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暗修神功(三)
待得一行人上了山, 自是先去拜見殷岐和管鷺。二人怎麽也沒想到同來的人裏竟有白鹿門的師侄女,驚詫之餘不由自主地待奚月親熱了起來,管鷺還打趣說:“你爹可真不夠意思。神出鬼沒地弄得滿江湖都不知他的底細也還罷了, 我們這兄弟門派都是今天才知他竟有個女兒,還生得這麽好。”
奚月紅着臉不知說點什麽,楊川在旁笑道:“小師妹可不止生得好, 功夫也好得很。我在京裏第一次見她,就差點命喪千斤指下!”
殷岐和管鷺不覺一啞, 奚月忙一眼暗瞪過去, 低喝:“你胡說!”
她的千斤指是厲害, 可是他這修成了兩重訣的人,要捏死可沒那麽容易。
管鷺仍是睇着奚月:“你這麽年輕, 竟連千斤指都練成了?”
楊川不自覺地一副與有榮焉的口吻:“是, 錦衣衛裏頭都沒人敢惹她。”
話聲未落,背後嗖地一聲風響。奚月悚然扭頭,楊川也掃了眼,伸手啪地将徑直飛來的木塊握在了手中,旋即又以腕力甩了出去:“二師弟!”
門外靜了靜,一個二十二三的男子走進屋來,摒着笑朝他抱拳:“大師兄。”
“長本事了, 敢偷襲我?”楊川拍着他的肩頭打量他,又問, “兩重訣練得怎麽樣了?”
方卓輕喟:“哪有那麽容易?不過也還行吧。”接着目光便帶着三分好奇投向奚月, “聽說這位是白鹿門奚言師叔的千金?那該叫師……”
楊川一哂:“比你略小一歲, 叫師妹。”
方卓便颔首:“師妹。”
随後,殷岐提出叫楊川帶客人四下走走,讓方卓去給幾人安排住處。楊川心知蕭山派周圍有不少好景致,有心想獨自和奚月同游,可又苦于不好跟師父直言這種心事,只好硬着頭皮帶着幾人一道去。
曾培他們當然也不會“識趣”離開,于是這場短暫的游樂竟變得無比的尴尬,主要是因為除了沈不栖之外,所有人都在對奚月獻殷勤。
楊川舀泉水給她,說這個泉水特別甜;曾培上樹給她摘了野果;竹搖掐了根花枝給她編花環;琳琅唱起了波斯的小曲兒,使得林中頓時騰起了異域氣息。
奚月雖然不清楚幾人間的“明争暗鬥”,但自然也能感覺出這氣氛不對,可要問又不知從何問起。她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和他們一直逛到了夕陽西斜,方卓尋來叫他們回去吃飯時,奚月頓時松了口氣:“辛苦方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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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也似的向方卓奔過去,一邊緩解那種奇怪的感覺,一邊和這位方師兄寒暄。背後不遠的地方,幾人不禁互瞪,沈不栖憋笑沒憋住,撲哧一聲,四人的目光唰然全掃了過去。
“……瞪我幹嘛?”沈不栖無辜地擺手,“我又沒說什麽。”
一頓晚飯用得極為熱鬧。蕭山派上下有兩千餘人,入室弟子都有好幾十個,大堂之內全坐滿了。堂中觥籌交錯,方卓似乎是負責派中事務的弟子,前前後後照應得十分周全。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圈,他就拎着酒壺酒碗坐到了奚月身邊,給她倒了碗酒:“我敬你。”
“多謝師兄。”奚月銜着笑喝了一口,方卓則是一飲而盡,然後跟她說:“師妹我跟你說,我大師兄這個人,真是個好人。為人夠義氣,功夫也好,嫁給他的姑娘啊,絕對不會受委屈!”
這是來給楊川當說客的?
奚月自己也知道楊川的心思,當下難免羞赧,但還是笑吟吟地繼續聽他說。
方卓又道:“師妹你想想,行走江湖最要緊的是什麽?那就是功夫啊!有他在,一般的無名小卒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你去逛集啊游山玩水啊……”
奚月笑着捏住了他的手腕。
方卓微微悚然:“師妹你……幹嘛?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我大師兄……”
“師兄不是知道我是哪個門派的嗎?”奚月笑看着他,“那白鹿門的看家本領是什麽你不知道?”
“千斤……”方卓脫口而出,話至一半又猛地噎住,窒息地緊盯腕上的那只手。
奚月以手支頤,微笑滿面:“沒有他,無名小卒也近不了我的身。”
“……”方卓啞了啞,“冒、冒犯了……”
楊川原在旁邊的桌邊跟師弟們喝酒,這邊的話就好巧不巧地全讓他聽見了。他冷着臉轉過頭,一眼就瞧見二師弟滿臉冷汗的樣子,走過去一點他的肩:“你出來。”
奚月挑眉松手,方卓趕緊跟着楊川出去。楊川走出大堂,哭笑不得:“你幹什麽啊?”
方卓尴尬地賠笑,楊川鎖眉:“說話。”
“我這是好心啊師兄!”方卓嘆氣,“跟你同來的那個曾培,一看就對這師妹有意思。而且我可找那沈公子核實了,真是這麽回事,師兄你可不能……”
方卓想說師兄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啊,被楊川點了好幾處穴道,連啞穴也封了。
楊川一臉無奈地抱臂:“你把這心思用在功夫上,兩重訣早練成了。”
楊川說着往堂中走去:“這事不用你操心,你的好意師兄心領了。”
“……”方卓發不出聲響也挪動不得,只能使勁地轉眼睛。
他心說師兄你倒是給我解開啊?你這是心領好意的樣子嗎?!
然而楊川頭也不回地就這麽進了屋,明擺着是成心教訓他,方卓心裏叫苦連天。
楊川也是沒辦法。這二師弟什麽都好,就是聰明勁不用在正地方上。
他也是二十多的人了,玩心還分毫不減,天天唯恐天下不亂。師父從前說他二人資質相仿,現在二師弟的功夫卻被他甩開一大截,為此沒少挨師父的罰。
再者,關于奚月的事,他也并不需要旁人去她面前“美言”。
楊川就這麽心安理得地把方卓晾在了外頭。反正他內功也好,封的那幾處穴道,一會兒也就自己沖開了。
堂中熱鬧一片,山腳下,幾匹快馬先後停下。
馬背上的人翻下來,氣勢洶洶地就往山上走,到了半山腰處,被值守的蕭山弟子攔住:“幾位壯士,何事啊?”
幾人全都緊鎖着眉:“我們是揚州廣盛镖行的。從前多蒙殷掌門照拂,但今日有些事,不問個明白不行,冒犯了!”說着就又要往裏沖。
幾名蕭山弟子一時都難免冒起火氣,但知廣盛镖行從前一直算是朋友,就将火氣強壓住了。
他們也沒做阻攔,只一人展開輕功向山上趕去:“我去禀師父!”
那弟子只消片刻就已到了大堂門口,溜着牆根入內,到殷岐身邊簡單幾句耳語說明了事情。
殷岐不覺詫異:“廣盛镖行?”想了想問,“是為何事而來?”
“沒說。”那弟子搖頭,道幾人都明顯帶着氣。
殷岐便暫且離席,從堂中迎了出去。等了片刻,那幾人也到了,殷岐将他們請進茶室,吩咐弟子上了上等的好茶,拱手詢問:“諸位突然從揚州趕來,究竟何事啊?”
“唉!”為首的漢子重重嘆息。
這漢子殷岐見過,是廣盛镖行的二镖頭。是個直性子,脾氣倒也算不得大,此時卻是漲得滿臉通紅。
他便由着二镖頭緩了一緩,末了,二镖頭一拳砸在了竹案上:“唉!殷掌門,這事我們知道怪不得您。可也是迫不得已,非得逼上門來叫您給個交代,好向那二十幾個弟兄交代!”
這話一出,殷岐便覺是和人命有關。細作詢問,果然如此。那二镖頭道他們镖行不日前護了個大镖,賺了不少銀子,弟兄們都高興,就上附近的酒樓吃了頓好的,鬧到半夜才從酒樓出來。
從酒樓出來後,一半人各自回了家,另一半要回镖局去值守。結果,這回镖局的一半人,竟在路上遭了截殺,對方功夫破高,只有兩個人僥幸逃出。
“我再三問了,他們都說是蕭山派的功夫。”二镖頭一味地嘆氣,“我們知道蕭山派跟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這一定不是掌門您的意思。但過去,許有不經意間得罪了哪位高徒的時候,遭此毒手實在是……”
他又一捶桌子:“我大哥也折在了裏頭,我是真咽不下這口氣。有勞掌門查上一查,究竟是誰做了這事,我再親口問一問緣由。要真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譬如哪位兄弟從前冤殺了您高徒的至親,這事按江湖規矩了了也罷。要是沒有這些個由頭,我定要給那些兄弟報仇!”
誰去過揚州……
殷岐心下微凜。
能以一己之力殺死這麽多镖行武夫的,必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他的入室弟子一共三十七個,近來都不曾出過門——莫說去揚州了,就是連蕭山都沒離開。
除非是……
他下意識地想到楊川。楊川從京城回來,是由北向南走,路過揚州再到杭州倒是合理。
可他當真不認為這個大徒弟會做出這種窮兇極惡之事。
“事出突然,我也沒有頭緒。”殷岐循循地緩了口氣,颔首又道,“諸位不妨先留下住上幾日,帶我細細盤問之後,再給諸位答複。”
“那就有勞掌門了。”二镖頭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