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這頓飯一早答應方淮要吃,是喜慶幸福的,畢竟“見家長”的儀式感,就好像半只腳跨進了婚禮殿堂一樣,這對司楠來說意義非凡。
同樣,方淮即便嘴上不提,也看得出将自己帶回家這個舉動,比向全世界宣布脫單還要鄭重其事。
可預防針打了無數遍,進了玺悅府的大宅,司楠依舊被那詭異的家庭氣氛給勒住了脖子,屬實有點倒不上氣。
方淮默默給他拍背順氣:“幹坐着難受你就上樓去玩兒,我房間裏雞零狗碎的東西很多。”吉他鋼琴癟了的皮球應有盡有,好過坐在這裏幹瞪眼。
司楠橫他一眼:“你當我是小孩兒?”
他正襟危坐,挺直腰杆,咬着後槽牙強調:“伯父伯母都是高知,再讨厭我,也不至于當場發作,哎呀,你別貼那麽近。”
“我是心疼某個人如坐針氈。”方淮偷偷摸摸繞到後背,掐了司楠一小坨肉,給他掐得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我爸要訓話,那你坐這兒等着開飯,一會兒再過來。”
司楠碰了碰他的膝蓋:“趕緊去。”
有人心疼,就算如坐針氈那也是沾了蜜的氈,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裏,兩個保姆阿姨伺候茶水果盤,客氣是很客氣,但是很顯然,今天沒有一個人知道家裏要來外人,更沒想到方淮久不登門,一登門就帶回來一個年輕漂亮的男人。
方淮的性取向不是秘密,相反,是這個家裏的隐形炸/藥,所以司楠的出現,成了每一個人好奇的終點,就連阿姨都把他當一個活雕塑似的,沒事找事地過來聊兩句,磨磨蹭蹭在周圍暗中觀察。
方家父母在巨大的震驚之後,還是體面地把人迎進屋,然後就拽着方淮去書房關上門,也不知道說什麽,倒是方伯母陪着司楠在客廳聊了好一會兒天,禮貌而不失優雅地調查完戶口之後,方伯母沉默了很久。
司楠懂這種沉默,面對一個出身不高學歷過低,年輕浮誇,又恰好是老一輩眼中不夠體面的職業,對方想要找話題硬聊都很難找到,而顯然方伯母并不想多跟這個來歷不明的人社交,所以沉默到最後,是司楠主動去讨好。
至于要怎麽讨好,主打的就是一個随心所欲信手拈來,司楠并沒有什麽章法,但覺得真誠一定不會招人讨厭,所以三兩句閑話家常,竟也聊得有來有回,大部分是自己在說,方伯母在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方伯母聊着聊着,從不感興趣變成了充滿疑惑,看司楠,就像在看另一個人。
快要吃飯前,方伯母去書房喊訓話父子,司楠才稍稍松了口氣。他面上裝得平平靜靜,心裏還是提心吊膽,一直想着孫艾提醒自己的話,哪怕真目睹了方淮和父母産生沖突,也千萬不要出手去拉偏架。
平靜地去,平靜地回,抱着無事發生的心态,很快就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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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他,方淮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站在司楠面前,這種時候如果司楠比他還先做讓步,那就前功盡棄了。
司楠答應得好好的,心裏卻想着,這恐怕又是一些經驗之談。
該說不說,如今他被大家當寶貝一樣寵上天,都得感謝那位前任。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阿姨又給倒了些熱茶,看着他年輕,還去冰箱裏找了冰鎮飲料過來,遞到面前,“司先生,請用。”
“叫我司楠就好了。”司楠笑盈盈地面對所有人,指望留個好印象。
阿姨看了又看,突然睜大眼睛:“想起來了,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你代言了化妝品。”
司楠今天來特意打扮得比較家常,衣服也不浮誇,發色也很低調,不過這張臉還是很顯眼,長得好看又禮貌乖巧的男孩子最招長輩喜歡,尤其上了年紀的阿姨大姐,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在阿姨的震驚中和氣地答應了留影的請求。
拍完不忘叮囑:“千萬別發給別人看喔,不然引起風波,可能會對伯父伯母不太好。”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阿姨笑道,“我女兒很喜歡你們,她在外地念大學,給她拍的呢。”
司楠笑得燦爛:“既然是阿姨的女兒喜歡,那還需要簽名或者別的都可以,我頭一次來家裏做客,阿姨們有需要盡管開口。”
見他如此和善,還在遠觀不敢靠近的保姆和管家們都湊上來說了幾句話,畢竟也不是誰都有機會見到大明星,閑聊等開飯的時間,已經将大夥聊得眉開眼笑,以至于上飯桌吃飯的時候,阿姨們對司楠都很殷勤。
方淮落座後扭頭看過來,正好對上司楠關切的眼神,方淮彎着嘴角笑了下,讓他放心,沒有被罵也沒有罰跪,倒也不必這麽擔心。
司楠掃了一眼方家父母,偷偷在桌下拉住方淮的手,對方緊緊回握。
這頓飯原本吃得很平靜,方淮的父親方衷禮領導脾氣重些,端坐在主座看上去強勢,但家裏人吃飯沒人說場面話,他的領導脾氣也就無的放矢,倒是方茜還給司楠夾過幾次菜,似乎只要不挑明,大家作為成年人還是能勉強維持住體面。
司楠也不好一直幹坐着不來事兒,于是主動盛了湯,給伯父伯母端過去,再要給方淮盛的時候被他攔下:“自己都沒吃幾口,坐着吃,自家人你還跟我客氣什麽。”
司楠聽話地坐下,沒敢擡頭看方衷禮聽見這個“自家人”是什麽表情,不過從他劇烈的幹咳可以知道,肯定刺到某根敏感神經了。
方淮挑揀着司楠碗裏他吃不慣的配菜,放到自己碟子裏,而後道:“爸,媽,今天中秋,我倆是特意回來陪你們過節的。”
方茜聽得手一僵,默默放下筷子。
司楠預感到方淮要說什麽,突然也是難以下咽,悶着頭,一根排骨咬了八百次,肉也沒咬下來。
方衷禮錯開眼神:“過節就好好吃飯,其他的不用多講。”
“要講,回來就是要講清楚講明白,這麽好的日子,我需要爸媽做個見證。”方淮擡起頭不卑不亢地看過去。
方衷禮“啪”一下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爸。”方淮喊出聲的同時,方茜也扯住方衷禮的衣袖,司楠不得不擡起頭來,在方淮站起來的時候他也跟着一起站着,方淮将他一摟:“這是我男朋友,正式帶回來見你們,他是我家裏人,今天以後也希望你們把他當家裏人,等忙完這陣,我倆考慮去國外注冊結——”
“方淮!”方衷禮拍了拍桌子,“你給我閉嘴!”
司楠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挨近方淮,他什麽都不打算說,但伸手從後頭攬住了方淮的腰,什麽都不說,交給方淮,但起碼讓他知道,自己站在一旁會和他共同面對到最後。
方茜将兩人來回看了好幾遍,尤其是看司楠時,複雜的眼神從嫌棄到疑惑,總之五味雜陳,萬千思緒,突然就再也忍不住情緒,掩面崩潰大哭,指着方淮斷斷續續重複:“你怎麽……還是這樣……”
“怪我和你爸……報複我們……”
“兒子,人死了就……”
“方淮,我和你媽不可能同意,不會讓你堂而皇之地再領一個男人回家!”方衷禮捂着心口,拂袖而去,罵罵咧咧地喊着“滾出去”。
方茜哭哭啼啼地也離席了,阿姨去翻找了藥箱提去書房,飯廳很快清冷下來,司楠抓了抓方淮的胳膊,小聲道:“我去外面等你,方叔叔被氣傷了,你去看看要不要送醫院。”
方淮站着沒動,陰着一張臉:“他叫我們滾。”
“滾就滾,但是人總得先看看。”司楠推他,“去看看你爸,別真氣出個好歹來,你擱這兒犟一會兒鬧出什麽遺憾,怎麽收場。”
“乖,聽話,我們雖不是為了求和來的,但也不好擺爛啊。”司楠耐心哄,“我知道你有氣,但到底是爹媽,是不是?”
“你沒事吧?”方淮摟緊司楠,反而還擔心他,“這種場面是必然的,我叫你別往心裏去,是不是還是會不舒服?不舒服你跟我說。”
司楠趁沒人看着,踮着腳親住方淮的側臉,很快閃開後道:“你擋在前面,有不舒服都被攔下了,他們怎麽罵我我都不在意。”
“曉楠,對不起。”方淮悶聲道,“我還是……處理不好家庭關系。”
“沒怪你。”司楠假裝沒聽見那個“還”字,軟着聲音道,“我沒怪你,也不怪伯父伯母,不用跟我對不起。”
“這飯沒吃好。”方淮揉揉他,“一會兒我帶你去重新吃,吃你喜歡的。”
司楠點頭,笑着答應:“快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隔了一會兒,司楠聽見書房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夾雜着哭泣和咒罵,他三步一回頭在大門口繞來繞去,很想拽着方淮拔腿就跑,可這一關是遲早都要過的。
阿姨送來一杯水給司楠抱着:“秋天夜裏還是涼,暖暖手吧。”
司楠感激地接過,擔憂之色一覽無餘,阿姨看了看屋裏,小聲道:“回回都這樣,你不用太擔心,過了就好了,他們不是沖你。”
司楠忍不住道:“那他們是沖誰……”
不過話音被暴怒的吼叫蓋住了。
“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人死了你就找個一樣的來氣我!”
書房驟然傳來這麽一句,阿姨慌張地扶住門,像是不确定司楠到底有沒有聽見,她為難地道:“我進去看看。”
但是她還沒走到房門,就被裏頭砸出來的東西撞了滿臉,阿姨趕緊蹲下收拾,司楠卻看得清楚,那是他為二老精心挑選的禮物,還有自己特別喜歡覺得老人家也會喜歡吃的中秋月餅,特意飛到香港買回來的老字號。
這些雖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但被抛擲在眼前,司楠還是深深感受到了方淮的不易,往遠了說,長達十年之久的對峙,都沒辦法軟化二老的态度,他又是靠什麽撐下來的。
“又找個戲子,你不是存心的?”
“不行!你要堅持這樣,以後就別回這個家!”
“方淮!魏曉楠已經死了,你就算……他也不會活過來!”
方衷禮吼叫的言語,因為過于紮心司楠只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字句,那一刻他選擇主動遠離聲響的來處,出于怯懦心理,像是聽不見,他心底的疑惑也就不存在。
不存在什麽死掉的人,也就不存在活着的鏡像,他是司楠,是方淮一會兒要用好吃的才能哄好的小男朋友。
他是他自己。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書房安靜下來,方淮一手拿着大衣往外快步走,出來時,先給司楠披上,他摸了摸司楠的手然後滿意地牽住,司楠揚着頭:“阿姨給我熱茶捂着,不冷。”
“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方淮帶着人往車庫走,“早說中午不要留肚子吃這頓,想吃飽都難,餓壞了你上舞臺沒力氣,黑粉又說你劃水。”
見他心情沒有受影響,司楠乖乖跟在身後被扯着走:“黑粉說什麽你都知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天天在辦公室摸魚上網?”
方淮大方承認,正大光明地摸魚,為老婆5G沖浪,網速不夠怎麽跟黑粉掰頭。這總裁要是不幹了,混個職粉當當恐怕也是餓不死的。
為了表揚方淮的努力,司楠掰着頭親了一大口,以至于車剛開出車庫猛地剎了一腳油門,方淮拉起手剎要先親個夠,否則難以安慰今天這糟糕透頂的心情。
親得昏昏沉沉松開,方淮問:“你這索吻有沒有什麽說頭?”
“你要什麽說頭?”司楠拿袖子擦掉方淮嘴唇的水漬,板板正正坐回原位,“沖你在黑粉那維護正主,沖你今天跟父母大戰三百回合還要故作輕松地沒話找話,沖你給三弟當爹當得不錯,沖你轉正後表現尚可,夠了嗎?”
“不夠。”方淮一腳油門轟出去,開上大路,将身後亂糟糟的親子關系抛開,像是要開着豪車闖進新生活撞死一切不開心似的,他指指自己的臉頰,“再親一口,來口大的,我考慮增加一個新工種。”
司楠先親了才問:“什麽新工種?”
這又是老公,又是背後金主,還是毛孩子的後爹和後援會頭號大粉頭,方淮道:“你下個月是不準備回家了吧。”
司楠噘嘴:“人太紅了,我也沒辦法,想回家呢。”奈何男團和個人的發展都要兼顧,出長差起碼兩個月,原本想摳那麽一兩天時間回家都已經被孫艾狠狠拒絕了。
“我也要出差,安排了和你在同一個地方。”方淮掐了一把司楠的臉蛋,“你好好工作,中間我來給你當幾天保镖和助理。”
司大明星受寵若驚:“什麽家庭條件,請得動方總當保镖,多少錢吶?我算算攢的那點老米錢請不請得起。”
帥氣方總彎着嘴角,滿眼都是寵溺:“不要錢。”倒貼都要跟着你。