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去來
歸去來
他還是住回原來的房子,那是他父母留給他房産,準備給他娶妻生子用的,想來他才是不孝子,執拗地非要走獨木橋,辜負了父母辛辛苦苦為他鋪好的康莊大道。
久不住人,房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他有慢性咽炎,肺也不好,塵一大,就忍不住地咳嗽,只好找了鐘點工來做大掃除。
鐘點工阿姨在做清理,他去物業辦交管手續,物業經理給了一些信件,他翻翻看看,多是些廣告信件,只是其中夾雜着一張紅色的邀請函,待他看清內容後,心還是會鈍痛。
邀請函的主題是周歲宴,邀請人是趙邢夫婦。
一年半過去了,趙邢實現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圓滿,雙方父母主張要大擺周歲宴,按照結婚時的賓客名單寄出了周歲宴邀請函。
他想應該放下了,也應該釋懷了。
可是,回來一看草木故裏,他總覺得心酸。
鐘點工阿姨在收尾了,熱心腸的婦人想把他發展成固定的客戶,極力地推銷着自己,幾次想加他微信,他都沒同意,只是記下她的電話號碼,只說有需要電話聯系。
阿姨臨走前,遞給他一支鋼筆,說是在沙發底掏出來的。
他接過道聲謝,把人送到門口,揮手道別。
忙碌一日,他終于能卸下一身防備,洗漱一番後,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深夜驟醒,天已全黑,他摸索着開了沙發旁的落地燈,轉眼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邀請函和鋼筆,頓感煩郁,再也睡不着了。
其實周歲宴是在昨天就擺了,他去不去也是差別不大,沒什麽人會記得他,他只是隐隐在意趙邢對他的不在意。
至于那支鋼筆,說來話長,是他送給趙邢的大學畢業禮物,有一日,趙刑跟他說筆丢了,找了很久都找不見。
如今想來,他們都是給彼此做做樣子,趙邢從來就沒有好好地找過那支鋼筆,他也從來沒有好好地清理與趙邢相關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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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友說感到不開心和心胸狹窄的時候,最好多去看看山,看看海,多欣賞自然壯闊的風景,能打開并且開闊自己的心胸。
他連夜做了計劃去登山,不巧淩晨出門到山腳時,天下起了毛毛雨,他心胸狹隘地罵老天爺兩聲小氣鬼,沒想到老天爺也心胸狹隘地把雨下大了,把他淋成落湯雞。
一場雨把他勸退,也發現登山看山不适合他,許是記憶是刻在骨子裏的,他停在半道看雨中山色時,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高二那年的秋游也是登山,趙邢意氣用事掉了隊,還不幸崴了腳,是他攙着他,一步步走下山。
也是從那天起,他走進來了,他也走進來了,彼此互相不服氣的兩人開始走向彼此。那天的山路蜿蜒漫長,夾道的楓葉很紅,秋草散發着清香,樹枝上的小鳥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他們走走停停,日近中午時,他掏出僅存的一根玉米,變成兩半,一人一半。
趙邢眨着明亮的眼睛,紅着耳朵用黏黏糊糊地語氣跟他說謝謝。
只是此山非彼山,此時非彼時,他身旁空無一人,身影寂寥,山間肅穆莊嚴的寒寺鐘聲夾雜着悲切的鹧鸪聲一次次撞進他的心裏,豆大的雨點打在他的沖鋒衣上,林中霧氣漸漸大了,彌漫在他的眼前,他再也看不清那山,那樹。
所以時間是什麽良藥?
非但沒把他治愈,還令他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