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即使大編劇親自出馬潤色,這腹稿看來也不大頂用,不過方淮并非沒有心理準備,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不相信人會詐屍,這本來就是合理的。
非要扭轉他的思維,在坐的諸位才不合理。
但再不合理,方淮也不能看着二人關系越來越僵,他垂死掙紮地強調:“我有一萬種方式跟你解釋,解釋得起碼符合常理,起碼會撫平你情緒,可我沒有,我想說實話,就算實話很扯淡,我不願騙你。”
“你确實是他,是我唯一愛過的人。”
“得知你回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甚至一度将現代科學抛開,毫無邏輯毫無道理地沉浸在這份喜悅裏,直到如今。
盛夏和尤遠沒有幫腔,這種時候已經找不到角度插嘴,不過盛夏想起了一個東西,他叫司楠等等他,屁颠屁颠上樓翻箱倒櫃半天,再下來時遞給了司楠一本筆記本。
司楠翻開随便看了幾頁,莫名道:“這是什麽?”
“是魏曉楠口述,我代筆的,你倆……他倆的紀實,愛情故事。”盛夏看了一眼方淮,這事兒因為半途而廢了所以當事人之一是不知情的,魏曉楠在幡然醒悟決定專注感情和生活之後,不止親手設計了婚戒打算求婚,也半是好玩半是認真地拜托盛夏寫一部屬于他和方淮的小說,将過往全部記錄下來常看常新才好反思和回憶。
像盛夏寫給尤遠的那樣,七老八十牙都掉光再拿出來看,那将是長久的愛情化為的具象,是財富。
盛夏道:“已經寫了很多了,你拿回去,慢慢看吧。那場婚禮的,布置和安排,是他夢寐以求想了,很多次的,呈現出來的結果,你說和你構想的一模一樣。”
“我們相信,你就是他,跟外在的東西,毫無關系。喜好,審美,行為處事的習慣,性格脾氣的特征,都像,像到跟巧合兩個字,沒關系,我們都很愛你,這點不用懷疑,希望你冷靜下來後,能稍微看上一眼。”
司楠點了頭,視線落在随意翻開的某一頁上,入眼幾段文字,寫的是大學時代剛在一起的日常,哪個校園情侶沒在學校附近的堕落街吃過垃圾?魏曉楠心情不管好還是不好,都喜歡拽着方淮去地攤燒烤坐一晚上,比起少爺能支付得起的高級自助和頂級日料,這些沒營養的垃圾給了他舒适和惬意,久而久之,方淮也就慣着他了。
這麽瑣碎的小事都記在裏面,甚至連又寵又慣的方淮碎嘴子的語錄都一條條記着。
司楠匆匆掃了這麽幾眼,猛然擡起頭。
方淮整個人弓着背,像是極為無奈,他低頭嘆氣,後勃頸露出好看的骨節,那樣子怎麽看怎麽叫人覺得可憐,司楠對着他說:“我……沒說不相信人會死而複生,只是,只是對我是不是魏曉楠這件事,存疑。”
他剛說完這句話,三個人都有些震驚,最震驚的方淮眼睛瞪得老大,稍稍頭腦風暴了一會兒,立刻問:“你是不是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事?”
何止奇怪,走過黃泉路見過奈何橋,在跟孟婆social一碗湯的時候被突然插隊打回陽間以致投胎未遂。
司楠心裏想的是,回陽間這一整年時間,也不知道是因為過得太熱鬧太幸福,還是有什麽奇怪限制,讓他漸漸對自己死而複生這件事不怎麽上心,所以乍然聽聞別人提起死而複生,他下意識是覺得扯淡,可明明他就是親身經歷者,應該最能感同身受才對。
脫口而出的反駁,無外乎是在事實前面還放着感情被欺騙的糾結,換作別的任何一件事,司楠都不會那麽快地全盤否定。
果然戀愛腦不太可取,影響智商影響記憶力。
司楠含糊道:“嗯,我……撞過腦袋,忘了些事。”
“我調查過你的過去,信息雖然不多,但還是能看出些端倪。”方淮道,“自從在訓練營你自殺未遂之後,性情大變,忘事兒的毛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司楠點點頭,事情說到這裏就夠了,他不能把在另一個世界的見聞就這麽和盤托出,萬一有什麽後果,都是難以預料的。
方淮蹙了蹙眉:“那你感覺得到變化嗎?現在的你,和從前的司楠,完全是兩個人。”
“周圍人說過。”司楠直言,“确實不一樣。”
這還是司楠努力僞裝的結果,親近熟悉的人最能直觀感受到什麽叫性情大變,甚至突然開竅擁有了天籁歌喉,一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口味變得無辣不歡的西南口味兒,這些都是征兆。
方淮撲過來一把抱住司楠:“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就撞了頭之後,就回來了,只是記不住事,總有一天你會全部想起來,到時候就知道我真的沒騙你。”
司楠任由他抱着,語氣也沒剛才那麽堅決:“但是我現在想不起來,忘事兒是不假,可要是記起以前的精力,跟你說的半個字不搭邊怎麽辦?”
方淮篤定:“不大可能。”
“你看,你也不敢把話說死。”司楠從傷心難過秒變賭氣的嬌妻臉,扭開頭,“所以我現在暫時不能接受這個解釋。”
方淮眼睛一亮:“暫時?”
暫多久,我都可以等。
“不知道。”司楠氣嘟嘟道,“等我不忙了有空想這個事,等我能稍微記起一點以前的事,反正不是現在。”
方淮以半蹲着的姿勢抱着他,聽到松口,他也松開司楠,自下而上望過去,司楠強忍着不往回看的沖動,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偷偷看了幾眼,就這幾眼,心軟了大半了。
這才幾天,他用黑暗料理喂了幾個月結實帥氣的男人就瘦得幾近脫相,別人過年都是逐漸豬化,方淮看來是吃不飽睡不好,臉頰都凹進去了,眼球充血眼下烏青,胡渣即便刮過也看得出是臨時打理的。
方淮就用這麽一副落魄滄桑的可憐樣問道:“那還要跟我分手麽?”問完生怕對方脫口而出一個他不太喜歡的答案,又捏又揉,自問自答,“不分了吧,不分手了吧,這個手它不能随便分的,嗯?”
司楠又氣又好笑:“你死皮賴臉的樣子跟三弟要凍幹有什麽區別?”
“沒區別,老子兒子一個樣,不好嗎?”方淮眨眨眼,“只要別再說分手,你提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當真?”
“盡管說。”
司楠果然開了不少條件,第一,他要一個人住,不分手可以,就當雙方冷靜一段時間各自想想,先各過各的日子,司楠:“反正我馬上就要世巡了,很忙不着家。”你這個總裁是不是也該稍微專注一下事業,這都翹班多久了。
方淮答應道:“好,我聽你的。不過不好去租房住,不安全還麻煩,禦江苑和莉思公寓都是現成的,随你挑。”
“莉思公寓。”
“我現在就叫人安排。”方淮低頭戳手機,喃喃問,“要是我想三弟了,能經過你同意上門看看兒子不?”
說實在的司楠差點沒崩住笑出來,但是已經拿了喬,就得端好,他道:“我不在的時候,三弟交給你。”
“那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司楠摳了摳臉,他沒想出來,方淮立馬接話,“我替你想了一個,你要冷靜反思咱倆關系,我當它是個考驗,給我個機會,重新追你。”
盛夏尤遠:“……”
這是鬧分手還是玩兒情趣,我倆是不是被耍了?
司楠臉上都要挂不住,這種話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
但是方淮明顯是深思熟慮後的planB,他道:“我重新追你,哪怕這輩子你都記不住以前的事,那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
十八歲的怦然心動,二十八歲的老夫老妻,三十八歲的相依為命,你要什麽樣子我都有。
只要人活着,什麽事都有轉圜的餘地。
司楠一把薅過三弟,塞到了方淮的手中:“好,就先這麽辦。”
分居不分手,毛兒子兩邊都能混飯吃,不過分居才沒幾天,司楠就開始了世巡,對方淮來說這分居分得不像那麽回事兒,即便沒鬧矛盾,長久出差也是常态,唯一的區別可能是聯系沒那麽多了。
之前司楠那是有事沒事都叽叽喳喳的,像是無時無刻都忍不住要跟方淮分享,人不在也得怒刷存在感,現在雙方的角色互換,方淮特別理解,要不是十分十分地喜歡,睜眼閉眼都是這個人,司楠不會有那種表現。
如今倒過來,對方回信息稍微晚了點兒,語氣稍微冷了點,方淮抓心撓肝的時候就想到對方也那麽抓心撓肝過,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心酸,司楠走之前叮囑他好好上班,方淮就真的滾回公司當了一周的總裁,但是當不住,屁股剛着凳子,就翻開手機刷頂流的動态,他比任何時候都感謝粉圈這種東西,沖鋒陷陣的職粉事無巨細地發布頂流每一個動态,吃飯喝水上廁所巨細無遺到內褲的牌子是什麽外褲的拉鏈有沒有拉都一清二楚。
財大氣粗的方淮甚至包下某位敬業站姐的直拍機位,吩咐對方加更,甭管臺上臺下,只要是司楠的直拍,多多益善,錢管夠。
孫艾嘆為觀止:“你這模樣讓我想到一個詞,但是不太好聽,你還是不要問了。”
“你這麽說不就是想要我問。”方淮戳着手機,“說,什麽詞。”
孫艾笑嘻嘻:“舔狗。”
是你自己要問的,誰生氣誰是狗。
方淮愣了下,覺得這個形容詞真是他娘的,“非常合理,精準到位,我就是楠楠的舔狗,你管得着嗎?”
孫艾管不着也懶得管,最多病入膏肓為您撥打120,朋友們也都開始擺爛,什麽分手分居都是騙人的鬼話,這二位分明就是在玩一些怪異的情趣play。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但這件事只有當局者清,旁觀者是迷的,清的點在于,司楠确實冷淡了很多,方淮這麽認真的實行他追人的行動,正是理解記憶實打實成了個梗在心中的核,吐不掉咽不下,只能靠自己去消化。
因為他也說不好,對方還有沒有可能記起自己是魏曉楠來。
如果記不起,那今天的所有行為都是非常有意義的,他必須鋪墊,鋪墊“重新開始”的契機。
可男人心也可以是海底針,老婆要追回來,就真的很難。
分隔兩地無法阻擋舔狗的攻勢,方淮微信發得很殷勤:老婆下飛機了嗎,吃的什麽,如果沒吃的話當地有幾個餐廳我都覺得不錯,地址我發給你,你自己去或者帶人去都行我都提前預約過了,當日主菜定的也是你喜歡的。
【地址】【地址】【地址】【地址】
【菜單】【菜單】【菜單】【菜單】
配上一張方淮自己diy的三弟表情包,圓圓的大腦袋,上寫:又是想你的一天。
司楠收到這條微信的時候,是當地下午3點,算了算國內時間半夜2點多,好吃不好吃的先不說,他立刻回了微信:自己看看表,幾點了。
方淮:快三點了,你那邊是下午吧,今天多倫多有大雪。
不管多倫多下雪還是少倫少出太陽,司楠的重點是:昨天怎麽跟你說的,又熬夜。
方淮:……
方淮:飛機不落地我睡不着,那我現在就睡,你穿好衣服那邊冷你不習慣的,沒事兒就待酒店休息,我叫人給你買了幾件大衣,一會兒送到。
司楠:因為你又熬夜,所以罰你12小時不許聯系我。
司楠:懲罰開始。
方淮:???
方淮:hello,有人嗎?
方淮:老婆。
鐵面無私的老婆即便分居了還只關心我的健康,他真的,我哭死。
戀愛腦魔怔人方總最後再發了一次三弟表情包作為結束,沒有回音但沒關系,因為被包的站姐也及時加更了一條直拍。
就在剛剛,從機場走向保姆車的司楠,臂彎裏夾着個方淮買給的保暖壺,他迷瞪瞪地回複手機信息,發完踹到兜裏,揚起臉看着漫天大雪,彎起了嘴角。
看上去那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