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一人一貓愣了一分鐘,還是不懂貓情世故的毛兒子先打破了沉默,它軟軟地“喵”了一聲,伸着腦袋嗅了半天,竟蹭到中央扶手箱上站着,不停要往方淮懷裏擠。
貓咪長久不見主人,尚且知道用這種方式表達思念,何況是人呢,但要問司楠想不想他,那就是憋問,不想!
一絲一毫都不想。
根本就不存在早晨起床會下意識摸隔壁被窩,中午吃飯會習慣性拿手機拍食物,晚上睡不着覺翻來覆去翻相冊翻聊天記錄然後默默流淚一分鐘。
全都不存在!
司楠偏開頭:“看來我還是對他們太仁慈了,竟然把我說的話當放屁,敢這麽賣我。”
方淮要認真開車,所以只能從後視鏡看他:“你故意耍狠的樣子……”
“怎麽?”司楠打斷他,氣鼓鼓問,“很好笑嗎?”
是很好笑但是我不敢笑,方淮唯唯諾諾:“很少見。”
“少見就對了。”畢竟現在能讓人變狠的事,對司楠來說也就這一件。他一股腦靠回座位,抱着雙手冷冷道,“你要把我帶去哪兒?”
方淮:“回家。”
“回不着,我沒家。”司楠強調,“你如果是想解釋,随便找個人少的咖啡館不就行了?”
眼看态度依舊強硬,方淮知道他氣還是沒消,就沒接着往下說,隔了半天,另一輛車轟着油門和保姆車平行,車窗降下來,尤遠盛夏拼命沖這邊打招呼。
陣仗就真的搞得很大。
司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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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解釋:“他倆也很擔心,這幾天我都住在盛夏家裏,你誤會的事,也不止是我一個,這幫朋友都想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生我的氣是應該的,盛夏他們……是真心待你的。”
司楠想了想,退了一步:“那行,去盛夏家說吧。”
……
把人截回盛夏家的大別墅,方淮把人安置下,主動承擔起助理的工作,下了一部分用得着的行李,立馬就去伺候三弟吃喝,弄完這些,三個人才小心翼翼地将好吃好喝的端到客廳,坐成一圈,和司楠大眼瞪小眼。
盛夏蒼蠅搓手:“今天的手沖,味道還成麽?”
“是你喜歡的豆子。”尤遠也趁機表功,“特意讓人帶回來的。”
連在廚房忙活的陳姐都提了一袋東西過來,攤開在司楠面前,笑盈盈說:“上回你不是說愛吃這個,就還只有菜市場裏賣,最普通的雞蛋糕,我早上買菜的時候去買回來的,剛出爐熱乎乎的呢,嘗嘗?”
只有方淮沒說話,大家殷切地看着司楠,仿佛所有人都做錯了事,等一個原諒,反倒讓司楠心裏不好受起來。
誰對他好,是否真心,他比任何人清楚,說到底,哪怕大家都把他當成另一個人來愛護,被愛護者的受益人還是自己,他切實地因為大家的關照而過得順風順水,情場職場都得意,到底有什麽底氣去責備?
司楠接過雞蛋糕立馬咬了一口,囫囵吞下後把盛夏做的咖啡也給灌了,擦擦嘴,才終于露出笑臉:“你們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地對我,我是氣。”他伸手指着方淮,“但只是氣他,跟你們沒關系的。”
方淮投過來可憐巴巴的眼神。
盛夏會意,開始苦口婆心:“司楠,兩口子吵架,最忌諱,朋友在中間,拉偏架。但這次情況,特殊,如果你還,相信我,先聽我說?”
司楠沒直接回答,只是把盛夏拉到自己身邊坐着,頭一歪,靠着他。
你說吧。
這幅畫面,尤遠熟,盛夏熟,方淮更熟,從大學時代開始,每每遇到二人吵架,不管誰的鍋,魏曉楠總會在情緒爆發後委屈好一陣子,然後頭一歪靠着盛夏什麽也不說就乖乖聽勸,聽完羅裏吧嗦的大道理和至情至理的感悟,也不管聽進去幾句吧,人就好了大半了。
“就跟現在一樣。”盛夏和他頭靠着頭,講完魏曉楠的事,再講自己,“一開始,我是因為,從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所以格外,關注你。”
司楠沉默聽着,并沒有太明顯的情緒,這一年的事他在心裏過了無數遍,已經大致捋清是個什麽情況,單拿盛夏的表現來說,其實是非常明顯的,不止一次在某些瞬間錯愕萬分,或者恍惚錯認,只是司楠沒有想過是因為這種原因。
盛夏娓娓道來:“魏曉楠對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非常重要,他的離世,給我造成了很嚴重的,打擊,你記得我說過吧,我有精神疾病,是他救了,我的命。他走之後,我病情又複發了。”
司楠眼睫微抖,下意識問:“現在好點了嗎?”
盛夏笑了笑:“好多了啊,因為你出現了,我就好了。”他摟住司楠拍了拍,“你看,知道我不好,你還是會抛開其他,先關心我。司楠,你一直是這樣的人,沒變過。”
司楠逐漸有些聽不懂了,什麽叫一直是這樣的人?
他道:“因為你對我好,我關心你是正常反應,任何人都會這樣。”
盛夏問:“可我并不會因為,多了一個朋友,就消解掉,魏曉楠離世的傷痛。”
“除非他活過來。”尤遠努力加入戰局,想替方淮分擔一些任務,他補充道,“然後你就來了,司楠,這對盛夏意義非凡,更別說另一個人。”
而另一個人,要如何才能從死老婆的痛苦中解脫出來,還是那樣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情種?
尤遠問:“你不會以為他真的是渣男吧?有新歡就能忘舊愛,還是一個相伴了十多年,共同經歷了很多人生磨難的同□□人。”
大家把目光投向方淮,司楠一頭霧水,只聽見方淮道:“我從來沒把你當做誰的替身,司楠,如果我胡說八道,沒必要把大家都拉到面前欺騙你,接下來的話聽我說完前,你先冷靜,好嗎?”
司楠:“你說。”能不能冷靜又再說。
靜了片刻,方淮含情脈脈道:“我很确定,你就是魏曉楠。”
司楠:“?”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我知道聽上去很離譜,但事實就是如此,你就是魏曉楠。”
“你等會兒。”司楠眨眨眼,“我是他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是他了?”
方淮言之鑿鑿:“他的靈魂在這副皮囊裏,他以這種方式活過來了,只是你不知道。”
眼神之堅定,語氣之篤定,仿佛在說一個太陽從東邊升起這樣亘古不變的道理。
司楠聽完第一反應是兩眼一黑,黑了之後就想哈哈大笑,雞蛋糕卡在嗓子眼裏被咖啡一化開,還沒來得及笑就咳得半死不活。
緩了半天氣,方淮順着後背道:“為了接受這件事,我也掙紮了很久。”
盛夏異口同聲:“我們也是。”
“所以你也信?”司楠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着盛夏又問了一遍,“你相信那個什麽,他的靈魂在我的身體裏,然後我就成了魏曉楠,關鍵我自己還完全意識不到,你信?”
誰料尤遠和盛夏都點頭。
司楠感覺這屋子裏沒有一個正常人,除了他自己。
“我可以證明這是真的。”方淮道。
好家夥這還能翻出證據,司楠忍着冷笑,耐心說:“你怎麽證明?”
方淮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個戒指盒,打開手機翻出文件照片,推到司楠面前。
“這對戒指你有印象嗎?”
司楠想說沒有,可他沒立即否定,因為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方淮,就總被鑽石的光亮晃眼,而他不止一次将注意力落在他戴戒指的手上,還因為對方是否已婚而略微心梗過。
可要說在那之前就因為戒指而投注更多注意力,司楠卻真的想不起來。
“沒有也沒關系。”方淮柔聲道,而後牽起司楠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婚戒,“求婚那天,你說這就是你的夢中情戒,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婚戒的設計,就是你自己。”
手機上有一張潦草的設計圖,圓形的戒指岔出去許多詳細的說明,字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但即便潦草也看得出,這戒指的雛形和手上的一摸一樣。
方淮:“我唯一騙了你的事就是這個,不是我設計的,是照着設計圖把他複原為成品,這枚求婚鑽戒有兩個,做成的第一個埋在了魏曉楠的墳裏,第二個被你戴着。”
司楠打開他的手,作勢要取掉戒指,急道:“這種事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埋了的戒指你再做一顆送我,你怎麽不幹脆挖出來給我呢!”
“難道婚禮和鑽戒,除了你第一眼的喜歡之外,就沒別的嗎?”方淮還是平和的語氣,“司楠,那這設計圖上的字跡,總不會是我仿出來的吧?”
司楠氣急敗壞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确實和他的字一模一樣。
不止是字跡,方淮準備充分,還有盛夏和尤遠打下手,為了今天攤牌幾乎把所有能帶上的“證物”都備下了,連盛夏書房裏的瓶瓶罐罐,厚厚一摞書都給搬了來。
這還嫌不夠,大家把珍藏了多年不敢輕易翻開的魏曉楠的照片,一張一張給司楠看,對方的一颦一笑,愛吃的飯店,愛點的菜,愛喝的酒,甚至聊天記錄裏愛用的詞句和表情包,淘寶購物車裏挑過的東西,鐘意的品牌,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全抖落了個幹淨。
哪怕不是為了證明真實身份,司楠也會對一個陌生人有了具體深刻的了解。
“還有三弟。”方淮把第一只養的貓翻出來,“是你撿回來的流浪貓,養得很胖,只是走得太早,和現在的三弟不是一個品種,可我當時聽見你取的名字……”
方淮拉住司楠的手:“你為什麽要取一樣的名字,哪怕你一件事都記不住了,曾對你重要的人和物,還是留在腦海裏的,是不是?”
司楠錯愕得不知如何回答。
方淮開始急切地想要自證:“司楠,你就是魏曉楠,我從頭到尾都只愛你,也只可能愛你,不會因為一副皮相就改變。”
他蹲在司楠面前,雙手握着對方的手腕,幾乎是哀求地問:“你還記得我嗎?哪怕,只是一點點,午夜夢回的時候,或者不經意的瞬間,我對你來說也是似曾相識的,告訴我楠楠,你還記得我。”
令人窒息的安靜過後,司楠抽回自己的手,不鹹不淡地道:“不是記得不記得的問題,在那之前,我确實不認識你。”
“方淮,這個解釋我不接受,也沒法接受,我是我,不是你那個死去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