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夢從前
又夢從前
也不知為何,居住在定天宗的這些日子,總是會夢到從前與恩師的種種。
“所以,為什麽三哥封王時,父君賞賜他封地千裏,卻只給了我珠寶三箱。”小小的沈浮玉擡起臉,不解地看着研磨筆畫的暮春渺。
一側的嬷嬷聽後,連忙揚起笑臉,同自家殿下解釋,“但那些封地又值不了幾個錢,哪裏比得上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呢?”
“可有了封地,就能組建自己的勢力,還能……”
她還沒說完,就被嬷嬷捂住了嘴,那雙渾濁的雙眼裏滿是驚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自古男人掌權女子持家,若是公主當了王,公主可就罪過了。”
嬷嬷的手勁并不大,沈浮玉依舊是努力地掙紮,試圖掙脫開她的禁锢,也似乎是在無聲地反駁她的話。
“她不舒服,你不知道放開嗎?”暮春渺将筆朝下摔在案牍上,目光冷冷。
“是。”嬷嬷忍不住一縮,小公主立刻掙脫開,她怒目圓瞪,“我如何說不得了,我是公主,我為何不能同我的兄長一般威風。”
“這這……”她大半輩子活在規矩裏,教的是如何循規蹈矩,這些話,她只知大逆不道。
“還有。”沈浮玉抿唇,“不許叫我公主,日後喊我殿下。”
沈浮玉是沒什麽架子,平日裏也不愛自稱本宮不錯,可卻也不會慣着旁人。
“這不合規矩。”嬷嬷嘴唇顫抖,終于說出了句完整的話。
殿下一次,除了指代東宮那位,便沒了旁人。
“如何不合規矩了,師尊,你說我說得不合規矩嗎?”沈浮玉跑到暮春渺身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自然是合規合矩的。”暮春渺撐着頭,想了想,“你若是想要封地,我就問你父君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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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浮玉的小臉一下就垮了,她搖着暮春渺的手,“師尊,你分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個。”
“勢力嗎?”暮春渺咬着筆頭,含糊不清道:“也成,同你要一個吧。”
沈浮玉的眼神驀地就亮了,她道:“我要一個最威風,最強大,讓所有人都不敢惹我的軍隊,我也要當王。”
“哦,行。”
嬷嬷聽到這句話,仿若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她驀地跪下,膝蓋撞在青石路的聲音沉悶,她不停地磕頭,話語滿是懇求。
“不要再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了,罔顧人倫其罪當誅啊公主,公主還小,莫要聽這妖道的蠱惑。”
嬷嬷的額頭上滿是鮮血,那是沈浮玉長那麽大以來,第一次看見這般場景,吓得硬是生了一場高燒。
那日她燒得迷迷糊糊時,似乎是聽見了師尊同父君的交談。
父君話語急切,激動得語無倫次,來來回回都是那麽幾句,于理不合,不成體統。
所以,真的不可以嗎。
在抓周時,即使不知玉玺為何物,只知是喜歡,抓住了不願放手,連帶着連累太子一起受罰,好多年他們都揪着這件事不放。
可玉玺是父君逗弄兄長時所拿,兄長只知這東西珍貴,想要給她,她又恰巧抓住了它。
她和兄長又有何錯呢。
沈浮玉像是被浸入水中,四周冰冷安靜,像是有一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再聽不見其他。
直到一抹光照亮起,落在她的眉宇間,刺目的光亮讓她睜開眼,四周清明,她又不知待在了何處。
“你醒了?”陸拾硯開口。
長雪見她醒來,将她扶起,“小姐,需要喝水嗎?”
冰冷的水順着喉嚨滾下,她不甚清醒的腦袋終于緩解了過來。
“這是在何處?”沈浮玉問道。
看陳設,怎麽和醫藥谷這般相像。
果不其然,長雪的下一句話就印證了她的猜想,“的确是醫藥谷,方才小姐突然在課堂上失蹤,吓了大家一跳。”
“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她問。
“是他找到的。”
“多謝師兄,我還不知師兄姓甚名何呢。”沈浮玉啞然失笑,目露感激。
陸拾硯道:“陸拾硯,師妹可知,當時發生了什麽?”
沈浮玉将事情簡略地形容了一陣,陸拾硯點頭,“你便好好休息吧。”
說到這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陸拾硯索性先退了出去,長雪一看見沈浮玉綁着繃帶的手,就嘩啦啦地往下流淚。
“如果我在你身邊就好了。”她哽咽開口。
沈浮玉心中暖流升起,又有些無奈,她捧起長雪的臉,“若是把你給卷進來了,我才會真的覺得愧疚。”
長雪的眼淚留得更兇了,可她又不是一個習慣将軟弱流露在外之人,只得撲到她的懷中,死死地抱住沈浮玉。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沈浮玉無奈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目光卻漸漸地暗了下來。
倘若這就是修仙界,的确是比她想象中的棘手不少。
翻雲覆雨,那些所謂權勢在實力面前不堪一擊,她不過是受了點靈力沖擊,就渾身想吐面色發白。
如果玄陽火真的被人搶走,她不敢想象。
頭一次的,沈浮玉對于實力的渴望攀爬到了頂峰。
任人魚肉從不是她的風格,她必須,更加強烈的吸收那些歸屬于異世界的能力。
——
“怎麽現在才回來?”宣柏坐在黑暗中,看着被五花大綁的扇秋檀,眼眸幽暗。
扇秋檀是被綁了沒錯,但嘴還沒被捂上,她冷笑一聲,“拿捆仙繩來纏住我的手,你還真是小題大做,不就是搖搖鈴铛,我礙着你了嗎?”
“說得簡單,我遇上了方恨之,哦,不對,她不是方恨之。”女人抹去自己的鮮血,伸出手,“我這具身體又碎了,你回頭給我做個新的木偶。”
“方恨之?你的意思是,現在在尋墨峰那位的,不是他?”宣柏皺起眉頭。
“對啊。”她看着面色不虞的扇秋檀,掩唇一笑,“這不是小聖女嗎,繼續搖你的破鈴铛呀。”
扇秋檀:“行啊,把捆仙繩拿下來,我給你搖個大的。”
“和她廢話做什麽,本王讓你問的東西,問出來了嗎?”宣柏擡手,止住了兩人的互罵。
“差不多,那位巫夏也不是巫夏,她耳邊的流蘇是幻化過的恣睢鳥羽,第一次喊她殿下的時候,她并未反駁。”
“您的臉色好難看呀,你沒事吧。”女人笑嘻嘻的,右手覆在他的臉上,卻被宣柏毫不留情地揮開。
宣柏的表情像是難過,又像是得知真相後的憤恨,他蜷縮起手指,雙眼染火,“師兄,你果然……”
聲音如遭受背叛後的小獸嗚咽,想到自己曾給沈浮玉買過那般多的東西後,他目光憤恨更甚。
“巫夏這個身份,就是你們七曜國給沈浮玉安排的身份?”他問道。
聖女掀起眼皮,興致缺缺,“巫夏?不知道,也許是吧。”
“除去這些,你們還給她安排了什麽。”
扇秋檀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原來是擱在這審問呢,她向後靠在牆壁上,半點受限于人的态度都沒有。
“這我怎麽知道,你去問她啊。”
宣柏目光驟然一沉,他拉起扇秋檀的衣領,“本王告訴你,如今是你在本王的手上,不是本王求着你辦事。”
扇秋檀,“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來威脅我嗎,說句實在話吧,只要鬼神鈴在我手上一日,你就不會動手。”
她頓住,嘴角揚起個古怪的笑容,“換句話來說,你的野心不止于此。”
正是因為宣柏的虎狼之心,所以扇秋檀才敢這般肯定,她不會死,鬼神鈴于她來說,是最強的保障。
果不其然,面前之人目眦欲裂,青筋暴起,後背砸到牆壁上時,她就知道,她說對了。
“你想修仙,你喜歡權勢掌握生死,那你不妨聽我一句勸。”
扇秋檀語氣驟然溫和下來,像是看着鬧脾氣的幼童,“玄陽火這東西,你沾染不得。”
“本王有什麽沾不得的。”宣柏驟然放聲大笑,他退後幾步,“我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我和人鬥和天鬥,只要本王想要,沒有拿不到手的。”
扇秋檀也笑了,她話語憐憫,“那宣王還是安排個人給自己收屍吧,畢竟滿堂人手,可沒一個忠心的。”
宣柏頓住,他的目光掃視了周圍的一圈,膽子小的甚至單場膝蓋一軟跪了下來,“我對王爺的忠心日月可鑒,王爺不能聽這人的胡言亂語啊。”
“諒你們也沒膽子做出背叛我的事。”宣柏坐回去,他揮手,“把扇秋檀關回去,別動她手中的捆仙繩。”
扇秋檀居高臨下脫離事外的态度,他不喜歡。
“是。”身後幾人忙不疊地将扇秋檀拉下去,生怕扇秋檀說出什麽恐怖的話來。
她厭惡地看着幾人的手,“我自己能走。”
被鬼神鈴恐吓過的幾人心中發毛,也不敢對她動手。
“你怎麽想,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我要鬼神鈴,你就給我想要的東西。”女人走到他的身旁,仰望地看着他。
宣柏道:“等本王收了玄陽火,自然會想辦法把她的鬼神鈴挖出來給你。”
女人咯咯地笑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鸷,她溫順道:“既然如此,多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