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座橋
第三座橋
金生一臉驚奇地看着,往生鏡巨大的鏡面之中慢慢浮現出清晰的圖案,簡直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美妙。
蘇長樂是烨國的大将軍,自然是在烨國長大,烨國與晟國本是相安無事的鄰國。
雖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但烨晟兩國說近算得上近,但又實在是遠,兩國之間隔了一條足足有幾十尺寬的長河,長河湍急無比,尋常人想要渡河都難上加難,兩國人民都曾戲稱,對面國民為彼岸之人。
兩國雖無邦交,但也未生嫌隙,兩國幾代國君都是平和之人,皆默契的未對鄰國生出什麽‘非分之想’,烨國與晟國倒也相安無事了近百年。
所以蘇長樂雖出生于将門世家,卻是個幾乎沒上過戰場的‘小将軍’,即便老将軍是個總喜歡把‘有備無患’‘居安思危’,之類大道理挂在嘴邊的人,小将軍依舊快樂得像是一匹脫缰的野馬。
蘇長樂不僅自己野,還喜歡帶着自己的青梅一起野。
他的青梅,是永寧公主李安悅。
永寧公主備受國民喜愛,皇帝也十分疼愛于她,甚至還打算開個從未有過的先例,讓她做個絕無僅有的女帝。
而蘇長樂雖在自己父母面前顯得不大靠譜,卻是烨帝李景昀,為自己女兒挑選的,最為滿意的未來夫婿。
更別說蘇長樂與李安悅自出娘胎起就結了緣,皇後與将軍夫人成婚前便是好姐妹,生産前夕二人相伴同游禦花園,結果正正好兩人一起破了水,同年同月同日也幾乎在同時生下永寧公主與蘇長樂。
兩個同天出生的孩子打小關系就好,雖說男女有別,但永寧公主從來都是個十分有主見的人,她但凡看本游記便想着要親眼看看,所以非要說是蘇長樂帶壞的她,也不是特別有道理。
皇帝寵愛公主,且本就打算等公主及笄便為二人正式賜婚,自也懶得多問。
今日二人又約好一同出游,李安悅早早便換上一身幹淨利落的男裝,她腰間別着禦賜的令牌,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便要出宮。
皇後見着她這幅模樣只是無奈笑笑,走到她面前替她理理衣服,随後點點她的鼻頭無奈道:“你父皇給你随意進出宮的令牌,竟然變成讓你随意出宮玩耍的器具。”
李安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挺直腰板理直氣壯道:“父皇若是不樂意讓我出去,大可把令牌收回去,父皇既然不打算收回令牌,這不擺明了同意我出去嗎?”
“就你歪理多。”皇後搖搖頭輕笑道,“罷了罷了,不出一個月就是你及笄之日,到時候陛下給你和蘇家小子賜了婚,待你們成了婚,我可就管不到你咯!”
李安悅原本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一聽到‘蘇家小子’‘賜婚’的字眼,立馬滿臉彤紅,她掙脫開皇後的懷抱,連連剁腳故作生氣道:“誰,誰要嫁給那個臭小子了!我嫁給豬,嫁給狗,都不會嫁給蘇長樂!”
皇後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她捏捏女兒的鼻子笑道:“你知道我和你父皇向來以你的想法為重,你不想嫁給蘇長樂也行,不過你得想想要嫁給誰,什麽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只要你喜歡,母後幫你和你父皇說去。”
李安悅嘴巴張成一個圓圈,她紅着臉羞惱道:“母後!”
皇後實在沒忍住笑意,彎彎嘴角,擡起袖子擺擺手,笑道:“早些回來。”
李安悅朝皇後做了個鬼臉,她扭頭轉身僞裝成纨绔公子倒是像模像樣,出了鳳祥宮居然無一人認得出她是永寧公主,宮城口的禁衛更是只認牌子不認人。
李安悅前幾日忙着參加接連不斷的宮妃宴會,與貴族夫人之間不停下的虛與委蛇,再加之她之前在禦書房不小心聽見的讨論,簡直讓她憋得慌。
這回出門好久的蘇長樂剛好回京都,她又正好放放風,這讓她向前的步伐忍不住更是輕盈,她幾乎是跳着來到蘇長樂面前的。
蘇長樂今日早早便出門來到宮城門口,他一身黑色勁裝,黑發用銀制發冠高高豎起,腰間系着一根挂着玉佩的紅色綢帶,側邊還別了一柄鑲着寶石的匕首,這匕首李安悅最是眼熟,畢竟是她親自畫圖再命工匠悉心打造,再親自放在白玉做的盒子裏,親手交給他的。
李安悅張開手中握着的扇子,在面前一下下扇着風,她模仿登徒子的表情,先是上上下下把蘇長樂打量了一遍,又合上扇子在蘇長樂肩膀上敲擊兩下。
她點點頭露出一副滿意表情,笑道:“小哥長得如此英俊,倒是配做我的跟班。”
蘇長樂也不懊惱,他笑得眉眼彎彎露出頰邊兩個小酒窩,微微彎腰與李安悅視線齊平,漆黑的雙眸對上一雙即便刻意遮掩,依舊漂亮的不像話的美眸,他先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直到她臉頰紅透還依舊裝作無事發生,他才笑道:“我也覺得我很英俊。”
李安悅對着皇後偶爾還會撒嬌,但對上蘇長樂的時候就算耳根都紅透了,也是一定不會讓他得了便宜的。
于是女扮男裝的公主眯起眼睛,拿起扇子抵住小将軍的額頭敲了兩下,指責道,
“你可真不要臉。”
蘇長樂并不覺得疼,但這會兒捂着額頭連連後退兩步,故作誇張道:“我這麽好看一張臉,你這是嫉妒着想毀掉!”
李安悅不僅不改,還要變本加厲的繼續拿扇子猛戳,她面上紅暈逐漸褪去,冷笑道:“啊對對對,我就是嫉妒你長得好看,想毀掉!”
蘇長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用上功夫連連後退就是不讓李安悅戳自己,他雙手環胸壞笑道:“我懂了,你是想毀掉我的臉,好讓別的姑娘都看不上我,這樣我就只能忍受你這個——”
李安悅完全沒有氣得跳腳,她堂堂永寧公主怎麽會做槍男人的蠢事呢?
她收起扇子別在腰間,搖搖頭反駁道:“膚淺,現在哪裏還有只看臉就對你死心塌地的姑娘?若你是随便誰都能搶走的,那我才不要呢。”
誰知她這躲過一個坑,結果跳進蘇長樂給她挖的另一個坑。
“啊——原來殿下您原本想要我的呀。”蘇長樂在李安悅徹底爆發前,話鋒一轉變成回答她最初的問題,他笑吟吟地說道,“小的能做殿下您的跟班,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安悅一口氣憋在肚子裏又吐不出來,她看向蘇長樂的雙眸瞪得十分之圓,蘇長樂覺得她這副模樣實在是可愛,可又強忍着不敢真笑出聲。
他單手拽着李安悅,把她拖到早就準備好的馬車之上,他站在馬車底下看着一臉不滿地李安悅說道:“姑奶奶,我知道你想騎馬,但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以你這麽點體力怕是走不了半程變哭着說走不動了,所以現在省省力氣罷。”
“我走不動,你不能背我啊?”李安悅理直氣壯地說道,“小時候不都這麽過來的?”
蘇長樂捂着嘴發出兩聲咳嗽,他撓撓發紅的耳背輕聲道:“姑奶奶,那都是七八歲時候的事情了,讓旁人看到我背着你,傳出去指不定——”
“不就是你被傳龍陽之好的事情嗎,我又不在意。”李安悅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說道。
蘇長樂一時氣結:“因為這是我的名聲!”
李安悅吐吐舌頭,還是乖乖坐進馬車之中,她捧着臉透過簾子隐隐約約看見蘇長樂寬厚的背影,他每一次晃動馬鞭,身後的肌肉都會随之繃緊。
李安悅承認自己還是有那麽一丁點,見色起意的。
她靠着馬車邊緣,把屁股慢慢挪到離他更近的地方,她手指彎曲十分有節奏地敲擊着馬車邊緣。
“怎麽了。”蘇長樂回頭問道。
李安悅又往前挪挪屁股,她從簾子裏探出一顆腦袋,問道:“蘇長樂,我們今天到底要去哪裏?信裏問你,你都不肯說。”
“你之前看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話本之後,不就一直嚷嚷着想看聖女像嗎?”蘇長樂沖她眨眨眼,笑得十分得意。
李安悅雙眸一亮,她驚喜道:“你之前不是說不知道聖女山在哪兒嗎,你這是找到在哪兒了?”
蘇長樂嗯了一聲,他省略掉中間過于艱難地過程,笑道:“就在城外不遠處孤山之上,那山上聽說有野熊出沒,所以平日裏無論是商人,還是游玩的,都會特地繞開孤山。”
“野,野熊?”李安悅抓着簾子,表情變得十分緊張。
蘇長樂毫不留情地笑道:“殿下這是在害怕?”
李安悅挺直腰板大聲道:“我才沒有害怕呢!這不是怕小弟你害怕嗎,作為你的大哥我總得保護你不是?”
“用你的三腳貓功夫?”蘇長樂滿臉懷疑。
“用我送給你的匕首。”李安悅理直氣壯道。
“哦,我用你送給我的匕首保護我自己,也算得上是你保護我,是吧?”
“沒錯!”
馬車剛駛出城,李安悅便嫌棄車子裏頭悶熱,她掀開簾子非坐到蘇長樂邊上,拿出扇子邊扇風邊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汗漬,她望向遠處已經能看見一角的山峰說道:“還要多久啊,真是要熱死人個人。”
蘇長樂邊加快車速,邊扭頭看向李安悅笑道:“這會就嫌熱,一會爬山不得熱死你。”
“還要爬山?!”李安悅震驚道。
蘇長樂眯起一只眼睛,面上笑意更甚:“殿下,你以為我方才說的,你走到一半就說走不動在開玩笑嗎?我們要去的是孤山,就連騎馬都寸步難行,馬車如何上得去?”
李安悅見四下無人,動作便越是膽大,她伸出手指,使勁戳着蘇長樂的手臂哼哼道:“蘇長樂,我要是走不動路,你就等着背我吧,你不說我不說,京城之中還有誰能知道?總不至于,聖女看見之後和我父皇打小報告吧?”
蘇長樂無奈道:“殿下,您還記得宮裏嬷嬷教得規矩嗎?”
“記得。”李安悅眯起眼睛直接命令道,“我是公主,我命令你背我,懂?”
“好好好。”蘇長樂應下李安悅的話,卻完全沒當回事。
他們在孤山山腳,并不能一眼望見山頂,只看得清眼前雜草叢生,十分難走之路。
李安悅也只是偶爾喜歡對着身邊之人撒撒嬌,實際上她貴為公主,平日在王公貴族面前早就學會,忍常人所不能忍,爬個山就沒不行的道理。
特別是當她争強好勝的脾氣上來之時,就算累極也是決計不會随意向別人求助,蘇長樂也不攔着,他只跟在她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防止她脫力摔倒滾下山。
小将軍望着小公主的背影,她腳步都開始有些打顫,但依舊不肯認輸,只是撿了根樹枝支撐着地面繼續向前,見到她這副模樣他更加忍不住面上笑吟吟的。
蘇長樂記的十分清楚,李安悅看完聖女的故事便說過,
“傳說中的聖女不過平民出身,孤身一人爬上不周山颠乞求上蒼垂簾,莫要讓大夥蔓延至整片大陸,使得生靈塗炭。”
“她自願為百姓犧牲自身性命,成為天道的祭品,我身為公主,自然應該比她犧牲得更多,沒道理我享受着公主的特權,做的卻不如一個平民百姓,那我還算得上什麽公主?”
她從不是會被挫折輕易打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