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

第57章 章

第 57 章

分手兩個字說出去後，那種巨大的難過才撲面而來，連夜跑路的奔波讓人無暇細想“替身”這件事，上了車就困到抱着三弟睡大覺，這會兒情緒來得突然，剛好一整年的相遇相知相愛，歷歷在目的竟然都是虛假。

盡管司楠清楚，人在情緒不好的時候，會先入為主地擴大負面而忽視正面，兩個人在一起是不是幸福快樂，那不必說，方淮絕對是一等一的好男人，是打着探照燈都難找到的好老公，他無私地給與自己精神價值以及物質保障，都是出于愛，可當司楠一想到這愛并不是給自己的，而是通過自己投射到另一個人身上，這一年的意亂情迷都變了質。

他跟網約車司機說自己需要多休息一陣，于是抱着三弟坐在花臺下，默默地流了五分鐘的眼淚。

至于為什麽只有五分鐘，實在是方淮一個又一個打進來的電話太破壞氣氛，挂了第十個之後，司楠忍無可忍地接起來了。

“你說過的，發生任何事有再大的矛盾，我倆都不能有隔夜仇，有問題咱好好解決，沒有分手這一說，這才多久就不作數了嗎？”

方淮的語氣又急又委屈，司楠聽完也不忍心，但窩火的情緒沒下去，他冷冷道：“誰倆呢？你說誰倆呢？我和你嗎？你連我是誰都分不清楚跟誰倆呢。”

方淮一秒閉麥，哼哼唧唧半天，只重複：“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不會死纏爛打不會強迫胡鬧，只是面對面把這件事說清楚，給個機會。

“不行。”司楠冷酷回答。

“我錯了。”不管是誰的錯不管有沒有錯，第一時間滑跪道歉絕對是保命技，方淮甕聲甕氣說，“我真的錯了，司楠。”

在商界呼風喚雨家大業大的方總，何時有過這麽憋屈懦弱的時候，哪怕就是放到三年前，和魏曉楠吵架事後道歉，他也是稍稍要講幾句道理的。

可時過境遷，今時不同往日，方淮深刻明白感情這件事，不存在講道理和分對錯，哪個沒點小脾氣哪個沒點臭毛病，真是愛死他這個人就得不顧個人死活地去寵。

那些非要在兩個人之間摳邏輯講道理的，都是沒有失去過的。

電話裏沒有吭聲，方淮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自言自語：“我早上醒來，不見你和三弟急壞了，三口之家一夜跑了倆，這不是妻離子散是什麽，都是我作出來的，我認，我道歉，怎麽彌補你都行，只要別分手。”

“三弟多喜歡它的貓屋，花那麽大力氣裝修好，沒住幾天你就帶兒子去流浪，讓我守寡是我活該，但你倆在外頭過，我放心不下安全問題，司楠你這樣的身份去哪裏都不方便，不說私生粉騷擾，還有別的壞人會盯着，回家來哪怕我搬出去都行，只要讓我知道你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待着。”

“我灰頭土臉地在盛夏家，大家找你都找瘋了，酒店去過，我知道你是怕我找所以故意搞個障眼法，我不逼你，別提分手行嗎？”

方淮說這些，司楠不能說毫無動容，可動了也不多，再可憐那還是有一個魏曉楠橫在中間，所以在意和慌張，都是怕替身跑掉。

嗯，一定是這樣。

司楠：崩住不能心軟！

方淮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只好問：“三弟的化毛膏你沒帶，那牌子它吃慣了，回老家肯定買不到。”

“還有維生素那些不帶也就算了，你的藥一樣都沒拿，這段時間練舞你本來身體就不大好，馬上世巡，藥得抓緊時間吃，回來還得複查，我叫人把藥和你的褪黑素一起送去，你要不放心我，地址告訴盛夏也行，或者孫艾，或者随便哪個你信得過的，行嗎？”

甜言蜜語或許會讓人一時意亂情迷，可軟言軟語說的都是共同生活中的雞毛蒜皮，事事操心，點點滴滴都是小心思挂在司楠身上，他一瞬間就心軟了。

司楠給了個臺階下：“地址我發給你，勞煩你幫我寄過來一下。”

“不勞煩。”方淮趕緊道，“我親自送來都行。”

“你別來，不想見你。”司楠想了想道，“我就是想清靜幾天，大年初四我就回來，你想好要說什麽，見面談。”

事已至此，方淮沒再懇求見面，答應道：“好，我等你回家，這幾天照顧好自己。”

“咣叽”電話就給挂了，方淮頹然地靠在沙發上，仰着腦袋半天不吭聲，把一旁圍觀的盛夏和尤遠急得不知道怎麽樣才好，他倆問了半天對方到底怎麽說的，是不是徹底撕破臉不聽勸了，實在不行就集體出動下午就能殺到他老家，要調查他老家在哪裏不過分分鐘的事，兄弟你吭聲我們馬上就走，連拖帶拽保準給你把人帶回家。

“我是想見他，可他不想見我。”方淮按住激動的二位，有氣無力地道，“終于能理解那些面臨分手走極端的小年輕是什麽心态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那都是發自內心真情流露，哪裏就傻逼了呢？”

要是犯傻能換回老婆，我也很想鬧。

尤遠覺得大可不必：“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穩重點。”

“穩重不了，你不懂。”方淮擺事實講道理，我都能接受他死而複生的事實，我還是個正常人嗎，我不是。既然不是為什麽不可以發瘋，他要跟我分手你知不知道！

那你瘋吧我除了陪着還能怎麽辦，尤遠掐了掐人中，盛夏把他趕去一邊，也在幫着想辦法，正說着，方淮手機震動，是司楠發來的微信。

他一句話沒說，只是挑揀了幾個百家號的社會新聞，精準狙擊即将發瘋的失戀小方。

【情侶鬧分手在路上發生争吵，男子一氣之下，拿酒瓶刺死女友】

【男子與女友分手後跳河自殺，母親索賠一百萬被駁回】

【XX地發生慘案，二人當場死亡，知情人稱女方提分手，男方受不了】

【悲劇再發！情侶因鬧分手引爆炸/藥！他們永遠地離開了這人間！】

……

還有很多，三個人勾着頭看，看了個莫名其妙兩眼一黑，尤遠再次鄭重拍肩：“我懂他的意思，要你冷靜，你看看不理智的戀愛腦多招人嫌。”一不小心命也鬧丢，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很愚蠢。

方淮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會真的死纏爛打。”最多也就是陰魂不散。

“那也好不到哪裏去吧。”尤遠扭頭看向盛夏，“你的好朋友，什麽脾氣你最清楚了，現在該怎麽辦？”

盛夏苦着臉：“這事兒，鬧的，他肯定也，覺得，我們也把他，當成了，曉楠的替身。”

方淮愁眉苦臉提醒：“什麽叫也？我沒有你們也沒有啊，只是不知道怎麽跟他說。”

“直說吧。”盛夏一拍大腿，“就照直了說，反正事到臨頭，你找什麽理由，都像狡辯的借口，不如說實話。”

尤遠拆臺道：“問題是你這個實話很離奇，一般人還真不可能信。”

“那坐這兒的，都不是一般人。”盛夏分析，雖然司楠記憶缺失是問題的關鍵，但道歉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這種時候還不說實話，誤會只會越來越深，以後再爆發什麽類似的矛盾就再也說不清楚了。

看着方淮無助的樣子，兩口子也是挺心疼，盛夏：“我是了解，他的小脾氣，幹脆腹稿我來打，照他能聽得，進去的話術捋捋，最後你來潤色，等曉楠回來，你就這麽跟他說。”

方淮六神無主地點頭：“好，反正我不能去找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回來的時候了。”

“不去找是對的，現在無異于火上澆油。”尤遠道，“這幾天你也別回家了省得自個兒鬧心，在我們這住，把年過了，不是還要送藥麽，我叫人去送了就在那盯着。”

于是方淮就在盛夏家過了一個最憋屈的年。

每天捧着手機等消息，電話是不敢打了，打一個挂一個，終于在大年初一成功被送進黑名單，為了不把盛夏尤遠拖下水以防找不到人，就改為發微信。

也不敢多發，早中晚安那必須是要的，時不時加一點現場硬編的小感觸，以及盛大編劇針對性潤色的小作文。

也不能說毫無作用吧，但作用不大，十條回一條，但只要回了，方淮都能從床上蹦起來。

發小尤遠：五歲之後就沒見過他這樣，怎麽講，又幼稚又可憐，還有一點點可笑。

可笑的是方淮的外形，和那成熟穩重俊美貴氣的方總一點邊都不沾，他現在窩在盛夏家的客房，胡子拉碴，頭發亂飛，因為熬大夜眼下烏青，人也瘦了一大圈，日常除了等微信回複就是5g沖浪私聯大粉企圖掌握頂流的第一手動向。

這幅模樣要是被匡棟見着，只會有兩種懷疑，要麽是沾上了毒瘾，要麽是被騙去緬北搞電詐。

不然我好端端的一個總，怎麽會才幾天就憔悴得黃皮寡瘦？

好不容易挨到大年初四，盛夏剛洗了臉就被方淮一嗓子嗷得頭暈，方淮也懶得管尤遠是不是還睡得四仰八叉，沖進去就說：“他把我從黑名單裏拉出來了！”

盛夏：“……”

方淮激動難忍：“站姐今早約着去機場蹲他，他也跟我說今天回來，只是沒提幾點怎麽回，我要去機場！”

“欸你等等。”盛夏哄小孩似的把人拉進衛生間，轉正面對鏡子，溫柔勸說，“你這副模樣，見了就奔着，分手去了，收拾收拾。”

收拾穩當，稍微恢複了點帥氣，一行三人直奔機場，從vip直接堵人的策略是徹底行不通了，助理跟方淮直說，司楠下了死命令，誰出賣他行程誰走人，不管背後是方總還是圓總都沒用，方淮知道這話說給他聽的，只好揪着尤遠和盛夏，擠在人群堆裏等頂流。

三個中年男人怎麽可能擠得過追星族，人還沒出來，人群就突然興奮，推推搡搡就水洩不通了，方淮無法只好退出來，左思右想給孫艾去了個電話。

半小時後，司楠光鮮亮麗帥氣逼人地出了機場，今天情緒不是那麽高昂，但該回饋粉絲的還是得回饋，又是簽名又是打招呼磨蹭了一個半小時，在助理保镖的護送下成功鑽進保姆車。

貓包放下，司楠将三弟抱出來放在腿上摸了摸，老覺得差點什麽，車都開出去一段路了，他的助理怎麽一個都沒上來？

“那個……”

剛問出口，後視鏡裏閃過一雙無比熟悉的眼睛，他鬼鬼祟祟卑卑微微地看了又看。

司楠：“……”

戴着白手套認真cos司機的方淮硬着頭皮問：“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