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酒醒了,刻意沉在心底的疑慮也随之蘇醒,人就是這樣,或者說,為愛昏頭的人就是這樣,會因為對方一句話相信太陽打西邊出來,也會在得知某些不願相信的真相時,立刻變得無比睿智,推翻所有認知。
然後恨不得闖死所有人。
司楠是生氣的,但比起生氣,傷心的成分要重一些,夜半三更躺在一張床上,又剛經歷了一整晚暧昧濃烈的夜,激情都還沒褪去,要在這個時候将熟睡的人扯起來鬧,他也實在沒有精力。
司楠咽了咽口水,喉頭發緊幹澀,他想了半天還能問點什麽,發現似乎是沒有了。
沒必要了。
他想起那個讓人感動無比的夜晚,方淮不知因什麽事動容得眼含熱淚,對着自己深情地一遍一遍喚着“小楠”和“楠楠”,敢情喊的一直是“曉楠”,此“楠”還非彼“楠”。
那也不能怪老天爺開了天大一個玩笑,兩個人名字裏還都有個“楠”字,要不怎麽說,無巧不成書呢。
“只有魏曉楠是嗎?”司楠最後問了一遍,“你愛的,只有他。”
沉浸在甜蜜美夢中的方淮沒再回答,只是一只手在被窩裏翻騰,找到司楠趕緊一把抓緊往懷裏薅,無意識地念着“楠楠”,算是給了個最終答案。
司楠明白了,那些讓他怦然心動的小暧昧,讓他迷戀萬分的小動作,暗戀時,表白後,新婚小夫妻般同居在一起,無時無刻存在着的習慣和莫名而來的依戀,其實都是因另一個人而起。
再待在一處,司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情緒失控而讓場面變得難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扒拉在自己腰上的手給挪走,悄無聲息下了床,穿上衣服褲子,離開了卧室。
三弟總在夜裏蹦迪,蹦累了就會守在卧室門口聽動靜,所以司楠一出去就和它看了個對眼兒,貓咪通人性,大概是察覺到主人不開心,走過來用頭和屁股蹭了好久,萬幸有這貼心的毛兒子安慰自己,司楠彎下腰一把将它抱起。
“老爸帶你走咯?”
“喵!”
“咱爺倆重新找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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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
于是第二天大早上,盛夏就接到了方淮的電話,當時他正在陽臺給花花草草澆水,方淮驚慌失措沒頭沒尾就扔來個炸雷。
“他跑了!”
盛夏感覺自己瞌睡還沒醒:“你等等,誰,誰跑了?”
“司楠跑了!”方淮急得破嗓,“他被我氣跑了!”
一個小時後,三人圍坐在盛夏家的客廳,認真研究司楠到底是如何被氣跑的,怎麽跑的,有可能跑去哪裏,要怎麽哄回來。
尤遠兩手一攤:“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大過年的。”怎麽會有人在這個時候管不住嘴,閉着眼瞎喊。
盛夏打圓場:“睡着了,誰控制得住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不喊,指不定哪天你也要喊錯。”尤遠頭疼道,“一天不跟他說清楚,誤會就遲早要發生。”現在人已經氣跑了,亟待解決的問題是搞清楚人在哪裏,是否安全。
尤遠問:“助理和經紀人都問過了嗎?不管是個人還是團隊的,都問一遍。”
“問了,都說不清楚,他電話關機。”方淮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早上醒過來不見人他就覺得哪不對,在家裏繞了幾圈連三弟都不見了,他才知道大事不妙開始努力回憶,人睡着了雖然無意識會說話,但并非全然想不起來,等他稍微記起說了些什麽立時就兩眼一黑。
可即便腦門都拍紫了電話也打不通,所有認識的有可能知道司楠去向的人都問了一遍,一半說不知道,剩下一半兩兩開,要麽着急,要麽像孫艾這樣見慣大場面的,陰陽怪氣反問他:“有完沒完,再續前緣還續吵架呢?”
還以為是拌嘴跑去別的房子裏待幾天,又甜甜膩膩在一起的戲碼,但方淮将事情一說,孫艾就覺得闖了大禍,她對司楠已經很了解:“曉楠什麽脾氣性格,你曉得的,就算他現在比以前豁達看得開,但感情上不能有什麽瑕疵,這叫精神潔癖,你搞那麽大一瑕疵,他接受得了才有鬼。”
“廢話不要多說。”方淮掐着眉心,“幫我找人啊,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安全的!”
于是大家就都在着急忙慌地幫忙找人,出門的時候連臉都只顧得上随便擦一把,跑到盛夏家裏呆着,孫艾那邊也還是沒消息,方淮郁悶得垂頭喪氣:“連他的私生粉都不知道人在哪,曉楠不會出什麽事吧。”
尤遠震驚:“你已經窮途末路到聯系私生粉了?!”可以啊我的哥,
何止是私生粉,方淮甚至求助了站姐和職粉,畢竟這些人對藝人的動向也是了如指掌,甚至還會動用非法手段獲取第一手信息,方淮:“但是一無所獲,他是成心不讓人找到,實在不行我只能叫匡叔去查了。”
“你別急,他絕對不會,做傻事。”盛夏很冷靜,稍稍一想就能代入,司楠選擇躲起來緩和情緒好過和方淮當面扯皮,該說不說,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
他道:“淮哥,你先想好,如果解釋的話,從哪裏,說起能讓,他相信,以我對他的,了解,這陣情緒過了,一定會給你,機會,解釋的。”
尤遠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不忍道:“我也叫助理去查了,馬上就有消息,你先去洗把臉,今兒就在我們這過。”
半個小時後,匡棟和尤遠的助理前後腳打來電話,說查到身份證入住信息,在一家很高級的五星級酒店開了房,一行人火急火燎沖過去,問了房號往上趕,尤遠拍拍方淮的背:“你想好怎麽說了嗎?”
電梯門一開方淮就竄了出去,腳都走出重影:“說什麽都行,他愛信就信,不信我就道歉求他原諒,哪種方式他能接受我就怎麽做,只要他別走。”
尤遠:“……”
到了房間門口,方淮突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時那眼神仿佛可以吃人。
他悲戚地道:“他死過一次,你可能難以想象,那種痛不欲生的日子過三年人的精神是會出毛病的,我就是有毛病了,一點都聽不得他離開或者走掉這種字眼。”
盛夏感同身受:“淮哥,我們明白的。”
“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方淮狠狠道,“司楠不可以再從我身邊跑掉。”
然而敲了門,沒人回應。
不是裏頭故意不開,保潔阿姨正好做房屋清潔,路過跟他們說:“這房間就沒有客人入住。”
方淮急道:“可前臺說他開了房。”
保潔阿姨盯着這群古怪的人,打開房門證明:“開了就走了吧,房裏很幹淨,根本沒有人進去過,喏,我昨天疊的小兔子還在床上呢。”
從酒店無功而返,方淮一屁股頹然陷進沙發。
尤遠捏了捏方淮的肩:“他不想被人找到,你逼得越緊,他躲得越厲害。”
“他能去哪裏呢。”方淮喃喃道,莉思公寓租的房早退了,自己那套房子第一時間就打去問過,并沒有業主在家,他一個大明星去什麽地方都不方便,何況還帶着三弟,出行住宿都是問題,這麽冷的冬天,不管是健康還是人身安全都非常令人揪心。
就在三個人急得茶飯不思的檔口,司楠下了車,将三弟從車上抱下,喂水喂飯,他用樸素的棉大衣把自己裹得像回鄉的打工仔,一人一貓,在加油站服務區休息透氣。
回老家還有五個小時的車程,司楠天沒亮就帶着行李和三弟從禦江苑出來了,去酒店剛開了房,一想必然會被找到,而眼下他沒有心情去聽人狡……不是,解釋,所以短暫逃避個幾天是個不錯的選擇,于是他當即叫了一輛網約車,輕裝簡行坐上就走,不管怎麽說,沒回去過的老家也是家,答應了和爺爺過年,他也不想食言。
那會是個讓人沉靜下來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樸實的家人,人與人的感情直接而純粹,環境接地氣且天然,和他當下接觸的所有截然相反。
沒有浮躁浮誇的世故人情,也絕對沒有充滿謊言和利用的情感關系。
方淮淚眼汪汪:我真的沒有。
坐了那麽久的長途車,人和貓都憋久了,呼吸完新鮮空氣後,滿眼開闊風景,心情自然也會好一些。
他無法控制自己去想方淮,而大過年的,兩個人為這種事鬧得幾乎要雞飛蛋打,不管方淮要說什麽,司楠總得給個說法。
猶豫再三,司楠把電話開了機,打了一遍腹稿,給方淮撥了過去。
對面幾乎是秒接。
“楠楠你在哪!”
“……”司楠對這幾個親密稱呼快要ptsd了,他冷着聲道,“我不喜歡你這麽叫我。”
“司楠,你先回家好嗎,你在哪裏我去接你,我兒呢?你是不是把它也帶走了?冷不冷啊穿夠沒有,你找個暖和的……”
“方淮,三弟是我的兒子,我去哪裏它當然就跟到哪裏,不要你管。”司楠冷酷地打斷對方,一鼓作氣道,“我要回老家陪爺爺過年,說給你知道,是希望你不要在我不允許的情況下,打擾我的生活,你聽得懂嗎?”
被強勢的司楠問得一怔,方淮霸氣全洩,只乖巧答:“你想怎麽樣,我都聽着,你要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
司楠差點沒繃住,深吸一口氣端着高貴冷豔:“我要你別來找我,過了年我會回來,你是不是想解釋?”
方淮委屈但不說:“想,給我個機會,我好好跟你解釋。”
司楠:“那這幾天給我清靜一下,我也需要好好想想以後和你怎麽辦。”
方淮:“我聽你的,可你能不能別關機,別不回微信?”
司楠沒吭聲,卑微小方很少見,他有一點心疼又有一點可恨,叫人不知道這麽辦的好。
方淮艱難問道:“司楠,任何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等你回來,我什麽都告訴你,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愛過別人。”
“你當然沒愛過別人,我就是那個別人。”
“小楠,我真的……”
“你別再這麽喊我!”司楠聲音突然拔高,隐隐有些怒氣,“再也不要這麽喊我。”
“司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雖然司楠沒想過方淮會問出這麽卑微到塵埃的疑問,但當下滿心滿肺都在窩火,他只顧着賭氣,撂下狠話就挂了機。
“我确實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