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再度上路(一)
是以繞了一大圈之後,奚月和楊川還是得準備動身去雁山派。
但也不能直接走,因為曾培他們還在來溫州的路上。二人便等了一等,奚月還找了當地的江湖朋友幫忙守在各城門處,過了三日,曾培帶着竹搖、沈不栖帶着琳琅,前後腳到了。
于是他們兩撥人先在一處酒樓順利會和了。奚月和楊川尋過去時,幾人正吃飯,奚月楊川并肩走進酒樓間,四人下意識地看過去,曾培的面色唰地一變:“楊川,你你你你你……”
他一路策馬疾行,覺得自己已然夠快了,結果還是叫楊川搶了先?
他們這些會輕功的人太可恨了!
楊川噙笑抱拳:“曾兄,數日不見,辛苦辛苦。”
曾培心裏怄得夠嗆,一抹嘴不再理他。竹搖也恹恹的,定了定神,才喊來小二給他們添碗筷座位,然後沒話找話地跟奚月說:“這家酒樓的小炒特別好。”
倒是琳琅,好像情緒變了那麽一點兒,并沒有因為楊川搶先一步找到奚月而有什麽不快。
奚月和楊川坐下時,一碟牛肉正端上來,擱在了沈不栖面前。沈不栖扒拉着飯擡眼一瞧,下意識地伸筷夾了兩片,随手擱進了琳琅的碟子裏。
楊川吃着飯看看,當然樂見其成。
他于是倒了酒給沈不栖,意有所指道:“多謝啊。護着琳琅過來,辛苦了。”
“哎,沒事,客氣什麽。我……”沈不栖一邊應話一邊擡頭端酒盅,目光觸及正低頭吃飯的奚月時,忽地滞了滞。
不知是不是因為楊川的笑眼在旁攪合的,沈不栖竟然湧起一陣毫無征兆的心虛——一種類似于“我動了大哥的女人”帶來的心虛。
錯覺,錯覺!
首先,奚月不是“大哥”;其次,琳琅不能是她的女人……
不管琳琅和竹搖怎麽想,她自己都顯然沒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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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不栖還是心虛了下去,僵了僵,端起酒壺給奚月倒酒:“姐,多日不見了……”
“?”奚月不禁擡眸打量他,心道多日不見就多日不見吧,怎麽稱呼都變了?
在她的身份沒被揭破的時候,沈不栖管她叫大哥,有時也叫大人;揭破之後不久就逃出了京,大人不能叫了,他便改叫她奚姑娘。
怎麽現在突然改叫姐了?!
楊川卻知道琳琅先前的心思,便也明白沈不栖當下的心虛。又聽他張口叫姐,下意識地想起奚月身份剛揭破時,曾培發呆的那一聲“大……姐?”,撲哧一聲嗆了酒。
奚月怔然的目光便從沈不栖臉上挪到了他臉上:“怎麽了你們?”
“沒事。”楊川忍住笑搖搖頭,給她也夾了一筷子炒牛肉,“快吃。”
一頓午飯吃得氛圍複雜,一邊是沈不栖心虛,一邊是楊川時不時對奚月獻殷勤,另一邊,是曾培覺得楊川一定是在炫耀。
午飯之後,奚月帶着他們一道去自家在山中的宅子,曾培和竹搖十分默契地把她夾在了中間,不讓楊川接近。
竹搖抱住她的胳膊說:“你說走就走,也太吓人了,我這幾天一直怕你出事。”
曾培在旁邊故作輕松地拍她的肩頭,跟竹搖道:“這你就是瞎擔心了,她功夫好着呢,我就知道準定沒事!”
奚月左右看看,覺出有那麽點別扭,又說不出哪裏別扭。
到了家中,二人三言兩語地跟他們說了接下來的打算。楊川暗中練了《盛林調息書》的那部分略去不提,奚月把重點放在了去雁山派救岳掌門上,然後說:“此行路途遙遠,路上也難免再遇兇險。我和師兄去就行了,你們在這兒等我們吧,我爹這兒什麽都不缺。”
曾培和竹搖幾乎同時拍案而起:“不行!”
沈不栖也說:“別啊……既然兇險,才更要一道走,打起來也有個幫手。”
奚月瞅瞅他,反問:“你覺得琳琅和竹搖能打嗎?”
沈不栖一噎,想了想說:“那至少我和曾大哥能打嘛!”
他們這廂聊着,白鹿怪傑奚老先生坐在幾步外的小爐旁屋子烹着茶,時不時看他們一眼,一不小心就察了言觀了色。
——他怎麽看都覺得,咝……這幾位不對勁啊。
楊川就不提了,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個曾培,似乎也挺明顯的對自家月兒有意思。
再看另外幾個,沈不栖比月兒小好幾歲,他看着倒不像是有那種想法,可怎麽左聽右聽都覺得這小子一跟月兒說話就發虛呢?
另外那兩個姑娘好像也不大對頭——明明都是姑娘,你們看月兒的時候臉紅個什麽?尤其是那個波斯的,話倒不多,一直低着頭,可偶爾看月兒一眼,臉上總要紅上一陣。看沈不栖吧,她臉也紅。
你們幾個究竟是怎麽個關系啊?
奚言先生拈須沉吟,琢磨不明白了。
難道這幾個都喜歡自家閨女?不能吧,不能夠吧?
當然了,他也覺得自家閨女是人中龍鳳女中豪傑,也就是他們父女倆都避世,不然她肯定早已名動江湖。但問題是,這五個裏有倆是姑娘啊?姑娘怎麽能喜歡姑娘呢?
如今年輕人的江湖,這麽潇灑了嗎……?
奚言想了想,不行,絕對不行。
別的不說,那倆姑娘明顯比楊川會讨人歡心,萬一月兒真對她們動了心思可怎麽好?他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指望着她給白鹿門延續香火呢。
這麽一比就還是楊川最好,首先他是個男的,其次他功夫也還不錯,蕭山派和白鹿門又門當戶對。
可她要是覺得曾培和沈不栖也不錯呢……那随她挑哪個也都成吧!
奚月哪知道自己在這兒跟他們商讨着正事,幾步開外的父親已經用一顆審視女婿(兒媳?)的心,把桌上幾人全都琢磨個遍了啊?
奚言走到她身後拍她肩頭時她也沒多想,随意地回過頭:“幹嘛?”
奚言清了清嗓子:“這個,爹覺得,兩個姑娘留下,你們四個一道去。不栖說得對,萬一遇上事情,總歸有個幫手。你們……”
奚月立刻搖頭:“別了,爹,真出了事,不栖和曾培的功夫不頂用!”
她對此毫不避諱,因為他們自己其實心裏也有數。哪次遇到高手不是她和楊川一打十?帶上他們倆,他們還得□□保護他們。
沈不栖心思飛轉,即刻道:“可是我人脈廣啊。江湖上的朋友我認識得不少,沒準兒我幫得上忙呢?”
他可不想被留下,尤其不想跟琳琅一起被留下。不過讓琳琅自己留在這裏,他倒沒什麽意見。主要是……“大哥的女人”,他覺得他還是避着點吧!
他這麽一說,奚月覺得也有道理。
她白鹿門論功夫是上乘,但論人脈真沒的說。楊川這個蕭山派弟子原本可能還說得過去,可當下臭名昭著的,遇到事兒大概也不頂用。
她于是在心下默認了沈不栖可以去,又遲疑地看向曾培:“那曾培……”
曾培無比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
他還偏沒什麽長處能拿來說服奚月,可他好歹也是在錦衣衛當千戶的人,堂堂七尺男兒,總也不能去乞求奚月讓他一道走。
便見他冷哼了一聲,翻着白眼望房梁:“那你們走你們的,我自己跟着,咱雁山派見。”
“……”奚月怔怔,“別鬧,這兒離雁山派……”
楊川一碰她肩頭止了她的話:“随他。”
奚月鎖眉。
但楊川只是冷靜地看着曾培,曾培也以同樣的神色回看過來。二人的雙目之間,仿佛有淩厲的電光噴薄而出,噼裏啪啦地撞成一團。
奚月在詭異的氛圍中左看右看了半晌,奚言輕輕一咳:“我去給你們取些盤纏。此事宜早不宜遲,早點動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