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座橋
第二十一座橋
徐書墨在莫家人的舉薦下,輕易在朝中拿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而徐成文則是被以更‘光明’的法子,送入朝堂。
徐成文在有官職之後,甚至不用他特地挑撥,便總因為不聽話,主動給莫白雪惹上不少麻煩。
他看着莫白雪焦頭爛額的模樣,等到合适時機,便會主動幫莫白雪解決麻煩,一來二去她對他也放松警惕,且為用好他這把刀,自然要給些甜頭。
他本人油鹽不進,她便‘嘉獎’司思,這讓司思在徐府的地位越來越高。
且,莫白雪既然用司思威脅他,自然不會制止他們見面,甚至還樂得替他們隐瞞。
徐書墨知道司思不擅長說謊,便也沒有把真相告訴司思,他依舊和往常一樣,也不太一樣,一有閑暇,便能光明正大拜訪司思。
他坐在解思院圍牆之上,一只腳踩着瓦片,一只腿挂在牆邊,一下一下輕點牆面,他手裏還捏着一個吃了一半的梨子。
“你這官職倒是清閑,怎得比原來跑的還勤快。”司思擡眼看着他笑道。
“你不高興嗎?”徐書墨露出一副無辜表情。
“當然高興。”司思直白說道,“但你總來我這兒,也不想着自己出去建府,我總歸還是覺得不大好。”
徐書墨嘆了口氣,他兩根手指捏着梨梗,擡起手臂随手往司思的田地裏一丢,他雙手按着圍牆輕輕一躍,雙腳便踩在柔軟的泥土之上,如今他再也不會嫌棄泥土,會讓他的鞋子變得不幹淨,他只顧着快些走到她面前。
她看着他,走向她,她張開雙臂輕輕跳躍,穩穩當當落入他的懷中,她擡眼看向他笑道:“二公子,我知道你又想說教,讓我多為自己考慮一些,是不是?”
“你知道我要說教,還總說這些喜歡自我犧牲的話。”徐書墨不滿道,“司思,我只盼着你好,旁的我是再無所求。”
司思靠在他懷裏,擔憂道:“你雖總說想留下陪我,我也沒當過真,總想着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且如今夫人主動舉薦你,你在朝中也有一官半職,你是時候改考慮離開了。”
他沒有開口,而是用他漂亮的修長的,與她粗糙的截然不同的一雙手,交疊在一起。
她回握住他的手,試圖把她所有的溫度都傳遞到他胸口,她仰起臉看向他說道:“二公子,你說讓我多想想自己,你也該知道,你應該多想想你自己。”
“我想要的,就是護你一世安樂。”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若是如同你喜歡我,一樣喜歡你,我對你的期待,便與你對我的期待是一模一樣的。”
司思眼中的目光堅定不移,她偶爾柔軟的像是雲朵,但每當他仔細看過才知曉,她是亘古不變的太陽,這世上怕是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動搖。
反倒是他,每每見到她,便恨不得,自己是個如同徐成文一般的廢物。
這樣,他此刻便只需要想着,如何才能把她抱入懷中才更好。
“所以我們都得努力才行。”
“努力什麽?”司思不解道。
“讓對方過得更好?”徐書墨用不确定地語氣說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司思雙手環住他的腰,側臉靠在他胸前,聽着他撲通撲通有節奏的心跳聲,歡快道,“只是我被困在這院子裏,總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
徐書墨卻反駁道:“你能夠讓本只能,成為別人鞋襪上髒污的泥土,孕育出各種各樣的生命,你怎麽能說你做得到的事情太少呢?”
“因為我不能用泥土讓你變得更開心呀。”司思有些難過地說道,“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說了這麽多,還以為你安慰到你,結果又反過來讓你安慰我。”
這下驚訝地變換做徐書墨了,原來司思一直知曉他有心事。
也是,一個從小必須要察言觀色才能活下去的姑娘,如何會不懂得如何察言觀色呢?這分明也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他笑着親吻她的額頭,說道:“最近朝中确實很亂,煩心事情也很多。”
她拽着他的手,搬出兩張木頭椅子,兩人手牽手坐在庭院門口,她挪動着木頭椅子慢慢靠近他,知道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她抱着他的手臂看向他說道:“雖然我聽不太懂,但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心裏或許會好受一些。”
徐書墨猶豫片刻後點頭道:“也沒什麽不好告訴你的。”
他挑揀一些與莫白雪無關的部分,當成話本裏的故事一般,一點點說給她聽。
她一會兒因為貪官皺眉,怒目圓睜罵他們該死。
她一會兒因為趣事淺笑,歡快地說做官也挺有意思。
她一會又因為徐成文懊惱,生氣罵他總是給人拖後腿。
他方才故意避開岑逢時不提,這會兒反倒覺得自己太過刻意,于是坦蕩說道:“我倒是有些擔心岑大哥處境。”
“岑大哥怎麽了?”司思疑惑道。
徐書墨嘆氣道:“太子與陛下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父子,平日奢靡無度,放任奸佞當道,且太子在親信小人一事上,更是青出于藍,如今晟國好官已經鳳毛麟角,日後太子監國,怕是更容不得岑大哥這般谏臣。”
司思還是不太理解官場龌龊,她疑惑道:“可岑大哥不是狀元郎嗎,狀元郎不應該是很厲害的人,陛下和未來陛下,如何會不喜歡?”
徐書墨無奈道:“司思,有時候實話實話并不是好事,沒人喜歡被挑毛病,特別是位高權重之人,且岑大哥娶的嫂嫂,家裏也是如岑大哥一般清廉之輩,他們無權無勢,又不會舔人鞋底,自然不受人待見。”
司思想起前幾日讀過的書,皺着眉頭反問道:“口蜜腹劍不是更可怕?”
徐書墨覺得,司思這副一本正經地模樣十分有趣,他笑着揉亂她的頭發,把她摟在懷裏說道:“若是人人都如同你這麽想就好咯。”
司思有些懊惱地錘着他的胸口,生氣道:“不許揉亂我的頭發。”
“好好好。”
司思又說道:“若是,日後做陛下的——”
司思說到一半覺得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但她并非不信任徐書墨,只是單純害怕隔牆有耳,她松開徐書墨先是跑到解思院門口張望,确認沒人後,她關上門,才又走到徐書墨跟前。
她踯躅不前,緊張道:“我能說嗎?”
徐書墨也覺得這話确實大逆不道,但他确實想聽聽司思的想法,他很難不期待,司思會與他有着一模一樣的看法,他看向司思也變得緊張起來:“你說便是。”
司思小聲道:“太子不行,三皇子如何?”
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握住司思雙手,看向她說道:“你果然懂我。”
“可,夫人并不支持三皇子吧?”司思猶豫說道。
徐書墨知道,他們的‘談心’可以到這兒結束了,再說下去只會讓司思惹上大麻煩,畢竟他要做的事情搞不好是要被殺頭的。
他點點她的額頭笑道:“我們只是随意聊聊,并不代表真要去站隊。”
司思哦了一聲,表情看起來有些失望,她又看向他說道:“二公子,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的。”
“哪怕要一起掉腦袋?”
“掉腦袋不可怕,我更怕你變成像是徐成文那種,沒有腦袋的人。”
司思說完後吐吐舌頭,徐書墨摟着她更是忍不住笑聲,他方才想起自己今日是由禮物帶來給她的。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極小的畫卷,大約只有小拇指寬度,他珍重放在司思手中。
司思接過畫卷,小心翼翼卷開,只見紙上面畫着兩人個極小,但卻格外精致的小人,兩個小人牽着手站在太陽底下。
司思雙手捧着畫,不确定地問道:“這是你和我?”
他眯起一只眼睛輕笑道:“是你和我,但是沒有人會認得出這是你和我,而且這畫這麽小,也方便你貼身藏着,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幅畫會被任何人發現。”
司思點點頭,激動道:“二公子,我好喜歡這份禮物。”
“你喜歡就好。”
司思覺得人心真是一個矛盾的東西,她喜歡徐書墨,也希望徐書墨喜歡他,可他确實喜歡她,她就越是害怕,有朝一日他不再喜歡她。
她知曉他們這段感情,絕不尋常,且沒有模板可以參考,且她知道一旦他們的感情,真的被捅到世人面前,是一定不會被人接受的。
她最害怕的不過是,來日他東窗事發,他若後悔付出,便會把一切都怪罪到她的頭上,她便會失去這份她珍視無比的愛意。
所以,雖然她無時不刻想要擁抱他,但她也在學着自己一個人如何生活,除此之外,她其實一直覺得,若是今日他為爬到更高離開他,那他便永遠會像是今日一般愛自己。
司思把禮物捧在手心,她看像徐書墨認真道:“禮物我會好好收好的,但二公子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的。”徐書墨無奈道。
“岑大哥說我是麻雀,但在我心裏二公子是鴻鹄,所以——”
徐書墨用手指按在司思唇上,搖頭笑道:“你是他嘴裏的麻雀,但你卻是我永遠願意,馱在背上帶着一起飛的麻雀。”
他們注視着彼此的雙眸,現在腦海裏都想不到旁的事情,唯一的想要做的——只有親吻彼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