吧?我可以開始實驗了。”
茶幾上擺着一個巴掌大的黑盒子,這便是宋傲帶來的東西。
這是一個納米超微服務器,體積小,卻有着相當強大的算力。
林宴遲望向這臺服務器的時候,眼裏明顯出現了光。
見狀,宋傲趕緊把服務器搶先一步抱在了懷裏。
“這是我師兄主導研發的玩意兒,還沒上市,也不允許對外使用。我以跑數據的名義借來的,還得盡快還回去。
“你看,我連找人開房這種給自己打掩護的辦法都想好了……我這是為你做出了巨大犧牲。所以,你總得先告訴我,你借這服務器幹嘛?”
聞言,林宴遲默默打開自己的電腦,調閱出一張圖。
圖上赫然是一個人腦。
宋傲差點吓一跳。“這是……?”
林宴遲淡淡回答:“這是我的腦子。”
宋傲:“???”
林宴遲:“準确的說,是我大腦的3D成像。用最新的FMRT技術掃描後得到的。”
宋傲:“……”
林宴遲解釋道:“每個人大腦表面的褶皺都不同,經過其吸收和反射得到的腦電波就不同。那麽,利用合适的算法和模型,就可以根據我的大腦褶皺,算出我的腦電波特征碼,你也可以稱之為‘腦指紋’。”
宋傲明白過來。“你想計算你的腦指紋?”
林宴遲點頭。“是。跟手指的指紋一樣,每個人的腦指紋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的模型采集了一定量的人腦樣本數據,做到了很細的維度,計算量頗為龐大,需要借助你的服務器才能運行。”
“為什麽不用你們所的設備?”
“三年前,我着手開始這個項目。兩年前,學校把我的項目停了。我每次申請使用服務器,行為都會受到監管,沒法偷偷進行。
“另外,基于一些私人原因,我也沒有在家裏做這個實驗。所以想借你手上這個。”
林宴遲搞的是什麽項目,怎麽會被學校停掉?
該不會是有什麽危險性的吧?
宋傲很警惕,立刻把服務器藏到了自己身後。
林宴遲大概看出了他的疑慮,解釋道:“得到腦指紋,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收集實時腦電波,進行逆推和估算。第二種就是我前面說的方式。
“通過第一種方法,我已經估算出了一個我的腦指紋數據。今晚我想試試第二種方法,看看得出的結果與第一種是否吻合。
“其實我只是想檢測一下我算法模型的準确性,以便做出修正而已。你不用擔心這裏面有任何問題。”
宋傲拿着服務器步步後退,後背甚至“砰”得一聲撞上吧臺。
林宴遲沒有朝他靠近,反而走到了落地窗邊,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嗯。今晚你只想驗證你設計的腦指紋算法模型。下一步呢?你的項目為什麽被叫停?”宋傲問。
林宴遲道:“涉及一些倫理問題。志願者也有顧慮,沒人願意繼續參與實驗。”
“什麽樣的倫理?什麽樣的顧慮?”
“他們擔心我得到了他們的腦指紋數據後,可以通過采集他們的腦電波的方式,竊取、實時監控他們的思維,甚至盜取他們的記憶。”
宋傲說話總是咋咋呼呼,仿佛自帶搞笑特質。
這一刻他的表情卻有着前所未有的嚴肅。
“該不會這恰恰是你想做的事?你想……把‘讀心術’這個魔法變成現實?”
聞言,林宴遲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回答宋傲的問題,而是側過頭看向了落地窗外,漫無邊際的夜色讓他想起了同樣漫無邊際的大海。
因為一場空難,大海幾乎成了他此生最可怕的夢魇。
那一瞬他的大腦閃過了很多畫面——
飛機轟然撞向山壁斷成兩半,一半當場爆炸,一半帶着烈火墜向大海。海水一半是冰冷刺骨的蔚藍,一半壯烈到似被火焰點燃……
閉上眼,片刻後再睜開,林宴遲回過頭,對上宋傲的目光,淡淡說出一句:“我只是為了還債。”
他被困在了一個牢籠裏。
只有還了債,他才能獲得自由。
夜色與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将林宴遲的面容打上一層冷感的好看。
這種冷與深海的氛圍類似。林宴遲仿佛是陷在海水裏無法上岸的人。
觸及他目光的那刻,宋傲感覺自己原本只是那片海的一個過客,卻成了唯一能救他的人。
“做個交易吧。”林宴遲對宋傲道,“我調查過你。你有一個表妹眼睛看不見了,各大醫院醫治無果。
“我先前主導研發的神經芯片可以幫你。它現在還在臨床試驗階段,到上市那步,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如果你需要,我馬上可以幫忙安排手術。”
林宴遲不說這話,宋傲也已經打算幫他了。
畢竟剛才林宴遲的眼神就好像在說,如果他借不到服務器,完不成實驗,就只有去死了似的。
不過宋傲只肯将服務器借給他三個小時,并要求他承擔這間房的一切開銷。
接下來的時間裏,宋傲去浴室享受了按摩浴缸,從酒櫃裏拿了最貴的紅酒喝,又叫了非常貴的餐品。
林宴遲則一直抱着電腦敲敲打打,不斷根據計算結果調整着自己的算法。
宋傲時不時路過客廳瞥一眼林宴遲,只覺得他不僅姿勢沒有變,連表情都沒有變。
大概三個小時後,宋傲走到了林宴遲的面前,暗示他該還服務器了,順便問了一嘴:
“你之前提過,你手上沒什麽能立刻變現的項目。今晚我花了不少,你付得起嗎?先聲明,我可是很窮的!”
“沒問題,就當我借服務器的費用。”
林宴遲把服務器遞給宋傲,然後朝他舉起了右手。
宋傲立刻看到了他無名指上閃閃發亮的戒指。
“卧槽,你結婚了?”
“也許吧。”林宴遲道。
宋傲:“什麽叫‘也許’?這種事還能也許?”
林宴遲瞥他一眼,淡淡笑着道:“我處在既結婚又沒結婚的疊加态。你的觀察會導致這個疊加态變成确定——”
宋傲:“……”
剛見面的時候他拿這種話拿來調侃過林宴遲,現在倒是反過來被他調侃了。
宋傲撓着腦袋問他:“總之,你的意思,就算你付不起錢,但可以用你那處于‘不确定狀态的老公’的錢付?”
“你不用擔心房費的問題。這家酒店就是他開的。”
“……???不是?他要是看賬單怎麽辦?他要是以為你給他戴綠帽子怎麽辦?等等……這家酒店是……是賀家的!卧槽!你老公是誰啊?該不是那個傳說中的賀寒生吧?我他媽會不會被暗殺?”
林宴遲拿出手機,垂下眼眸,看向賀寒生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宴宴,我在科大,是來接你回家的。但你不在研究所。你已經先回去了嗎?】
然後林宴遲對宋傲道:“你想知道他的反應?行,我試試。”
宋傲:?????
手機再度傳來震動。
那是賀寒生見林宴遲始終沒回複,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在哪裏?宴宴,要及時回消息】
這回林宴遲很快做了回複:【我和人出來開房了】
·
N1區警察總署,刑偵七部,73號會議室。
“啪”得一聲響,那是有人拍桌子的聲音。
“容還人呢?他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說這話的人是刑偵七部的副部長程峰。
他沉着一張臉,面色幾乎顯出幾分兇相,連抖動的眉毛都在表現他的憤怒——對一個剛進七部的、參加例會不守時的新人的憤怒。
他的一位下屬趕緊遞了杯茶過來。
“程部,別跟那種不知好歹的年輕人置氣!
“他是從019號部隊調過來的,好像上面很器重他。仗着上面有人就從來不把你放在眼裏……他這樣的人嚣張不了多久。”
另一人當即不屑道:“什麽調過來的?我可聽說,他是被趕出來的!他犯了大錯,被開除了,這才來了咱們這裏……
“雖然019部隊是咱們N1區的頂級特種部隊,每年在N1區只招三個人……但那又如何?他再也回不去了。”
七部的其他人大概也對容還這個空降兵有所微詞。
“仗着自己進過019,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吧。真是可笑!”
“他确實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平時拿鼻孔看人。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
“哄”得一聲響,會議室的門被驀地推開,一個身材高挑、長相極為俊朗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正是容還。
容還面無表情地走進會議室,仿佛沒有聽見任何攻擊他的言論。
他渾身透着疏離與冷感,又濃又長的睫毛上好像随時會結出冰碴子。
“怎麽才來?”
一個叫董楠的人率先向容還發出質問。
“會議是晚上10點半。現在已經11點了。”
容還道:“我收到的郵件,顯示會議是11點。上面特別提到,陳部長下午要和檢察院的人開會,所以例會延遲。”
董楠當即道:“郵件是我發的,會議确實延遲了,但延遲到晚上10點半,不是11點。”
容還不疾不徐拿出自己的平板,将屏幕展示給董楠。
“發件人,你。會議時間,11點。寫得很清楚。
“所以……董部長讓其他人10點半來,只讓我11點來?你這樣安排,有什麽特別的用意麽?”
容還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無辜。
于是董楠連火都不知道該怎麽發。
會議開始前,他動用警署內部系統權限,将容還收到的內部郵件删了。他萬萬沒想到容還不僅發現了這件事,還居然複原了郵件。
光複原就算了,他居然還以這副口吻直接當着所有人的面陳述了這件事?
他當衆說出這件事,分明是故意要讓自己下不了臺。可他說話的口吻又顯得他像是沒這層意思……
媽的,這人什麽來路?
董楠皺緊眉頭,下意識看了部長程峰一眼。
其實并不是他要找容還麻煩,而是程峰看容還不順眼。董楠這麽做,無非是在替自己的頂頭上司整治容還。
注意到董楠的眼神,程峰暗自咒罵了一聲他做事不靠譜,面上倒是未露聲色。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容還,開口道:“可能副部長失誤了。不是什麽大事。你來遲了,也不過只是錯過了分工而已。
“最近七部收的案子很多,其他人已經領到了各自的任務。就剩機器人紅燈區的案子沒人管。交給你負責吧。這不是什麽命案,很簡單。你就當我們大家照顧新人,給你練手。
“你還在考察期?半個月內,破了這個案子。不然,七部不留無用的人。”
說完這話,程峰率先離場。
其餘人也陸續離開。空蕩蕩的會議室只剩容還一人。
程峰把一個棘手的、沒人敢接的案子留給了他。
不僅如此,他還沒有給容還配任何幫手。
過了一會兒,一個胖子走進來,探頭探腦地打量起容還的表情。
這胖子是容還的高中同學,名叫齊白竹,他不搞刑偵,一直待在電子技術部。其他人不知道容還的底細,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生怕容還心理不痛快,齊白竹低聲勸道:“別跟他們計較。要真知道你的來歷,我看他們誰敢……”
容還打斷他:“我去你辦公室看看。超級天網是怎麽用的?”
半晌後,辦公室內,齊白竹向容還展示了超級天網的用法。
N1區的監控布局十分全面,且設備相當高清,街上随便一個路人的臉,都能被鏡頭精準捕捉。就算他戴了口罩圍巾,也能被系統還原出五官本有的樣子。
齊白竹介紹了相關系統的用法,容還很快就予以了掌握。
将系統定位到機器人紅燈區,無數屏幕上便播放起紅燈區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的實時高清監控畫面。
容還接手的案子乍一看并不複雜——
7月3日,紅燈區一家名叫“火辣”的店鋪裏的一名機器人襲擊了一位顧客,致其重傷入院。
出院後顧客反手把“火辣”的店主,以及機器人的制造商AX公司同時告上了法庭。
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民衆的恐慌——
他們擔心機器人有了自己的意識。
機器人紅燈區能不能開,機器人該不該被賦予“人權”,這件事在N1區争論很久了。
大概半年前,政府通過審批,準許開設,這個新興産業也就這麽紅火了起來。
然而機器人攻擊人這件事的突然出現,無疑讓人質疑起政府的決策。
因此政府希望警署這邊盡快查清楚原因。
“你怎麽看?”齊白竹問容還。
“把機器人吹得那麽神,其實都是資方的噱頭。它們身體是由高級的矽膠工藝制造的,看起來能和人交流談話、排憂解難,不過是因為內嵌了依靠算法與大數據訓練出來的AI語言模型。
“人類還沒有真正解開大腦神經元的工作機制,沒有找到意識的來源。所以,真正的類人腦人工智能,根本無從談起。
“現在這些所謂的機器人,沒有哪一個真正通過了圖靈測試。所以——”
容還點了放大鍵,畫面上立刻出現了“火辣”這家店的招牌。
“機器人出現自我意識,主動襲擊顧客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目前判斷有兩個可能,第一,它的系統被入侵了,有人操控它這麽做。第二,系統出現了未知故障。
“紅燈區各店家的競争非常激烈,機器人廠家的競争也激烈,不排除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惡性的商業競争。
“當然,具體怎麽樣,還得等調查了再說。但這事兒理應不難查……”
語氣一頓,容還再道,“在你看來,其他人為什麽不敢接這案子?”
齊白竹想到什麽,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政府剛同意開設紅燈區不久,就出了這事兒,所以政府面對很大的輿論壓力,會督促警方盡快查清問題。這是一個原因。
“另外,我剛想到,生産出這批機器人的廠商AX公司……跟軍方那位叫喬北橋的人有關。人家可是少将,普通人怎麽開罪得起?
“這案子搞不好真是個燙手山芋!”
聽到這話,容還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觀察了一會兒“火辣”的情況,他按下縮小鍵,挨家挨戶查看起來,像是想對整個紅燈區的商業布局做更深入的了解。
等看完紅燈區,他把目光移到了周圍的商業體。
操作着畫面一點一點移動,很快,“星海酒店”這幾個字落入了容還的眼睛。
他記得,那名顧客把身材火辣的機器人從紅燈區帶走了。後來兩人入住的,正是星海酒店。
情|事進行到一半,機器人突然攻擊這位顧客,也是在星海酒店的某個情侶套房內。
“之前的錄像怎麽調取?我想看看案發當日的監控。”
容還問齊白竹。
就在齊白竹要上手操作時,忽然被容還按住了肩膀。“等等。”
“怎麽了?”齊白竹回頭看向容還。
卻見容還靜靜盯着面前的顯示屏,面沉如水,眼眸深如化不開的墨。
什麽情況?
抱着疑惑,齊白竹順着容還的目光望向屏幕,這便看到鏡頭對準了星海酒店的後門,此刻有兩個人正從那裏相繼走出來——
前面那個人身材偏高,面容極為精致,一雙漂亮眼睛上各有淡淡的一道痕,讓眼神永遠顯得欲說還休。
後面那個人戴着一副眼鏡,長得白白淨淨的,身上很有學究氣質。
這兩個人自然是林宴遲和宋傲。
走路的時候兩個人有意拉開了距離。
這在警察眼裏看來,分明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這兩人該不會是偷情的吧?
齊白竹不屑地擺擺頭,想到什麽後望向容還。
“你……認識這倆中的誰麽?”
容還沒有立刻回答,直到林宴遲的身影消失在畫面中,這才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道:
“那是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