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殿下說那幾人無用
殿下說那幾人無用
“到了。”将馬車停在弟子居前,少年幹淨利落地從馬車上翻身而下,長風獵獵,高高豎起的長辮潇灑一甩。
長雪本想帶着沈浮玉下去,卻見沈浮玉一直盯着車簾發呆。
“您在想什麽?”長雪出聲問道。
沈浮玉此刻懷裏抱着五谷,神色怔愣,一言不發失了些許生氣。
“是擔心您的兄長嗎,還是?”
這半月以來,沈浮玉雖是嘴上不說,行為舉止依舊是同以往無異,但也總會望着某處發呆。
沈浮玉搖頭,她無意識地捏着耳邊的流蘇,“兄長素來說到做到,我只是在想,宣柏為何會在此處。”
宣柏是歧鶴國的異姓王,他性子乖張,素來不計較得失。
不論事情公正與否,那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事情,他想知道的,只是這件事能否讓他盡興。
“而且,他剛剛好像是在和一個一人高的木偶交談?”沈浮玉神色迷茫,有些拿不準主意。
長雪微微搖頭,她對這些事情了解并不深,于定天宗,這似乎是這裏的龐然大物,但她在七曜國之時,卻是從未聽過這個宗門的名字。
“诶,聽說宣師叔又來了,他都離定天宗多少年了,還常來這裏,歧鶴國離這裏多遠呀。”不知從何處走來弟子,沈浮玉下意識屏息凝神,注意着幾人的談話。
若是她未曾猜錯,他們口中的宣師叔,恐怕是宣柏。
“宣師叔同師尊情頭手足,再說了,當年若不是師尊咬死了要保他,他早就被人污蔑,進了執法堂了。”另一人道。
“這輛馬車怎得會在這,思浩師弟不應去趕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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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想掀開車簾看看,另一人連忙抓着他,“好了,若是遲到,師尊會生氣的。”
“也是。”他遺憾開口,“聽說師尊新收了位師妹,宣師叔此行就是為了見見讓師尊破例的師妹,我還沒見過呢,師尊捂得可真緊。”
“行了,遲早會見到的。”另一位弟子顯然對這位小師妹不感興趣,匆匆拉着他,便離開了此處。
“殿下,你聽見了嗎?”長雪目露不安,“他說宣柏要見您。”
“愛見見。”沈浮玉嘆息,雙眼一晃,又是那副目無神采的樣子,她摸着袖中的鳥,還尋思着它為何如此安靜。
轉念一想,這只鳥似乎總是在打盹,當下放了心。
幾乎是一回弟子居,沈浮玉拉着一位師兄問了師尊所安排的弟子居,直接就進入其中。
她将大門關上,用布料浸濕水,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長雪,到時候他們若是要來,你就說我舟車勞頓,感染了風寒。”沈浮玉嚴肅開口道。
長雪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點頭。
另一側的少年剛落地,就見傳訊石亮了亮,當即就走向了平遷峰峰主的居所。
“師尊。”少年推開房門,他衣裳單薄,攜帶着屋外的風雪而來。
他越過屏風,屋內暖爐升起,師雪松坐在暖爐前,另一側是足足大了他一半身形的男人。
男人眉目放松,一只腳落在暖爐上,另一只落在師雪松潔白的衣袍上,他勾着酒壺,顯然不覺自己有什麽不對。
師雪松緊緊握着拳頭,顯然是忍耐已久。
“呦,這不是小陸嘛,快快快來坐,師叔好久沒見你了。”宣柏一見他,立刻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空位。
因為拍手時輕微的浮動,師雪松潔白的衣袍沾染了不少污痕。
陸拾硯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選擇繞到了離宣柏更遠一處的地方。
宣柏絲毫不覺陸拾硯在躲着自己,一手就攬着陸拾硯的肩,他嘗試扭身躲避,最後發現實在躲不開,就幹脆不動了。
“你不是在歧鶴國嗎,在這做什麽。”師雪松冷聲開口道。
“這不是聽說師兄收了弟子,這才屁颠屁颠地想要見見,師兄你還真是,連我都不告訴,太不義氣了。”
師雪松不吃他這套,“實話。”
歧鶴國與中州隔了數千裏,他昨日收的弟子,在沒有傳音石的情況下,傳不了那麽遠。
“好吧,我追着七曜國小公主的蹤跡來的,但我跟丢了。”他無奈擺手,“我還不小心抓到了他們的聖女,可兇了,當時差點把我人給削了。”
他依舊渾不在乎地笑着,嘴裏說着的卻是暴虐之事,師雪松沉默一瞬,“你不必見她,她膽子小,會吓到她的。”
宣柏立刻道:“那不成啊,小師侄家不在中州吧,日後我若是殺到他們國家,我得認人留人啊,而且,她不是姓巫嗎,巫家弟子整日同神鬼打交道,總不至于怕了我吧。”
師雪松不語,見狀,他立刻期期艾艾上前,“我長的俊美,小師侄是女子,肯定也免不了俗……”
“夠了。”師雪松打斷他,“鬼怪都避着你,她若是沾了你,啧。”
他話語未盡,嫌棄之意盡顯。
宣柏被這般抵觸還是頭一遭,他表情笑嘻嘻,絲毫沒有被拒絕後的惱怒。
他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剛豎起三根手指說自己不會去尋巫家那位小姐,半路就逮着弟子問巫夏在何處,更甚者,幹脆敲響了所有弟子居。
陸拾硯見茶水淡了,便往裏添了些茶葉。
暖爐溫暖,師雪松雙手抱着袖子,顯然是有些困倦,“怎麽,今日不裝鳥了?”
陸拾硯:……
宣柏立刻提起精神,“裝什麽鳥,師侄我記得你是恣睢一族的,化了什麽,麻雀畫眉還是八哥?”
陸拾硯睫毛輕顫,“是須浮鷗。”
“哦哦那個啊,除了頭上一點黑肚白灰羽的那個?但我記得它挺大一只的,如果是麻雀那種小巧的體型還挺好看的。”宣柏顯然有些醉了。
宣柏說得對,他還真的化成了巴掌大的須浮鷗,但這種事,還是爛在肚子裏為妙。
“過幾日将她體內的玄陽火解了,你便來教習他們符箓吧。”師雪松輕輕阖上眼,低聲道。
陸拾硯沉默,他将自己遇刺的事情告訴師雪松,最後總結一句,“弟子懷疑罪魁禍首在平遷峰,弟子此番不便露面。”
“行行行。”師雪松也懶得和他繞,索性答應下來。
陸拾硯也不是頭一次拒絕了,他也早就習慣了。
——
“你是巫夏嗎,啊你是男的。”宣柏滿面笑容地關上門,門內的弟子的手還保持着開門的姿勢,看合得嚴嚴實實的門,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不讓你去找巫夏嗎。”一只小蛇悄咪咪地竄上他的脖頸處,真誠發問。
大冬天的宣柏被凍得一個激靈,立刻把小蛇扒拉下來,“他還嫌你醜不讓我帶你上來呢,說什麽,有辱門楣。”
那條拇指粗的蛇立了下身子,似乎是不滿,“你聽他瞎說些什麽。”
“是啊,你聽他瞎說什麽,進來點,別吓到人家了。”
小蛇不滿,“她又看不見我。”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宣柏毫無底線地敲門打擾之下,終于敲在了沈浮玉的門口。
“小姐感染風寒,不便見客。”
宣柏立刻道:“這好說啊,我知道宋随陽那小子那裏有靈泉,小病去那裏就消了,而且外面傳得可玄乎了,包治百病。”
長雪默然片刻,沈浮玉在被子外的手拼命搖晃,表示不成。
是宣柏,真的是他的聲音。
沈浮玉不大想見他,宣柏這人搞不好會把她從定天宗弄出去,帶回歧鶴國。
兄長好不容易将她送走,她斷然沒有往回跳的道理。
許是想到了什麽,宣柏道:“我不是壞人,我是你師尊的師弟,你是師兄的弟子,在我眼裏就和我的弟子一樣。”
“你有弟子嗎你就在這瞎編。”小蛇下意識吐槽道,被宣柏彈了一下。
小蛇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家主子在這跟花孔雀一樣逼逼賴賴,往日裏歧鶴國那些人把他捧得太高,巴結他還來不及,還是第一次他去見別人。
稀奇,太稀奇了。
“我帶了禮物,在定天宗下面,師兄不讓我帶上來,到時候你同我下去,師侄——我要進來啦。”
“師叔且慢,容我梳妝。”沈浮玉道。
“好勒,我就說,沒人能抵抗本大爺的魅力。”宣柏聞言,立刻在院子裏坐下,驕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小蛇嗤了他一聲,毫不留情拆穿他,“我看是有人想強行進去人家沒辦法了才折中處理的吧。”
“閉嘴閉嘴,最讨厭的就是你這張嘴。”宣柏捏住小蛇的頭,讓它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怎麽辦,殿下?”長雪目露焦急。
“沒事,就先說我在沐浴,等久了他自然會走。”沈浮玉神定氣閑地坐在床頭,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宣柏為何同那位峰主是友人,帝君恐怕也沒料到這件事。”長雪嘆息。
沈浮玉垂下眼皮,壓低了聲音:“的确,這裏太過陌生,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确實是處于了被動。”
“我派人去打探?”長雪遲疑道。
沈浮玉搖頭,“這裏不比七曜國,除了我們二人,另外幾人……許是有其他的過人之處。”
她說得委婉,長雪卻知曉,大抵是沒用的意思。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樣子,宣柏又來問,得到在沐浴後,他又坐了回去。
小蛇冰冷的身體纏繞着他,尾巴一下一下打在他手臂上,随口道:“這都多久了,也不至于洗這般久吧。
“女子沐浴總是細致些的。”宣柏也拿不準。
直到一個時辰後,小蛇沉默開口:“她不會在水裏泡爛了吧?”
宣柏:“應當,不至于。”
又過了一個時辰,太陽落下山頭,宣柏那側終于坐不住了,他走到門前,大力推開門:“這都多久了,你家小姐不會昏在水桶裏了吧。”
長雪力氣不敵,看着宣柏踏入房中時,臉色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