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阿爾
第26章夏阿爾
陶靈收斂了怒氣,肯定了缈易的話,說道:“是的。是指向我們的。大家都還記得三日前,潭明宮讨交代的妖民吧。”
莊凝辭若有所思得說:“記得。其實對于此事,我是有一些疑惑的,不過,不重要,不說也無妨,我聽着你們說就好。”莊凝辭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咽回去,江潭落看到她一副有話不敢直言的樣子,于是發話道:“你只管暢所欲言。”
莊凝辭是新升上來的,她對于江潭落的脾性是不熟悉的,不過她知道,江潭落雖然看着仁善,但是從來都不是個好惹的,心思深沉得很,除開心思深沉這一說,單說修為這一條,在座的怕只有蒼澗年可以匹敵,蒼澗年是什麽人,江國未存在的時候他就存在于妖界了,經歷過數次妖禍與天災,他修為亦是深不可測,唯有确切的消息說是他已達到了妖修煉的最高階,迎神階,又叫迎劫階。
若他想坐一回妖界王君之位,這妖界上下,無妖敢與他争,怕是在位的王君一聽說他要坐這王君之位,就要連夜寫退位讓賢的诏令了,但是他全然沒有争王君之位的意思,好似一心只有兩件事:織衫造錦和傳道授業。
也因為他一心撲在這兩件事上,妖界妖的啓蒙修煉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幾乎每個出來四處活動的妖,都是能達到結丹階的,在他開辦文修院以前,妖因修煉而死去的,多得數不勝數,也因如此妖界上下都要對他尊稱一聲“師尊”。江潭落向來對他敬重有加,但是蒼澗年一直以“臣”的身份與江潭落相處,究竟為何伏低做小,就無人知曉了。
莊凝辭聽到江潭落說的話,依然謹慎,說道:“潭明宮警衛森嚴,王君管理到位,數百年未曾出過差錯,此事定是與王君無關的。”江潭落笑着說:“你不必向着我說話,暢所欲言就好了,你向陶靈學學,有什麽就說什麽,我們不會責怪的。”
莊凝辭卸下了一點心裏的防線,說道:“江國律法嚴明同時也有人情味,律法給了妖民陳述意見的自由,妖民若是有了怨言,自發而來侍衛也是不好攔的。”蒼澗年溫柔笑了,有一點培育出好苗子的得意之情,他說道:“你倒是會說話,一個也不得罪,不愧是文修院裏名列前茅的學子。”
莊凝辭知道蒼澗年說的“一個也不得罪”的意思,潭明宮守衛森嚴,按理說一般的妖是上不去的,如果說守衛出了問題,那就是說楚晏春的失職,江潭落與楚晏春那點不便明說的暧昧關系,江潭落肯定會向着楚晏春,如果說是潭明宮的妖做事出了纰漏,那又是說江潭落管教不嚴。
其實莊凝辭想問的就是妖民為什麽會出現在潭明宮門前,還聚集了一群,礙于顧忌到高位者的顏面與自己一個新成員的身份,索性直接裝得傻一點,話不說滿。
江潭落其實聽到她說的話是滿意的,什麽都沒說,還誇了一遍江國的律法,其實就是在說江潭落的賢明,她喜歡這種知進退的妖。
不過陶靈可不喜歡莊凝辭故意的裝傻,在她眼裏,莊凝辭說了這麽一番廢話,反倒把自己的價值給說沒了,簡直是浪費時間。陶靈有點不耐煩的說道:“不好攔是不好攔,但不是一點也攔不住,就是楚晏春的失職,不必替他說話。”陶靈說完這話,除了蒼澗年和江潭落,其他在場的妖均是倒吸一口涼氣。敢這麽背後批評楚晏春的,恐怕只有陶靈了。
江潭落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忽然說了句讓在場的妖更震驚的話:“是吾故意放他們上來的。”空氣再一次冷到極點。
陶靈一愣,凝視着她一兩秒之後,扯着嘴角笑了一聲,坐下,翹起二郎腿,陰陽怪氣地說道:“王君,高明。”
江潭落對她微微一笑,話裏帶着歉意說道:“是吾的不是,諸事繁忙,忘了将此事告知陶門主,煩請見諒。”
陶靈順着江潭落的意思,看不出情緒,她說道:“無事,此事不重要。接着說流言之事,我收集到的流言,主要指向三個方向,第一指向我,我确實有些沖動,我打了他,作為四大門門主之一,毆打普通妖民,我活該被他們說行吧。第二指向堯天華,堯天華在玉露樓覺醒之事想必諸位已經知道了,确有傷亡,王君的诏令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再贅述。
第三指向鴻遠殿議事會,玉露樓只是引發流言的一個導火索,更主要的是钤記鎮與安記鎮妖民被毒藤屠殺一事,想必大家都記得師尊一開始就說的,三位鬧事妖中的一位,家住游钤記鎮,城東的貍文客棧的住客,我查過玉露樓的進出登記冊,發現他根本就沒去過玉露樓,也不存在使用假名的情況,玉露樓的登記是通過結界自動掃描的,斷不會錯。”
缈易疑惑地問道:“既然不是玉露樓的客人,為何要去玉露樓鬧事?他該恨的是江國辦事不力的司理院的妖才對吧,去鬧一個風月場所能頂什麽用啊?”話一說完,缈易立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帶着陰謀的可能:“會不會是有妖撺掇他去的?”緊張的氛圍又上來了。
江潭落控住場子道:“可以這樣想,但凡事要講證據,不能張口就來,以免引起恐慌,誤傷無辜之人。”
缈易懶懶地說:“是是是,那你快派你的密探去查。”
江潭落道:“知道了,已經在查了,有消息會告知你們。”
宮貍文原本打算在一旁聽着,不參與其中,可一聽到缈易的話,立即想起了什麽,接着缈易的話說道:“玉露樓鬧事前幾天,有一個晚上,他不在客棧。”缈易追問道:“确定嗎?他确實不在客棧?”
宮貍文肯定得說道:“我很确定。那天早上他跟我們客棧訂了一只燒雞,要夥計晚上給他送上去,等到晚上,約莫是日晚,天已大黑,夥計給他送上去的時候,敲門數下,無應答,等到定昏,夥計再去敲門,還是無應答。”
莊凝語說道:“貍文客棧的結界沒有記錄他的出入時間嗎?”宮貍文搖搖頭,說道:“沒有,貍文客棧的結界最近一個月裏總是時不時地出現波動,我已經盡力在修補了,他出去的記錄我這裏是空白的,但是記錄了他回來的的時間,是第二日的日出時分。”
江潭落說道:“可有可疑的妖進出?”宮貍文搖頭道:“沒有。我最近一個月幾乎都在客棧裏,因為結界時不時的出現問題,為保證客棧的安全,我每日都在關注着結界,觀察着進出的妖,最近一個月都未曾看到可疑的妖。”
江潭落點點頭,又問到:“結界波動的時間有相似之處嗎?”宮貍文回答道:“沒有,無序的。”陶靈放下了翹起的二郎腿,問道:“那家夥還有什麽時候是不在的?”
宮貍文認真回答道:“每日食時到日晚,是他外出營生的時間,去的是城南,他在城南的巧玉閣做玉雕紋樣設計師。”
蒼澗年在一旁,只是靜靜地聽着,他從來都是江潭落不在他主持大局,江潭落在了他就閉嘴旁聽。今天也是如此,聽他們說到這裏,想起來這妖的名字還沒說。
蒼澗年擡手一揮,在桌子中間展示一張臉和名字,以及一些簡介:夏阿爾,靈羽族,長尾山雀,6320歲,家住游钤記鎮,無配偶,結丹階,玉石雕刻作品——《雲汲》《神夢》《鴿匿》,被作品徐宮收錄。
展示完蒼澗年溫柔客氣地說道:“這是目前掌握的信息,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多謝師尊。”
蒼澗年又補一句:“根據玉露樓結界的回放,夏阿爾确實在場,但他并未參與其中,而是在一旁站着,直到鬧事者被人趕走,他才一起跟着走了。”
陶靈當時一拿到資料,就注意到“玉石雕刻”這幾個字,她不是玉石愛好者,江潭落是,因為江潭落,她知道些關于玉石這方面的事。
《雲汲》是一塊6尺長3尺高的翡翠玉石雕刻作品,“雲汲”并不是指雲吸水,它指的是一位神女的歸天,神女是背對着天一點點向後退的,愛神女的人在地上仰望着追逐,神女眼中有淚,畫面在雲朵就快要遮住神女的整個身體時停住,露出神女衣裳的一角。
而地上人則摔了一跤,手向神女的方向掙紮地伸着,眼中的情緒從開始的悲痛變成了有了希望,畫面到這裏就結束,地上人是看到了什麽而眼中帶着希望?神女是否真的歸天了?
陶靈是個有好奇心的,《雲汲》這幅作品她很喜歡,她喜歡看這種讓人抓心撓肝的距離感,憑着這份好感,她又去看了《神夢》與《鴿匿》,一件是刻畫妖夢中的神界,一件是有趣的,一只小鴿子雕刻在茂密重疊的竹林裏。
陶靈覺得《神夢》刻得不好,太小氣了,《鴿匿》看起來費眼睛,密密麻麻的,但是她覺得夏阿爾刻得太簡單了,沒水平,後來就對夏阿爾沒什麽好感。
陶靈記得當時徐宮收到這幅作品之後,還特底開了個活動展,叫什麽“尋找竹林裏的鴿子”,獎品是徐宮三千年免費入館券,陶靈去了。
她參加了并且找到了,獎品對她而言沒用,她不愛看這些,回去送給江潭落了。
陶靈注意到這幾個字絕不是因為她對玉石感興趣。陶靈看着《神夢》出神,江潭落叫了她一聲:“阿靈?怎麽了?”陶靈回神,連忙說道:“啊?哦哦沒事。我就是想知道夏阿爾現在的手藝如何?”
江潭落疑惑說道:“你不是對玉不感興趣麽?”陶靈不甚在意地說道:“随便問問。”江潭落說道:“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可以先回去。”陶靈說道:“沒事,我真沒事。我們繼續談吧,今日事今日畢。”
江潭落點頭,轉而向其他議事會成員說道:“徐宮是雙淩城的文物宮,被徐宮收錄的作品必是上等品。關于他的事,吾知道一些,夏阿爾不喜與人相處,為人還算謙遜,這三件作品是他奠定他行內地位的作品,靈感來源于尋找轉世愛人。他有一位人間愛人。《雲汲》就是在尋找愛人轉世之時被創作出來的。”
有人問:“找了多久?”
江潭落答:“四千年。”
缈易道:“四千年還找不到,不是神,就是鬼。”
江潭落道:“沒錯,所以他第二幅作品就叫《神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