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何對我這般好
為何對我這般好
她這話一出,別說師雪松了,就連沈浮玉都頓住了。
驟然間,愧疚如同蟻噬啃咬着她的心髒。
看着方恨之充滿柔意的雙眼,她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動不動。
師雪松顯然也被吓了一跳,他嗓音稚嫩卻嚴肅,“師兄,你可想清楚,我随時不知宗主留下的琉璃為何會落在你的手中,但若是用了,以後可再難找到替代了。”
也許她應該說出實話的,可是話語到了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為什麽。”她的喉嚨幹澀,“你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
于情于理,只是一個師侄的關系,方恨之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宣柏對她好無非是看在師雪松的面子上,其他師兄弟左右也不過是因為女弟子的噱頭。
他們心裏是不服氣抑或者其他,她都不會有太多的意外,師雪松呢,是看在那神器上還是在拜師禮上,還是被那一聲聲的師尊迷失了自我。
可這般純粹的示好,是沈浮玉從未遇見過的。
那一瞬間,她想逃走,離開這個地方。
不摻雜利益的關系少之又少,更何況是一個認識不過短短數月的師叔。
起初年幼時,她也是信過,話本裏有着無緣無故的好,有着父母最為真摯的愛意,父君會永遠喜歡自己這個孩子。
可是不是的,喜歡不過是因為,她不像其他公主如同木偶般無趣,母妃又是他早逝的青梅竹馬,于他來說,更多的是滿足自己的表演欲罷了。
父君的喜愛,是建立在她喜歡珠寶,長大後又能嫁去他國換取利益,也僅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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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師尊,她這輩子的命運,也就是這樣了。
“師叔,我不能收。”她驟然擡起眼,眉目一片清明,“我并未眼盲。”
如何也好,生氣也好,怒罵也罷,她不想騙她。
方恨之似乎是愣住了,沈浮玉的眼睛生得很美,是一雙含情的桃花眼,上挑時總是帶着輕慢,落下時又有着威壓。
你看向她的眼睛時,你會不可抑制地,被她眼中的流光所吸引,最後沉溺于她為你編織的夢境中。
“這樣呀。”方恨之将鏡片塞到她的手中,“琉璃并不多,我還怕僅有一片不能讓你更好地視物,既然都已經做了,你便收着吧。”
“可是我……”
“收着吧。”師雪松嘆氣,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倒也很久沒看師弟這般大方了,她喜歡你就收了,到時候,也不必再去裝瞎。”
沈浮玉沉默片刻,彎下身子,深深地對着方恨之鞠了一躬。
老實說,小公主這輩子沒有對誰低過頭,哪怕是她的父君,就算嘴上說着好,背地裏也會暗戳戳地幹着相反的事。
方恨之扶起她,将半片琉璃鏡片用金絲固定在她的臉上,看見她耳畔的流蘇時,似乎是頓了頓。
“既然這樣,師弟,你家弟子就先住我拿了?”方恨之道。
“弟子居還沒建好,她不住你那還能住在哪。”
方恨之試探道:“那這半個月就不回來了?”
“也成,半月後也是該辦一場拜師宴了,你好好學,別給我丢臉。”
兩人三言兩語地就定好了沈浮玉的歸處,快得她沒有時間發表自己的意見。
方恨之和師雪松商談完,立刻就拉着沈浮玉走了,“走走,別等你師尊反悔。”
沈浮玉一直回頭,伸出手,目露渴望。
師雪松心底一軟,他那張嚴肅的小臉上出現了一點溫和,“行了,我也沒教你什麽,你也不必舍不得我。”
沈浮玉:“長雪,我的小灰——”
師雪松:……
真是滿腔感情喂了狗。
“站住。”
沈浮玉接過暈乎乎落溟,“怎麽了師尊?”
師雪松,“把卷軸都清理一下,書本也拿走,還等着我幫你收拾不成。”
沈浮玉忍辱負重,“好。”
到了尋墨峰,雲亭見到沈浮玉時,心情很好地打了個招呼,看見她臉上稀奇古怪泛着光的鏡片時,微微挑眉。
方恨之把她拉到自己的居所,她道:“屋子雜亂,你随意找個地方坐坐就行,對了,師雪松教你如何靈氣入體了嗎。”
沈浮玉在遍地的卷軸裏,找不到落腳點,整個人都顯得手足無措。
她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完全避開卷軸,完美地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方恨之,頭一次地産生了懷疑。
原來,她上次潛入的是這般雜亂的地方嗎,她是如何安全地走到案牍處的,這也太牛——太荒謬了吧!
難怪,難怪上次方恨之說打不了燒了住在她那裏的時候,師雪松說的是,和她的卷軸睡在一塊嗎,這樣一看,的确也只能和卷軸給睡到一塊了。
方恨之無辜開口:“你為何不坐,是覺得我的地方配不上你嗎。”
沈浮玉看着堆滿卷軸的,幾乎無處落腳的房間,不吭一聲。
該如何說,才不會傷到師叔的自尊。
“那些東西你随意放放就成,都是些不重要的,來,把你的玄陽火放出來給我看看。”
方恨之見她不動,索性用腳把卷軸踢到了一旁,給沈浮玉留下了大大的空地,“就像靈力放出身體時那樣,只是用力的地方不同。”
沈浮玉點頭,她閉上雙眼,找尋自己丹田處的玄陽火。
好在玄陽火本身就存在感十足,她屏息凝神,剎那間,帶着光亮巴掌大的火焰從指尖燃起。
方恨之還沒來得及誇獎她,就見那火焰忽明忽暗,不過幾息時間便滅了。
“還能放出來嗎。”方恨之問道。
沈浮玉只覺自己所剩不多的靈力被掏空,慘白着臉,“我再試試。”
這次的火焰更為微小,甚至沒堅持到方恨之仔細看它,刷的一下就滅了。
沈浮玉抿唇,心底有些灰暗。
按照師尊所說,玄陽火生在她的丹田,理應受她去世,而不是她要費力地将玄陽火召出。
“也很不錯了,你還未接觸過修仙,這些書,回頭讓師雪松拿給你,我先教你別的。”方恨之洋洋灑灑寫了一堆書的名字,大多都是打牢基礎的書籍。
沈浮玉遲疑開口,“師叔,為何我不能打牢基礎後再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恨之對于教習這件事情似乎很急。
當初她恩師離開七曜國的那幾日,也是驟然間嚴肅起來一般,就像是趕着離開,但又怕她無法自保一般。
“師叔。”沈浮玉垂下眸子,“您認識暮春渺嗎。”
也許只是真的太過相像,才會讓她一次一次的産生混淆。
“你是說定天宗上任宗主暮春渺嗎?”方恨之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中的卷軸,“自然是記得的,我當時也去了問心峰,是個冷心腸的無情道師姐。”
“這樣啊。”沈浮玉點頭。
老實說,她對這個結果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依舊會覺得有些遺憾。
她還是沒法相信,那般驚豔絕倫之人,真的會喪命于所謂的獸潮下。
“好了,師叔教你一招,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方恨之捏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
沈浮玉立刻将那些紛亂的思緒驅趕出腦海,認真地看着方恨之的舉動。
她不知從何處拿來一張黃紙,方才還別在沈浮玉腰間的畫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方恨之的手上。
那是蘇梧桐送給她的畫筆。
出乎意料的是,方恨之并未研磨朱砂,她擡起筆,将靈力聚在筆尖,藍色的符文從她的筆尖傾瀉而出,“師侄,你看好了——”
四周風雲湧起,長風獵獵,她站在高臺上,窗外驟然黑了下來,電閃雷鳴,“五雷轟頂。”
驚雷遽然從天空中閃下,狂風四作,竟是下起了雨。
原來,已然越過嚴冬,入了春日。
沈浮玉的眼睛都不敢眨,方恨之的發絲被風扶起,眼底帶着溫和的笑意。
驚雷越過池塘,落入草地中,卻化作了淅淅瀝瀝的春雨。
“以後,見誰不爽,就拿天雷劈人,你有玄陽火,你也可以試着用玄陽火加入其中,師侄,我期待你的以後。”
第十日時,沈浮玉終于能召出天雷了。
但與其說是天雷,不如說是孱弱的電流,但相比于之前的微小的火焰,便是連玄陽火都能在她手上待上半柱香的時間。
“果然,有着玄陽火的加持,你體內的靈力一旦被耗盡,夜裏它就會滋養你的丹田,重新為你注滿靈力。”方恨支撐着手,眯着眼笑道。
“師叔,那天雷是如何化作細雨的。”
沈浮玉依舊不解,那般強勢的天雷,為何會在接觸到草地時,化作點點雨滴。
“這個啊,你得加強對于靈力的掌控。”方恨之目露遺憾,“我其實還有許多的東西都未曾教你,不能看見你成長,真是令人難過。”
沈浮玉不解,“若是師叔不介意,我可以每隔一段時間來尋師叔。”
“啊,來人了。”
沈浮玉不知她說的是何人,她下意識看向門口,一直緊閉的大門被推開,來人身上背着一把重劍,身後跟着的是沉默不語的花司绮。
“好久不見啊,師弟。”嵇承恩似乎是笑了,“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要如何把你的項上人頭摘下來,還真是讓我如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